“你们是要钱和女人,还是要命?”
狂妄。
太狂妄了。
面对着包围自己的二三十个精壮汉子,面对着他们手中时刻准备砍出的马刀和朴刀,竟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
“你他妈的!是靠何物让你有说出这句话的自信的,不想活了说一声便是。”
一个满脸疤痕的汉子提刀而出,十分不满于顾问荆的狂妄言语,沉声骂道。
“靠什么?”顾问荆举起刀,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当然是靠我手上的刀了。”
“小子,不论你多有能耐,箭术多精明,今夜你都必死无疑。”
是的,他说的没错。
一对二十,三十,顾问荆也懒得数了,他看起来必死无疑……
不过……那只是看起来……
他握紧刀柄,眼里闪过的凶光把所有人笼罩,谨慎的注意每个人的举动,随时准备挥出手中的刀。
一名山贼心中凶气一盛,便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举刀便向顾问荆袭来,刀不快,但气势够盛,劲头够狠。
顾问荆猛地挥刀,坚韧的长刀重重地击向袭来的刀刃,溅射而出的火花不偏不倚地冲向那人的脸庞。
“啊!”
那人被突然而来的火星打乱了阵脚,慌乱的向后退去,却顿感脖颈处一阵冰冷,紧接着,锐利的刀刃便划过了他的咽喉。
身体在喷薄的血液中沉重的倒下,顾问荆抬起脚,把尸体踢向一旁,甩了甩刀,把刀上残留的血液甩去。
“你奶奶的,你伤我大哥,杀我兄弟,今夜你必死无疑!”
领头之人大手一挥,所有人便猛的冲杀而上,明晃晃的刀光闪得远处的月光光头皮发麻。
她担心地揪着马绳,火势迟迟不减,自己就什么事也没法做。
顾问荆看着冲来的人群,脚步一动,也向着贼人冲去,眼神四处游荡,寻找着人群之间的空隙。
正当两方快要冲撞到一起之时,顾问荆步子猛的一错,身子斜着擦进人群站位的空隙,一刹那间就到了人们的中间。
腰身一扭,像是宫廷里跳舞的宫女,优雅的转身,带动长刀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砍断了两个人的后颈。
不停留,再一次挥刀,精准地划向不同的人。
众盗贼不愧为一群亡命之徒,见此情景没有人慌乱,竟然齐齐散开,化作圆圈将顾问荆包围起来。
借着包围之势,趁机突袭他的后背。
顾问荆毕竟只有一双眼睛长在前面,虽能听见后面马刀挥舞的呼呼风声,却也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的被砍出几道血痕。
他沉下气,身体微微下蹲,做好再次被偷袭的准备。
但听一声脚踏地面的“噗”声,整个人猛地弹起,双刀齐出,一柄正中偷袭之人持刀的手腕,另一柄正好切下他的项上人头。
人头滴溜溜的转,滚到了领头盗贼的脚下。
“用如此聪明的手段围杀我一人,不得不说,你们有些本事。”
那个领头的人气的咬牙切齿,喝令再上。
顾问荆后背又有迈步的声音响起,但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一转身,两个人挥舞着刀剑劈砍而下。
“破绽百出……”
脚下向前一迈,和两人脸贴脸撞了个满怀,二人手中的刀势无法收回,只能落空在了原来的空处。
顾问荆手中长刀不停,直直刺入两个人的胸腔,从肋骨中穿刺而入,透后背而出,死得不能再死。
解决了两个送死的杂兵,正准备收刀继续应敌。
刀下的两人或许是回光返照,也有可能是早有赴死之心,竟双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强行抓住了他准备抽出的刀刃,把它们牢牢的卡在了肋骨之间。
正当顾问荆想蓄力抽出刀时,身后一阵刀风袭来,带着猛而沉的力道,似乎有种势必斩下的意味。
顾问荆一个哆嗦,本能的向下一蹲,堪堪躲过横斩而来的刀刃,凶猛的一刀掠过头顶,削下几缕飘扬的发丝。
面对身后继续砍下的刀,顾问荆已经没有武器可以抵挡了,侧身跳开也避不过下一刀,绝路了……
不,还没有!
顾问荆猛地转身迎向袭来的刀刃,头一歪,锋利的刀刃擦过他的耳旁,凶狠的剁进他的肩膀,寸半刀身都嵌入他肩膀之中。
他忍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另一只手摸向后背……
他握住了斜背着的第三把刀。
一声清脆的出鞘声,寒光闪过,锋锐的直横刀横空划过,不夹带一丝泥水地剁飞了那人的脑袋。
似乎那颗头颅还透露着震惊,不过不重要了……
他已经死了,至于他的表情,顾问荆可以从剩下活着的人脸上看见。
清清楚楚……
“真狠啊……”
那个领头的盗贼暗暗惊讶,他没料到顾问荆竟然感用身体硬接那必中的一刀,够狠,够勇。
他打心底里有些佩服顾问荆,听声音,他的年龄并不大,却有如此胆识和武力,着实不简单。
可惜了,他今天,是必死的……
顾问荆看着眼前依旧站着的无头人,它的手还握着刀柄,刀还连着顾问荆的肩膀。
倒吸一口凉气,他双手抓住刀身,缓缓地抽出刀刃,剧痛让他忍不住颤抖。
“真疼……”
他趁着周围之人愣神之际,瞟了瞟月光光所在的位置。
火光渐渐变小,天也渐渐发亮。
他悄悄地点了点头,示意月光光可以走了。
月光光用力地摇摇头,两行清泪在白嫩的脸颊上流淌,虽然她知道自己没啥用,留下来只能拖后腿,但是让顾问荆一个人在这里,她实在做不到。
顾问荆无奈地转过头,捡起地上的一柄先前那些人落下的刀,身体向后仰,向一张弓一样甩丢出手里的刀。
刀旋转几圈,划过天际,刀尖正巧扎在了马屁股上。
“吁!”
