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蛇洞之中,两个暗影搂抱在了一起。
确切地说,应该是西落在一阵惊喜之后,扑倒在了凤清然的怀里,而他的双手几经犹豫之下,却还是垂在了身侧,任由面前的少女紧紧地将他抱住。
他能够感受到她心里的震动,那阵阵喜悦下却是一颗徘徊不定的心,血海深仇就这样压在她的肩上,他为她心疼着。
而她的举动太过莽撞,他跟着她一路行来,明知这蛇山早已经易主,她这样孤身硬闯,无疑于自投落网,即使她有万年道行在身,可有勇无谋,又岂是莫渊的对手?
如果他迟拦她一步,恐怕她已经失手被擒了。
“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阵欣喜之后,西落退了开来,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随即拉着凤清然往僻静的地方行去。
这里是莫渊的洞穴,她还没有大胆到在这洞口与凤清然叙旧。
退到一处无人会至的洞穴后,西落才缓过一口气来,低声问道:“凤大哥,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不放心你,跟来了。”
凤清然轻描淡写,西落哪里知道他在她身后的担忧,以及一路上跟着她跋山涉水的心疼。
“那你……那你快回去吧,这里危险……”
西落顿了顿,心里觉得暖暖的,在这个世间,除了父母,还有他在关心着她,这种感觉真好。
“你一人在这里,我又怎么会放心离开?”
凤清然挑了挑眉,这西落是真不明白吗,他千里迢迢跟着她入了妖界,难道只是为了回去吗?
“我能行的,等我处理好这里的问题,我再来凤凰谷找你,当面谢谢你,好吗?”
对于莫渊,西落心里虽然鼓足了气,但还是只存着一半的希望,她的仇人只有莫渊一个,如果她拉开阵仗,大打出手,那么必然会伤及无辜,这里满山遍野都是她的子民,她又怎么忍心?
而且,她更不能将凤清然拉下水,他可是百鸟们的希望,他是不能有任何损伤的。
“你能行?你这样冲动行事只会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凤清然眼神倏地变冷,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倒是知道,但作无畏的牺牲他是绝对不会赞同的,没有万全的计策,他不会让她犯险。
“我……”
西落还想说个两句,但在凤清然精光的扫射下不由地向后缩了缩脖子,就像真的是她做错了一般。
“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再从长计议。”
凤清然一把抓住西落的手,便向外走去。
“安全?”
西落愣了愣,眼中有流光闪过,一瞬便黯然消失,她低声说道:“去我父王与母后的洞穴吧,那里对外已经封住了,我知道一条小道进去……”
凤清然回头看了一眼西落,悲伤萦绕在她的周围久久不散,那样低落的情绪似乎也揉进了他的心里,暗自低叹了一声,便随西落而去。
蛇王与蛇后的洞穴与西落走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原本堵住洞口的蛇网早已经被莫渊收了去,转而换上的是一块墨绿色的庞大岩石,那石形竟与洞口的形状吻合地丝毫不差,将这个洞穴封得密不透风。
才多久的时间,整个洞穴里已经布满了灰尘,地上还映着暗色的血迹,就像青石板的石斑一般,召示着它沉久的信号。
这是……这是她父母洒下的鲜血啊,西落的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地靠近,最终跌跪在了印迹之前,她的眸子在暗色中流转着,似悲,似愤,似仇,似怨……
曾经发生的种种像雪花的飞絮一般在她面前簌簌落下,触景伤情……更何况,在这里去世的是她在世间上最至亲的两人。
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啪……啪……”一滴一滴地砸在石板上,却再也清洗不掉那已经生根的印迹……
西落小小的肩膀无助地颤抖着,直到身后贴上温暖的胸膛,直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由后将她紧紧环绕,她才一扭头扑倒在了凤清然的怀里,压抑地低饮着……
多久的时间了,她都没有放纵自己这样思念过,这样哀伤过,这样哭泣过……
父母走了,她告诉自己,这天地间只剩下她了,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她必须坚强起来,她必须挺拔成一颗不倒的大树,她必须屹立成一座巍峨的高山!
她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允许她有片刻的软弱,可以允许她放肆地哭泣……凤清然,凤清然,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回荡,他可知道,他之于她的意义有多大,有多重?
