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用手撩起水花,将水拂过自己的身姿,叹了口气,将头慢慢浸入水中,水中花瓣伴着香气萦绕着她,头发一点点被浸湿,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身上的伤疤被牵动,不知何时眼里有了水雾,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何方。
李一和李澜说说笑笑的也回了卧房,两人在交叉路口分别,李澜狡黠的挑挑眉,指向李一的房间,便蹦蹦跳跳的走了,李一转头一看,是正站在门口的周道务。
天已经入了秋季,清麟寺被竹子围绕着,清风吹起竹片,竹片沙沙作响,李一回头看向正站在风中的周道务,他抱着手臂正等着她,风吹起了他鬓角的一缕发丝,脸上尽显温柔之色。李一有一丝丝的心动,像极了那生辰宴上竹林下的他,一身墨蓝,就这样直直闯入她的心房,又是竹林下,李一在心里感叹,自己是真的干不过这样的他,不知清风竹揽月色刚好,让人心有羁绊,还是只是因为喜欢他,所以这景色也都变得与他相配甚甚。她选了后者。
“娇娇,一张床,你怎么想?”周道务缓缓开口,手指着卧房门口,脸上渐渐红潮涌现,“哦,没事,反正现在咱俩都是夫妻了不是,这种事不是迟早的吗?”李一也学着周道务的样子指了指房门,大步阔绰的走向房间门口,脸上喜笑于色,也没来得及回头看看这位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夫君,周道务跟着李一进了房间,房间不大,但是却陈设整齐,倒是有种寺里清冷的气息,卧房就在会客厅一旁,只有一隅屏风隔着,李一率先走向卧房,周道务还是默默的在身后跟着,李一看向卧房里一张庞大的床铺,又看向了一旁的贵妇榻。没说话。床上的那两个枕头仿佛是在暗暗讽刺着他们。
周道务也缓缓抬起了头,也看见了那张大床,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直到李一打破了这种寂静,“你也看到了,就一张床,你怎么想的?”李一挑眉看了一眼周道务,他的脸庞有一丝丝不对。“公主自己决定吧。”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是曾认为这清麟寺是天高地凉,气候较湿冷,公主身子不适的话便还是睡床吧。”周道务自然地走到榻旁。
“叫什么公主啊,你刚刚不是叫我娇娇吗?诶!娇娇?何人与你说这是…”李一突然意识到了他对她称呼的不对。
“但不得不说,听着还蛮舒服的…”李一心想。
“我听着郡主叫着顺口,您倒也应得爽快,就这么叫不好吗。是吧娇娇。”周道务整了整衣带。“还有,今日便我睡榻吧,公主您就睡床吧,但是若是要像您所说,都是夫妻了,迟早的事情,让我睡床也不是不行,就是怕睡了以后,明天接见父皇您没体力。”说着,周道务便快步走向那张榻,去外面锁好大门,将那扇屏风搬了过,隔在他们之间。
“没体力?为什么会没体力?”睡觉为什么会没体力?李一疑惑。
“这……臣的意思是这床公主岭睡得不舒服,万一半夜摔了或者怎样,那不就白白耗费了体力吗?”周道务强忍脸上的笑意。
“啊?为什么会啊?”李一还是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睡吧公主,明日还需早起呢。”周道务迅速把屏风拉上,身影隐在屏风后。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草草休息了,李一安静的躺上了床,不说话。这张床很大,应该和清影阁的尺寸差不了多少,明天父皇应该就会到了,本来是要认真休息的,但是却因为身旁某个人的影子睡不着觉,这一夜注定是难眠了。
李一缓缓从床上坐起,透过那扇屏风,看到了周的淡淡轮廓,好似可以看清他的面庞,从眉骨到鼻梁,深深的刻在屏风上,“他应该睡了吧。”李一撩了撩头发,看向周道务,他的眉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突然间,李一开始审视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名义上已经是夫妻了,但是俩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足够她想一晚上吗,她抬头看向屋梁上刻着的纹,没有说话,但是她总感觉他也没睡,却也不好意思前去打扰。李一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元宵夜,那时他们都还是五六岁的孩子,都只是从宫中溜出来的孩子,而那时李一也不知道那位赠与她玉佩,并且拿走了她的宫灯的周郎,竟一直深居于皇宫,这么多年来,到底是多少次的错过,才让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道务,或许他们之间是曾经见过的,只是没有留意,没有去观察罢了。那么现在,他们却成为了夫妻,甚至也有了身体上的接触,李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好像还停留着生辰宴那日的余温,李一的睫毛闪了闪,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副情景。有些燥热。所以自己到底和他是不是相互喜欢,还是只是说自己只是在碰巧的时机碰上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人,刚好这个人有着和她一样的遭遇,有着许多吸引她并与她相似的东西,这到底算不算是喜欢,还是只是两人落魄人的相互怜惜,她开始思考,开始惆怅。
