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星期后。
维持同一个姿势这么长时间对凯文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忍耐,然而黑暗源血带来的折磨总是会恰到好处的熄灭他想要翻身的愿望,更何况他也需要时间来适应这具新的身体。
一个全新,陌生,充满力量的躯体。
这是凯文在一个星期之前发现的。那时的他实在觉得一个姿势呆的乏了,强忍着肌肉细胞间撕扯的痛楚爬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石块。
等他好不容易到达那里,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想要用手轻轻的撑住石块好让自己能够坐起来,然而手掌按下去的一瞬间,坚硬的石块却像脆弱的木板一样直接被他贯穿。
带给凯文震撼的同时,触动灵魂的剧痛也让他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惨叫,这之后他再也不敢乱动,他就在这块诡异的石边又躺了一个星期。
直到今天他终于感觉到了盖斯内特所谓的锤炼带来的痛苦减轻了不少,足够他可以忍受着起身行走了。
说起盖斯内特,从他苏醒开始恶魔就从未停止过他的喋喋不休,似乎是要把他沉默了古久的话语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老实说凯文甚至怀疑过他是否是话痨魔神——如果有这么一个称呼的话。
伟大的恶魔大人听到这话自然是怒不可遏的,然而他除了更加恶毒的咒骂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如同预想中的那样,暂时。
“喂,魔神大人。”能够行动后的凯文控制着自己近乎僵硬的身体盘腿坐起,背靠着那诡异的石块,他小心翼翼倚在上面以免再次造成意料之外的破坏。“你安静一下,我们商量个事如何?”
正在感叹自己对凯文身体改造居功甚伟的魔神听到这话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因为这段时间凯文面对他的言语几乎是一应不理的,发生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你想说什么,小子?”来自伟大的恶魔盖斯内特的疑问。
凯文翻转着自己的手掌,眼神带着一丝好奇,开口说道:“魔神大人,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你的失败既然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那能否暂时停止你的气急败坏?”
“嘿嘿,小子,如果你着算是求饶的话?那我更不能让你如愿,往后我对你的...”
“抱歉魔神大人,事实上我并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凯文直截了当地打断了盖斯内特的诅咒,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神中少有的露出了凌厉,“我思来想去,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你即是我的躯壳’让我十分费解,事到如今我终于想通了。”
“最初我料想的是,你应该是被封印在被我们从遗迹里拿出来的那把短匕上。”凯文低头看向了自己赤裸着的光洁胸口,曾经刺入胸口的短匕已经完全寻不到任何的痕迹。
“......”
“这段时日我细细思索,若真是如此的话,我理应能够找到那把短匕,无论是在体内还是体外。然而奇怪的是,我仔细的观察过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除了你所说的黑色源血之外,我并未察觉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你竟能看到我的源血?”
“...我犹记得那日你将那把短匕插入我胸口之后,滚滚源血就直接进入了我血液中,而我又再也找不到那把短匕——由此我想,是不是本就不存在那把短匕,那不过是你封印的一个化形。”
“既然本无那把短匕,你我争夺身体失败之后你却又将自己的源血完全融入了我的身体。那我可否进行一个大胆的推测,如今的我,与其说是你的躯壳,更不如说是你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载体。”
“毕竟,如果你能脱离我身体的话,早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凯文短暂停顿了片刻,攥了攥手心,尽力克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
“那么我进一步推论,如今的你我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存在即是你的存在,我猜想这大概是你与我争夺身体失败后被逼无奈才做的决定...所以,如果我想要封印你这个狂妄自大的魔王,我只需要去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把自己埋葬或是去教堂请他们把我烧死...”
“请问我讲的对吗,魔神大人?”
说完这段话的凯文沉默了下来,他盯着前方沙丘上探头探脑的沙蝎,静静的等待另一方的回答。
“你在威胁我,凡人?”盖斯内特平静,沉稳,不带一丝怒气的疑问。
凯文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知道盖斯内特能感觉到,“并不是,恶魔。我只想给你个建议,既然我们都已经合为一体,不如试着好好相处。然后我再去找寻办法让你脱离我的身体,毕竟我也不想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强大的恶魔。”
“我承认我小看了你,人类。”来自盖斯内特,“你的智慧让我感到惊叹。”
“那您考虑的如何了,魔神大人?”
凯文站起了身,用手轻轻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沙砾。他并不去怀疑来自盖斯内特的回应,因为这一切正如圣灵贝蒂跟他所讲述的一样——如果忽略他后背一身冷汗的话。
“我接受你的建议,凯文。”
“感谢您的慷慨,魔神大人,也感谢你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凯文迈步走向了陪伴了他沙漠一路的商队马车,拉车的马匹早已被土狼魔兽咬死,幸运的是里面的货物还在,要不然他就得光着身子穿过这片沙漠了。他的衣物早已被变身后的躯体撑裂到只剩半条残裤,堪堪遮住关键部位。
正在寻找衣物的凯文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到:“说起来,魔神大人,有一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为什么会选择我?我同行的族人有那么多,可是唯独只有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凡人,这是我对你语气有限的容忍。”
突如其来的威压让凯文呼吸不由得一窒,他没料到盖斯内特竟然这么敏感。“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盖斯内特。”恶魔平淡的声音继续传来。
“呃,好的,盖斯内特。”凯文有些无可奈何的答道。
“愚蠢的凡人,你以为谁都能成为我的目标?非得血脉之中含有精纯的魔法能量才能感应到盖斯内特的呼唤。”盖斯内特不无自傲的说到。
“我?精纯的魔法能量?”
“不错,以凡人的标准来说,你体内流动的血液蕴含的魔法能量十分的充盈,只不过这些潜能尚未得到激发。”
凯文轻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有成为法师的潜质。”
盖斯内特却好似没有听到凯文的调笑,继续说道:“确实如此。而且你的灵魂力量也异常的强大——要知道,寻常灵魂很难抵御我的侵蚀。而你不仅抵御住了,甚至还有余力发动反击。”
听到这里凯文撇了撇嘴,不过机敏的没有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凯文。”盖斯内特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身体有个其他东西在与你一起抵御我,甚至它还能借助你灵魂力量用来对抗我,就像你曾经脖颈处出现的光圈。”
听完恶魔的言语,凯文突然觉得自己心底泛起一阵惊恐,他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