凤清然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搂着西落,给她依靠的肩膀,给她放声哭泣的胸膛。
这个时候,言语是多余的,西落是个坚强的女孩,她要的不是安慰与怜悯,而是来自于心灵的倾诉,即使没有言语,也了然于心。
“哭够了吗?哭够了就打起精神,好好跟我讲一下这里的情况。”
凤清然轻抚着西落如墨的秀发,天然般地柔顺让他爱不释手,眼见她的抽泣声渐渐小了起来,心情也似乎稳定了许多,他才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西落抬起了眼,泪水冲洗了之后,她的大眼睛更显得深邃而迷离,就像有阵阵流光在眼底浮动,一时之间竟然让凤清然看呆了。
没有留意到凤清然的异样,西落吸了吸鼻子,才慢慢地将情况说于他听。
她之前是太冲动了,只想着和莫渊硬碰硬,万一她一个失手反被他擒住了,她又没有后路,那该怎么办?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成了空谈了吗?父母的仇,她的恨,还有那再见到凤清然的盼望……一切的一切,不是都不能实现了吗?
好在凤清然及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虽然让她惊喜不已,但也让她的心沉了下来。
她不能够再如此莽撞了,如今不比从前,已经没有人在身后为她打点着一切,照顾着一切,能照顾她的只有她自己……或者,还有眼前的男子……
西落轻轻抿了抿唇,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她,是信任着他的。
蛇族中的长老一共有十二位,但最具威信的有三位,分别是苍长老,皓长老,宣长老。
蛇王与蛇后生前最敬重的便是他们三位,想来,他们也是最疼爱她的长辈,如果她将事实的原由道于他们听,想必也能得到几分把握。
剩下的几分,便是要莫渊在人前漏出他的原形。
当然,他绝对不会自愿地说出一切,这就要他们设下一个套,让他自动地往里钻了。
这也是凤清然制止西落冲动行事的考量。
两人秘密商讨了一阵之后,便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俩人决定先去会会三大长老,先摆平了他们之后,再来个请君入瓮。
……
三大长老的清修之地便在蛇山中心的天坛里,这里没有重兵把手,有的也只是些还未幻化成精的小蛇而已,徒作摆饰,只能驱赶些蛇虫鼠蚁,真遇到强敌,它们绝对派不上用场。
当然,这个地方,是长老们闭关修炼的地方,平时,连蛇王与蛇后也不会轻易踏足,就算有误入的蛇类,也会被它周围的防护圈给震开。
没有一定的道行,又没有在长老们的牵引下,要进入天坛里,确实很难。
三位长老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这里闭关修炼,以至于蛇王与蛇后遭逢惨祸之夜他们也未能及时知晓;而剩下的九位长老,却分布在妖界的各个地方,没有重要事情,一般不会聚首,每年一度的蛇族大庆除外。
西落牵着凤清然小心翼翼地向天坛走去,这里之于他们唯一的便利便是没有人看守。
毕竟,任三大长老的实力,有谁会没趣讨趣主动往这里贴,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宝,闲杂人等也不会来凑合。
西落忍着没有下到冰窖里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冲动,她怕她一个忍不住又会哭倒在他们的面前,而今,先解决掉眼前的问题,让他们在泉下能够瞑目,她再去好好悼念一番。
俩人刚刚踏入天坛,便只觉阴风阵阵,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风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蛇腥味,西落心中一凛,一个闪身便挡在了凤清然的面前,只见她素手一挽,俩手在空中交叉划过,形成一个近乎透明的绿色光圈。
这光圈刚一结成,便见无数的细条如满天飞蝗一般向他们激射而来,撞击在光圈之上,复又被弹了开来,凤清然定晴一看,原来那细条竟是密密麻麻的小蛇。
它们被击落在地后,竟然还不死心地飞射而上,扭动着它们的身躯,扑扑地吐着杏子,对他展露着一脸凶相。
这地方西落也来过,平日里和这些小蛇倒也相处得好,这次,不知道它们是着了什么道了,竟然敢攻击她?
诧异归诧异,西落还是极快地回神护卫起来,她可不能还没见到三位长老,便被这些小蛇挡住了去路。
“跟我走,凤大哥!”
有光圈的护卫,西落拉着凤清然继续向前走着。
光圈她运用的是最低的能量,不会伤害到小蛇,却也足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来人止步!”
一声混厚的声音从天坛里穿了出来,像是夹杂着万千的力道,形成了一道音墙,竟然生生止住了西落与凤清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