军马一惊,屁股一疼,顿时迈步猛地前冲,跨过快要消失的火墙,一溜烟跑没影了,带着月光光消失在了山路十八弯里。
“顾问荆你个混蛋!”
月光光挥舞着小拳头,敲打着军马坚实的背,想让它回头,但马屁股上扎着的那柄刀疼痛难忍,那里还顾得上这点小痛小痒,仍旧是埋头猛冲,一刻也不见停歇。
月光光一会儿趴在马背上大哭,一会儿小声啜泣,胯下的军马始终不理会她,这下子,心里的火气一转而上,心里慢慢有种奇特的感觉浮现。
她突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能实现,想什么都能解决。
她伸手,在奔跑摇晃的马头上重重地一敲:“你个蠢马,给我停下来!”
虽说重重地一打,可她一个小姑娘实在没什么力气,对于壮硕的军马来说,确确实实的不痛不痒。
可奇怪的是,随着这一敲,一喝,源自军马的内心深处竟然升腾起莫名的恐惧,它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蚂蚁,被人用手捏住,动弹不得。
强烈的惊惧感麻软了它的四肢,却又不敢突然停下,怕背上的那位不满意,强撑着四蹄慢慢停下。
然后支撑不住地跪伏而下,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月光光也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就听话了?
她没多想,赶紧爬下趴在地上的马的背,小腿迈开,着急地往回跑。
跑了两步,她看着杂草丛生的山路,再看看周围满目的翠绿,停下了。
愣神了一会儿,她委屈地低下头,狠狠的跺了跺小脚,气愤而生的潮红漫上脸颊,带着一丝无奈和无助。
她跑回军马的身边,挥起拳头又是一拳捶在它的头上,飞起一脚踹在它的屁股上。
“你个蠢马,跑那么快,我不认识路,怎么办嘛!”
……
顾问荆挣扎地从地上爬起,剧痛如潮水般冲刷着他的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沟壑般遍布全身,有些潺潺流淌着鲜血,有些摇摇晃晃地挂着皮肉。
还好,还能感觉到痛……
还能感觉到痛,就证明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唾了一口血沫,颤抖的双手用尽全力握紧了依然锋利的刀,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彰显出山贼们损失惨重。
十一个人……
还剩十一个人。
顾问荆呵呵地笑了起来,被染红的白牙在清晨的日光中闪耀。
“你们一共二十七个人,被我砍翻了十个,砍废了六个,真是够没用的……”
面对顾问荆这不要命的嘲讽,那个领头的山贼犹豫了。
即使面前的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只需要再一刀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可先前就是如此想法,却让六个弟兄丢掉了手脚,成了废人。
他咬咬牙,若是再有弟兄死掉,也许过几天就会被别的山头的匪群吞并。
这损失,他们承担不起……
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见过像顾问荆一样可怕的战士。
足够勇猛,足够嚣张,足够狠辣,却在面对极度的危机时也能保持绝对冷静。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这样,剩下的十一个人,绝对能够取下他的性命。
可问题是,到底还需要多少人,三个,六个,还是剩下的十一个人都得和他陪葬?
他拿不准……
就在这时,一声沙哑轻微的声音传来。
“行了……都退下吧……”
身后传来的虚弱气息,让他心中一喜。
大哥醒了!
没错,顾问荆最先射中的那名盗贼头目,还活着……
……
月光光坐在马背上小声啜泣,心中火烧火燎地干着急。
“咋办嘛……顾问荆还能回来不?”
她转头问身边的军马,在得知不可能听到回答后,她失落地低下头,接着哭。
她只能哭。
什么事也做不了。
正当月光光一筹莫展之际,一声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也会哭?真是奇怪的事……”
月光光抬起头,不是什么时候,面前悄悄地站着一个男人。
很帅。
就是很帅,长长的头发披散腰间,一身锦衣丝绸看着就很金贵,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那丝淡然气质,让月光光感到很舒服。
“你是哪位?”刚问出口,她便意识到,这周围荒山野岭的,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看样子也不像是山贼,那……
“你是哪路的妖魔鬼怪?”
