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元宵一别,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小娘子了,起初我还想着可以再有机会见到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好想也已经不那么在意她了,她的脸庞不断模糊,我已经忘了她的样子了,只不过当时她没有给我留下姓名,这成了我的一大遗憾。时过三年,随着我的年龄越来越大,我开始慢慢认识不少的朋友,其中唐家的一位小郎君唐璿更是与我交好,他比我小了两岁,从小娇生惯养,是位纨绔的公子爷,但是我十分欣赏他的眼界,他好像没有什么所顾虑的,每天就是玩玩乐乐,倒也活得轻松自在。
琼华也走了,她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被娘家的人接去,算算日子,也离开了快两年吧,时间真是伤人,当初琼华走时,我会一个人在晚上一个人躲进被子里哭诉着这上天的不公,到了现在,在提起她,除了心中一阵澎湃竟也再无反应了,到底是这五尺的厚墙磨平了少年的锐角,我也不再像当时的那样渴望外面的天空,只是在宫中的短短三年,我就已经见证了不少的生离死别。变成了这深宫中面无表情走来走去的机械人中的一份子。
我有时也常感叹这宫的广大,我虽然是以功臣子的身份住在这里,但知道现在我都没有见过所谓的皇族,他们住在这宫里的西宫,而我住在东宫的最东侧,或许这就是不同的命运,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扇门,一堵墙,但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我们都像被关在这囚牢里的家雀,也许这宫外的人都觉得我们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可以住进皇宫,但他们也只看到了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从不真正体会我们的痛苦。无数次深夜,我都会梦中的冷汗惊醒,每个深夜,我都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无比向往。
那天是639年的元宵,距离上次见过那名小娘子的时间也有整整三年了。我原先计划要约上唐璿那小子,但是他要回唐家同家人过节,我这偌大的敬曲轩竟也只剩下我一人,我有些无趣,懒散的靠在窗前,敬曲轩很高,我可以在上面看到最远处的灯光,我知道那是那些小公主小皇子的宫殿,我暗暗叹了口气,准备去洗漱一下,准备上床睡觉,果然,这家人团聚的元宵还是我一人过。就在此时,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我瞬间惊醒,下楼看看情况,竟然是一位青涩的小太监,我有些疑惑,我这可不是什么富贵之地,怎么会有人过来。还不等我开口,那位青涩的小太监倒是抢我一步:“周郎君,今天是元宵,皇上邀请了您去元宵庆典,希望您可以尽快准备,一会由杂家带您过去。”说罢,便匆匆回到门口等我,我心里满是困惑,我很快的换完了衣服,和这位小太监同去那个我曾经很向往的西侧。但是一路上我都在想为什么要邀请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皇帝是突发奇想,召集了这东侧所有的年轻人都一起去西侧赏花灯,果然,只不过是添个乐子罢了。
我快步走到了那扇大门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扇大门,那扇门真的好大好大,上面的枷锁好像比我还高,守着大门的两位侍从吃力的放下那枷锁,大门被缓缓开启,一个新世界被我发现了,我在小太监的带领下逐渐加快步伐走向我们的目的地,我惊奇的看着这西宫的一切,好像一个从没出过大门的娇小姐,我们路过不少的宫殿,那个我只能坐在高楼上才可以看见的宫殿今天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眼前,以这样的形式,但是我们没有时间观赏,只是匆匆一睹,但也感到了无比的荣耀至上。
我们终于到了花园,也就是举办庆典的地方,我惊了,本以为之前的宫殿就已经奢靡至极,这花园更是让我大开眼界,好像什么都是最大的,那里有我见过的最长的桌子,最大的树,最大的湖泊,最高大的假山,最丰富的美食,最鲜亮的灯光,以及,满满的笑声。我还沉浸在这样的感叹中,小太监打断了我的思绪,走到我身边,小声说:“殿下现在可能无暇顾及周郎君您,那边是专门给东宫青年人的座位,您就找一个地方坐下吧。”小太监话一说完便离开了我,只剩我一人在这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我看向他给我指引的地方,我看到了满脸不悦的唐璿,我笑了笑,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笑道:“难为你了吧,这种地方你不喜来吧。”唐璿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生气的说道:“可不是,这就是来消遣人的,我都已经到了唐府,非得半夜将我招进来,还不是什么大事,真是耽误小爷我的时间。”我笑着摇了摇头,不语。
