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将我从虚无中惊醒,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湖边的长椅上。
四周一片寂静,暗沉的湖面倒映着几处微微荡漾的光亮。
我坐起身来,望着湖对面教学楼的灯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为什么……”
这微弱的声音消散在穿透树林的秋风中。
……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成年男人缓缓走到我身旁。
“你就是何游蓠吧?”
我应声抬头,男人的脸在黑暗中菱角分明,“你是?”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男人的语气很强硬,“我要说的事,是关于那个女孩的。”
听到男人提起白芷,我心中一颤,连忙站起身来,这时我才发觉男人那傲然的身高和健壮的体格,站在他面前,我显得如此弱小而可悲,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正视着男人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
“是我们带走了她。”男人俯视着我,“你最好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都忘掉,她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够触及的东西,关于她的消失我们会安排学校处理好的……”
“至于你……”男人稍微顿了顿,“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接近你,甚至还产生了感情,但,一切都结束了……因为某些约定,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可以继续原本的生活,但如果你四处宣扬她的失踪,那我们也只能对你做一些强制措施了,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
说完,男人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我方才从恍惚中醒来。
他们带走了白芷?或者说空萤?男人让我忘掉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空萤的存在?
我轻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那又如何?我根本也什么都不知道吧。
空辰……空萤……白芷……男人……
终于,结束了吧?
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早早的醒了过来,简单洗漱后,我背上书包习惯性的来到了体育馆。
当然,白芷并不在这里。
看着空荡荡的广场,站在秋风中的我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对于白芷的失踪,学校的解释是“出于个人原因选择辍学”,白芷的朋友并不多,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的离去与否,一切都平静如故,一切都安然无恙。
一切,就像当初的吴太波一样。
如果没有人在意,那么,谁又能证明你的存在呢?
……
无意识的,我走出了校门,坐上一班不知开往何处的公交车,下到一个不知名字的站点,我在城市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整洁空旷而寂寥的街道上少有行人,一旁宽阔的柏油路上也很少有车辆驶过,我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心中只有深黑如洞的孤独。
我不知道,哪里会是我的归处,是家里?是学校?还是什么?
真是可笑,我根本找不到只属于自己的哪怕一寸的土地。
屈服于巨大城市的压迫,我落荒而逃。
……
各门课程陆续结束,很快就是考试月了,大多数同学也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复习计划,如此时候,我却深陷孤独无力逃离。
身旁的同学越是努力,我便越发不愿继续待在学校,我试图向导员请假,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在她眼中,我只是无病呻吟,也确实,在所有人眼中,我都只是无病呻吟,但,这种确确实实的痛苦又确确实实的折磨着我。
我最终选择逃离学校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饿了便到处找食物,渴了便喝点自来水。
就这样,我独自在家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
我的擅自离校最终还是被导员发现,她很快联系了我的父母,而母亲也很快找到了独自待在家中的我。
母亲推开半掩的房门,昏暗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的人正是我,她似乎很生气,“游蓠!你一个人回家干嘛?学校不去了吗?”
对于母亲的怒火,我虽然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时却还是有些莫名的委屈。
“我…”我缓缓起身,“心情不太好,想回来休息一下。”
“心情不太好?”母亲的怒气并未消减,“这么多天了,该休息好了吧?马上跟我去学校!”
听到这番话,我心中的委屈马上变作愤怒,我大喊道:“为什么!你着急逼我去学校干嘛?只要我去了学校,你就不用管我了是吗?一直都是这样!每次不是把我往学校扔就是往亲戚家扔,你负不起责任就别生我啊!”
“话是这样说的吗?我有什么办法!你们不用吃饭吗?你是学生本来就应该去学校!你现在不学,以后怎么办?”
“我说过我不学吗?我是说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怎么了!”
“好啊!这已经休息这么多天快一个礼拜了,这总够了吧?可以去学校了吧?”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胸口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我闭上双眼没有回答。
母亲平静呼吸,“你这样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去学校吧…”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好好学了然后找到一份好工作,然后你就可以到别人面前得意了是吗?你是觉得我只要有一个好的未来就是对的吗?为了这个你认为的好未来就可以完全不在乎现在的我的感受是吗?你觉得这是对的?啊?”失去理智的我将心中蓄积已久的情绪一口气宣泄了出来。
“没有!我们是吃过无知的苦的,真的不想让你长大了跟我们一样后悔啊…”母亲的语气已经略带哭腔,“你怎么突然要干嘛啊?”
“所以…什么都是你觉得…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我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要出去找空萤。”
“啊?”母亲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无奈再转为悲伤,“你去哪里找她?怎么找她?她都已经离开快一年了。”
“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解释。”我绕开母亲准备离开。
“游蓠!你回来!”母亲试图抓住我。
我加快脚步跑出家门,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跑,没有方向的跑,只想着远离那个给我带来无尽矛盾的家。
……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山间小路上,母亲并没有追上我。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瘫倒在一旁的草地。
四周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我微微动作,声音便戛然而止。
我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莫名有种自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