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前坐在一个安静的院落中,手中拿着一本书籍仔细观摩着。
他作为先行者自然不必理会外界的变化。
这一片院落不大,但却异常的有一股让他安全的感觉,手中的书,封皮上的名字早已看不清楚,但是里面的内容却丝毫未损。
他做在庭中,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冲天而起,宛如章盖,巨大的阴影遮挡住了太阳,当寒冰的密度足够大的时候,阳光是不能穿透进去的。
他就保持这样不眠不休的样子已经好几日了,终于在今天,他诵读完了书籍全册,轻轻合上,只手一摊,那书籍轻轻飘回了原处。
他起身,伸展着许久未动的身体。
那暴晒了许久的寒冰,多日来都不见有丝毫损伤,但却在他伸展的这一刻,如风吹柳絮般溃散,化作冰屑,再度回到空气之中。
看了看这片已经没有什么可学的院落,他向着不远处的秦殿走去。
万年来山河破碎,但秦殿依旧,即使身在不同的地方,他也是能辨认得出,那里正是大陆破碎前的秦殿。
在这秦殿所在地的稍外一点,在他刚刚所处院落的不远处,那里有着一个相似的小小院子,不同的是院落中央有着一颗枇杷树,树下有一人在酣睡,有一人在诵读。
时间在流逝,当左少前抵达秦殿,推开了那扇尘封依旧的大门时,不少人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这个方向。
那琵琶树下,持书少年推了推一旁酣睡的男子。
“德水,该走了。”
这位少年名为鱼德水,正是在子明房口与左少前交手的那人。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略显阴沉的天空,醒了醒神,这才带着还未睡醒的嗓音问道。
“不二,你说他真的可以吗?”
那持书少年正将手中书卷收回囊中,闻此声轻轻一笑。
“你都已经跟来了还会问行不行?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不二是他的诨号,他的全名叫做乙丑花,名字不好听,所以平常都是让嫌他名字别扭的人叫他乙不二。
“讲真,不见不知道,等真的有了切身体会,作为局中人,我才发现原来世界那么大,一直是我坐井观天了。”
他看着那空中那常人感受不到,但他们却倍感压力的气势之韵,只觉得有巨石压在胸口,沉闷且压抑,几尽窒息。
乙不二明晓他此刻的状态,为他开解。
“往日你所经历的无非是些小打小闹,但现在你要面对的是整个人间界最后的尊严,这是不同于任何一代的绝地反击。”
“若胜,则我们这一代可再享天下太平,若败,则前功尽弃丢掉数代的余力。”
他拍了拍鱼德水的肩膀。
“在这一个只有胜者才能活下来的世界里,绝不可有半点动摇。一定要记住,我们即是最强!”
感受着数道熟悉的气息向秦殿的方向奔去,乙不二向他点了点头之后,也身化流光,一闪不见。
鱼德水重整心神,按着他的话语,拾起他一直坚持着的自信,化作笑容,挂在脸上,眨眼功夫,身影也是消失不见,甚至连一丝体温都没有留下。
……
在这片世界的一处隐秘之地。
李歆带着于忠来到了一处山口。
那门口守着一人,那人看清来人后,俯身拱手做礼,只是那手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宝珠,语声恭敬。
“小妖天狗,参见李歆李殿下。”
李歆闻言微微一笑。
“殿下可担当不得,是天狗阁下过誉了。”
这句话实属捧杀,四周虽然没有其他人,但若是需要,这个其他人是可以出现的,只要李歆敢接下这声敬词。
李歆仿佛没有察觉到这样明目张胆的试探一般,保持着谦恭的态度。
“李歆小少爷乃人间不世出的奇才,近年来又走天下,声名远播,大有本届榜首的劲头,等夺得了这武试第一,接下您父亲的担子,称您一声殿下还是不过誉的。”
见他做如此回答,天狗缓缓起身,回以微笑,十分清晰的给李歆规划了一下未来。
和天狗预料中的一样,这一次李歆并没有再纠正他的说法。第一次拒绝是礼节,第二次再拒绝,那就是他李歆自己的不自信,若是传了出去,世人会怎样想他们不会理会,重要的是那些人会怎么想。
作为掌控天下半数权柄的李家小少爷,当代不世出的奇才,连这一声敬称都不敢接,这样的人有资格代替他的父亲再掌那半数权柄吗?
这不仅是他们这一派关心的问题,同样也是与他们对头这一派所关心的问题。
那会决定他们接下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迎见未来的这位小少爷。
李歆微微一笑。
“素来听闻妖界的少主有三杰之资,且身边有您长期为伴,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见上一面。”
三杰向来是天大的禁忌。
天狗他明白,李歆之所以会来这里,不也是为了着传说中的三杰故里吗?如今自己守在这里,少爷不在身旁,他这摆明了就是明知故问。
“三杰自然是比不上,现在的六界往前一万年无人能超越,往后亿年也定无人可超越。”
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那异常肯定与崇敬的态度,让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杰全是他们妖族之人。
“若是我说我能越过这条界限,走在那三人的前方呢,你是信也不信?”