人越来越多,我之前还担心有人过来搭话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但看像唐璿那样的英俊公子都无人上前搭腔,我又在担心什么呢。此时,我从大老远就听到了几个太监大喊“皇上驾到!!!”一声完后又是一声,声音此起彼伏,生怕我们不知道他的到来,一瞬间人们都放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纷纷下跪,没有人敢抬头看他,我也是跪下的一员,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的模样,但可以听到一声雄浑的男声:“免了。”然后身边的唐璿和人群站起,我也狼狈的站起,开始正式的宴会庆典。
有好多好多的公主皇子上敬各种各样的礼物,全都是各式的稀奇珍宝,我一开始还是很感兴趣的,但那些礼物都太俗气了,我不由得心生一丝嘲讽,原来这西宫中的人也都只是一些俗人罢了。
“小女李一敬上一副亲手佛像。”这声音听着,满是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那里听过,李一?我好想有些印象,听说很会画佛像。“佛像?这也是个奇女子。”身旁唐璿也被吸引,抬起头来看向这位女子。我也一起抬头看她,她真漂亮。我竟不知当时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她,她其实也没有多少动人,但是我很喜欢,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仰慕,溢出眼里的仰慕。
“这一副佛像是我对父皇的祝福,我希望父皇可以像佛祖那样慈心广阔,救世济人。我更希望父皇可以有着像佛祖一样生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罢,她便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离开了大台。我虽然看不太清皇帝的面庞。但是我十分确定他很开心。这位叫李一的公主瞬间点起了我的兴趣,我看着她坐下,看着她,眼里只有她。
突然她向我这边看过来,我仰慕的眼神就这样被抓了个现行,我有些紧张,被她看着,我好像被一千根针同时扎进来的酥麻感,她看着我,突然展颜微笑,这一举动更是让我觉得羞愧,我便尴尬的避开视线,不再看向她,后面庆典上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我满脑子里都是她的笑颜,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我好像和她认识过了很久。哎,我嘲笑着自己莫名其妙的痴情,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庆典很快就要结束了,人群慢慢散开,皇帝是最先走的,然后各种各样的妃子,我还在悄悄瞟她,但是我不知道的是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的瞟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望,她正在向我走来,我们的距离不断的拉近不断拉近,直到,她真正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仓皇的想跑走,但是却挪不动脚。
“见过....见过公主殿下。”我平常流利的嘴巴不知道被她施了什么法术,竟一句话也讲不出。她和我应该差不多高吧,但是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气场。“没事,见我不用行礼,很高兴认识你。”我惊了,低下的脑袋根本无法抬头看她。突然她的脸映入我的眼帘,她突然弯腰看着我:“怎么不抬头看我啊。”我的心跳疯狂的加速,她真的好漂亮。她的眼睛闪闪的,在右眼的眼皮和眼角旁都有一个小小的痣,在嘴角旁也有一个痣,但是她一笑起来就看不见了,她真的好漂亮,我喜欢的那种漂亮。她笑着看着我,我有些慌乱,有些当年与那小娘子见面时的感觉。我抬头,满脸通红,不由得紧张的咬着嘴唇,她的眼神不断的逼近,我只好小声的说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周道务,希望下次还可以见到你。”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能说出一些尴尬的回答,然后我便想着要逃跑,“公主殿下,下次下次见吧,我先告退了。”说罢,我便要转身离开,却被她抓住我惊慌的手,就在她抓住我手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回头看她,她也发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便尴尬的笑道:“好,下次再见。”还没等她说完,我便跑出了花园,跑了好久我有些气喘,我停下来休息,满心全是她的一颦一笑,我不由得笑了。然后回到了我的敬曲轩。
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娘子,但是在梦里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我突然被梦魇惊醒,坐了起来,喝了杯冰水,整了整衣衫,坐到我最喜欢的窗前,看着远处西宫灭了不少的灯火。我慢慢的靠在椅子上,又想到了李一公主,我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期待着下次的相遇,期待着我和她可以成为朋友。但是是谁也不会想到到了最后,我与她又会是怎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