一旁的周道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也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屋子内放着熏香,本应该是助眠,却也没有一丝睡意,突然间身旁的人坐了起来(这是两个人的内心独白,所以说会出现之前李一内心独白时做的动作,不是重复哈。)这一下让周道务瞬时睁开了眼睛,但是却忍着没有看向一旁,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再看他,周道务此刻的内心也是混乱着的,那旁的人儿动了动,撩拨了一下那一头秀发,手指也隐隐映在了屏风上,摇曳的烛火突然就清晰了起来,好像连李一的根根秀发都清晰可见,他也睡不着了,他也开始审视起这了这段关系,他明白李一对于他的意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前与她相识,两个人保持着一定的共振,所以在他心中李一才会占据着这么多。但是他又分不清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在别处长大,没有体会过假的温暖,甚至于说害怕起家里那个根本就没有见过的母亲,和在记事里就没有印象的父亲,他忍了很久了,他一直在刻苦读书,一直在不断的自我努力,他不过是想证明给别人看自己不是一个只会被养在宫里的一个弱虫罢了,但是这样的心态却也导致他无法分析自己的情感,他开始怀疑自己对于李一不一样的情感,只是单纯的因为她是正得势的韦贵妃的孩子,他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十分罪恶,但是他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起掩盖自己真的对李一动了心的事实,自己真的喜欢李一吗,他不知道。但是在皇上下旨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开心的,却又矛盾着,这样的情感很乱,让他迷失了自己。
一夜过去,两人都睡不着,直到快天亮了两人才沉沉睡去,李一醒来后下意识去寻找一旁的身影,却找不到周道务了,她急忙下床,穿戴还衣物,匆匆走出房门,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今日应该就是母妃和父皇来紫竹斋的日子了,应该好好准备一下,李一正在院子旁活动呢,就看见周道务的身影了,周道务没有穿着昨日那件骑装了,只是身着一件简单的半臂,头发简单的挽起,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他的手里正端着些东西,李一远远的看不清楚,周道务也没有看见正在树后面活动的李一,径直走向了卧房,李一紧跟着进入,周道务将手中的早点放在会客厅的桌子上,正要去叫李一,撞头就看见了正进门的李一。
“起的这么早吗,我还以为你会睡的比较晚,我给你拿了些早点。挺简单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一在桌子旁坐下;“挺好的呀,我又不是多娇贵,会睡到那么迟,再说今天父皇和母妃不是要过来吗,那我也应该早些准备的。”说着就拿起桌上的面饼吃了起来。
“今日就要到吗?不是说明日吗,那我是不是要换件正式的衣服。”周道务看了看自己身上简单的半臂。
“可以呀,你自己决定吧。”李一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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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很早便醒了,她一向喜欢周围清冷的气氛,早就听闻清麟寺的竹子长得好,便一个人去了竹园走走,竹园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听身边的小丫鬟闽宁所言,竹园里还有一座凉亭,听说在亭中赏竹是早好不过的了,早晨天气有些清冷,长乐身上只穿了件襦裙,还是有些寒凉的。