月光光没有觉得害怕,因为长这么帅的一般都是好人。
况且,身下的蠢马一点反应都没有,多半是没有什么异样。
她不知道的是,那匹蠢马,早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就差个屎尿齐流了。
军马心中愤恨难挡,委屈难言,招谁惹谁了,一天天的,尽是些难伺候的主儿……
“你为何哭?”男人俯下身子,盯着月光光明亮的双眼,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我家的顾问荆被围住了,出不来,很快就要死了。”
“那……我去看看?”
“你若是知道路,你便带我去,你若是能救他,你便带我去救他。”
男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
说完,也不多说什么,转身,沿着树木间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小路,慢悠悠地走了。
月光光跳下马,迈着小碎步想要跟着他,见他走过一出拐角,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可一探出头去,哪还有什么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影了!
“人呢?怎么走这么快!”
她又是气氛地跺跺脚,又无奈的只能回去和那只蠢马接着等。
“你看什么看,蠢成一头笨驴了……”
……
顾问荆没有很意外于那名头目还活着,先前那个领头的山贼说的是他伤了他们大哥,杀了他的兄弟,那就证明,山贼头目并没有被他一箭射死。
虽然觉得那人不应该在自己的一箭下活着,不过他还是没过多的在意。
毕竟一个重伤的人,构不成多少威胁。
但现在突然响起的沙哑声音,却令他感到一些异样。
那一箭有多重只有射箭的人和重箭的人才知道,若是那支箭落到了实处,那盗贼绝无可能说的出话来。
而那支箭有没有中……
顾问荆可以肯定,结结实实地戳在了那个贼人的胸膛。
“小子,你很厉害……”
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像水上的羊皮筏子漏风的声音。
“不过就凭你今天杀了我这么多弟兄,你就必须得死。”
“你们已经说了很多次我必须死了,我怎么还活着?”
顾问荆擦了擦脸上淌下的血滴,不堪示弱地“回敬”道。
“而且,我倒要看看,你们会用多少命来换我的命。”
那名头目缓缓地被人从后方抬出,胸前的衣衫早已被血液染红,呈现出暗红的诡异色彩,那柄造成如此伤势的箭已经被取下,可仍然能猜测出那一箭的威猛。
顾问荆眯起眼睛,谨慎的注视着盗贼头目,心中震撼之意无以复加。
竟然还能醒着甚至说话,太不可思议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竟然在重伤之后还能跟你谈笑风生?”
盗贼头目诡异地笑了,凶狠残忍的笑容配上胸前狰狞的伤口,像是小孩传闻中的山怪一样恶心。
“我们凭着这二三十人便敢在这里横刀劫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确实,单单有这二三十人,确实不足以抢劫人马众多的商队,这一点连顾问荆也清楚,所以这伙贼人定是有些底牌!只是没料到,这张牌这样厉害......
顾问荆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举起手中的刀。
“那是因为……”
“我是个修行者啊!”
一声破风声骤然响起,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极快的袭来,几乎是顾问荆听到声音的同时,那个东西就来到了顾问荆的身后。
狠狠地,极为迅速地,扎进了他的后背,撞碎了他的肋骨,再从右肩穿刺而出,带出几丝肉糜和一腔热血。
那是一把小小的匕首。
没有刀柄,更像是断裂的刀身打磨而成的小刀片,锐利的边缘反射着晨光,透出新鲜的一抹嫣红。
“啊……”
顾问荆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得大喊,口中却猛地的涌出鲜血,使得他痛苦的嚎叫变成了咕噜噜的奇特声音。
胸腔中如火烧刀割般的疼痛一波一波的向脑海中涌来,几乎要让他失去神智。
“哈哈哈……咳咳……”
盗贼头目见到他如此,心中无比解气,敞开喉咙想要放声大笑,却被胸中的剧痛抑制住了心中的喜意。
盗贼头目缓了缓,自顾自的对着地上宛如死狗般狼狈的顾问荆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你在黑暗中送了我一箭,我在背后捅了你一刀,很公平……”
那柄匕首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了盗贼头目的掌心出悬浮,几缕白气漂浮在盗贼头目的周围,令人感觉到一丝压迫和畏惧。
盗贼头目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色,淡淡的甜腥弥漫。他盘腿而坐,周身的气流缓缓旋转,化为精纯的力量被吸入体内。
盗贼头目本应被那一箭射得丢了性命,好在周身脉穴中储存的炁第一时间包裹住了心脉,封住了周边的血管,才保住了性命。
虽然没有死,但也身受重伤,胸前的经脉封堵,周天行炁不得,只能控住微弱的炁用以御物。
如今猛地伤了顾问荆一下,扯裂的胸中的伤口,牵动伤势,也令盗贼头目疼得够呛,赶紧调息起来。
另一个领头的贼人,见顾问荆趴在地上宛如死人一样不动弹,抽出刀便上前去,想要砍下顾问荆的头,彻底结束他的性命。
远处茂密的丛林中,一个男子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一声,缓缓伸手,夹住了空中飘落的一片落叶。
落叶枯黄的叶身上盘旋的叶脉,竟然开始慢慢变得坚韧青翠,然后像是染料一样把整片落叶都染成鲜艳欲滴的翠绿。
似乎一切都停止了,只有指间夹带着的绿叶在葱翠地闪着绿光。
“看来……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