长乐慢慢的走向竹园,一边走着,她不禁感叹道这山林的幽美,走了一会,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座凉亭,凉亭十分简陋,实在算不上精致,甚至于避雨都难,那只是一根竹子搭在一起的物件罢了,但是这样简单的却与这山林更加匹配了,她走进了凉亭,凉亭的椅子上还留着些竹叶,同时桌子上还摆着一副没有下完的象棋,在红棋的一方摆着一杯茶水,长乐走进了些,看清了棋盘,只是不知道现在是红方下还是黑方下,长乐本就是象棋的爱好者,这样的残局都是他们最为喜欢的,她忍不住坐到了黑方,她定睛一看,无论这下是黑方走还是红方走,都是红方胜利,即使是黑方先走,无论怎么走都撑不过五步,黑方只能是红方的手下败将了,但是长乐观察棋盘,发现黑方的水平也是一等,长乐开始好奇起这红方的人,可以用怎样的方法,让黑方陷入这么一个境地里。长乐看着这盘棋,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这黑方,无论怎么走都只是陷入最后的死亡,即使在死前可以吃了红方几个字,但是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自己被杀的结果,这和长乐的一生简直是一模一样,她明明可以做一个母后手上的一颗掌上明珠,但是却不得不嫁给了长孙冲,从那一刻开始,李丽质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就被扼杀在了深不可见的长孙府中,以后再向人介绍时便只能称呼贤惠的长孙夫人和端庄的长乐公主了,看着这盘棋,李丽质将黑方走了一步,这一步并不是什么可以破解这困境的重要一步,反而这一步可以让红方一次性解决黑方。
长乐看向手中的棋,“常说落子无悔,这不得了个痛快么,与其苦苦守着这必死无疑的棋,不如趁早结束,开始新的一局,不如趁早结束,开始......开始新的人生吧。”长乐看向这已经结束的棋,再看着这茂密的竹林,异样的情绪慢慢生长了出来,就像是荆棘一般,吞噬着李丽质。
但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公主!公主!您在哪!”这是长乐身边闽宁的声音,长乐这才被从深思中拉了出来。“怎么了?”“公主我可算找到您了,您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我都没看见您,驸马爷正找您呢,我想起来我昨日有和您说过这竹园中的凉亭不错,想着您许会过来,这么过来一找,您果然在这。”闽宁清朗的声音在竹林中回荡着。“我还给您带了件衣服,这山里本来就凉,早上有些霜,许是更冷了,公主您不是怕冷吗,穿上吧。”
“好,走吧。”闽宁给长乐披上外衣,走出了竹园。
那人看见长乐走了,便缓缓从一旁隐蔽的竹林走了出来,走向那盘棋,认真看了看这棋,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她已经离开了的地方,心里掀起不一样的波澜。突然他想去了解一下这个女人是谁,刚刚听那位丫鬟唤她公主,想必也是位身位尊贵的女子吧,那她又是经历了什么,会让她走出这样的一步。
筱霖看向棋盘,她应该就是昨晚那位公主了,其实筱霖在那么隐蔽的竹林里也看不清长乐的长相,但是却可以确定那就是昨晚那位公主,虽说模样没看清,但是那样的神态和神韵让他坚定眼前这个女子就是昨晚那人,那么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筱霖开始有些好奇。他坐回了红方的位置,喝了口茶,双手交叉看着这盘棋,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筱霖用修长的手指将棋盘一一归位。
长乐回到了她住的地方,果然看到了那张她最不愿看到的那张脸,长孙冲一把将长乐搂进怀里,长孙冲身上的味道她实在不喜欢,突然间,她开始想起了棋盘边上的那杯茶,那茶香突然间让她衍生出一种想要再去一次竹园的感觉,她也对红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但是并不只是对于红方棋艺高超的崇拜,更是一种想要认识那个人的感觉,她实在好奇,实在想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同时,整个寺庙都还在争分夺秒的准备着一会皇帝的到来,大家都在忙碌着,周道务也换上了一件正式的圆领,这样的衣服虽然说是比较严肃古板的,但却也在周道务身上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李一从没见过他穿这样的衣服,在他的身旁走来走去,问道:“怎么当时父皇下旨的时候你没有穿的这么正式啊?”“哦,那时候皇上叫的比较匆忙,来不及准备,只是草草的整理一下就出发了,再说一会还要见到贵妃和别人,我身为一位新晋的驸马,也要穿着得体吧。”
李一笑笑:“知道就好。”
此时李一正靠在窗边,看到了不少僧人们的身影,这个阵势,估计是父皇母妃要到了吧,李一此时心态平和,只是周道务一个人紧张,毕竟,他们的非议早就在宫中传遍了,他可不想第一次用女婿的身份见那些皇亲,就被留下不好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李一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