语出惊人,于忠还能稍微控制住脸上的情绪,因为他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但对面的天狗就不行了。
这是示威,也是一份展望。他想进入这故里就必须过天狗一关。
只见天狗脸色一肃。
“李歆少爷,这世上的东西你知道不少,但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若是您愿意,可以来我妖族看一看古史典籍,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挺直了身子,拒绝了李歆进入一观的想法,给了他疑惑,那究竟会是什么连他也不知道的秘密。
这事天狗的态度很明确,绝对没有商量余地的可能性。而他·也对好了李歆硬闯的准备,挺齐的胸膛在告诉对方,若闯,必有来无回。
李歆稍微稍稍闭上了眼睛,然后踹了身旁的于忠一脚,十分不满。
于忠也不生气,只弱弱地问了一句。
“少爷,怎么了?”
那李歆俊美的脸庞,带上了凶狠之意,颇具杀伐果断的味道。
“你这狗奴才,真是越来越觉得你是个废物,我真想不明白父亲把你安置在我身边究竟是有个什么用?”
“你看看人家,一个人就能把我拒之门外,什么时候你也能能有这样的本事,啊?!”
“哼!”
说完气呼呼的走掉了,甩了甩手,去了下一个方向。
于忠匆忙跟上,紧急的样子生怕跟丢了一般。
见如此闹剧,天狗抿了抿嘴,轻轻勾起嘴角,也是骤然轻松了一下,他不惧李歆硬闯,但现在就大开兵戈终归是不好的,也庆幸这位是李歆,不亏是天资之人。
两人离去后,一声玩笑般的声音从天狗身后传来。
“他骂你呢!”
“你也来了?少爷估计会不高兴的。”
没有去看背后何人,甚至连惊讶都没多少,他早就闻到了这位身上的臭味,这也是李歆选择退去的一大原因。
“你看我这不是也发挥用处了吗?”
那人似摊了摊手,颇有耍赖的味道。
“这个人前途不敢想象啊~”
没有理会他的前一句话,仅对离去的李歆给了一句非常高的评价。
那人闻声也沉静了下来,对天狗的话不置可否。
“你说他身边这人真的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平庸吗?”
他问天狗,他看不透,想向这位大智者求解。
天狗闻言一笑。
“真真假假,留个心眼便好。”
转身,看向身后这个魁梧的身影,笑道。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李歆非常看重此人。”
“该怎么做?”
魁梧男子问了一句态度问题。
“那人现在是以弱势一方的姿态出现的,那便能帮则帮,能救则救,但无论何时要记住一点。”
他拍了拍这位比他高了整整一头的男子肩膀。
“此人绝对不是可以交付后背之人。”
有一阵自在风越过两人的肩膀,吹向四周的密林,阳光下是斑驳的树影,还有些许浅浅的痕迹,证明着这并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
行走在一溪流旁,于忠生了一堆火,清理了几根树枝,从腰间囊袋中拿了几条鱼,老实的坐在一旁慢慢烤着。
那李歆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于忠将烤好的第一条鱼,刷上自己秘制的酱料,快步向李歆递了过去。
“少爷,做好了。”
李歆深吸一口气,然后毫无谢意的接过,肆意的咬了一大口。
“你就这么没脾气?”
吊儿郎当的样子,和他平常疯狂起来的样子相得益彰。
“不生气,少爷一直是少爷,我感受的出,少爷是为我好。”
于忠的声音让李歆颇为欣慰,这或许便是信任的感觉吧?只是他不太需要。
三两口将鱼身啃了个干尽,剩下的鱼架和木棍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唤来清水,整理了下自身形象,这便又悠闲的斜躺在树根旁。
“像你这样的废物,千万不要祈幻想太多,我辱打你便是辱打你,不服气,走便是了。”
不再说话,小憩。
于忠在一旁安静地吃着,虽然李歆的话十分伤人,但是他不坏的,他在于忠的心里一点都不坏。
虽然李歆曾将一个弄脏了他手指的小女孩狠狠踢倒在一旁,虽然时常辱骂那些书生门客,说他们只是一群腐儒,不懂变通,虽然还干了许多好像有些不太正义的事情。
甩了甩头,将这些想法抛出了脑外,李歆是不能被议论的,否则连于忠都不禁会觉得这是一个十足的坏人。
看着这片有些狼藉的土地,于忠拍了拍屁股,用袖子抿了抿嘴巴,起身,开始收拾起来。
一步一息,小心翼翼,生怕影响了正在小憩的李歆。
一切收拾完毕,处理好垃圾后,于忠这才悄然出了口气,而那边的李歆也刚好醒来,没给于忠留半点休息的时间,完了还不忘说一句“吵死人了”。
于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已经起身走了两步的李歆,又回想了一下有无什么遗漏的东西之后,便连忙跟了上去。
每一次跟着李歆的步伐,于忠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了好远,可是又好像并没有走几步的样子,他回头看了看,发现那已经是变了个样的风景,再次转头的时候,发现了两人正站在一座外观十分精美的庭院之外。
“记清楚没,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它便是你我的居所。”
背对着于忠看不出来现在的他是个什么样子。
“哦。”
于忠将这座房子的样子深深刻进了脑海里,少爷说要记住的那肯定是要记住的。
“等会进去,自己摸索。厨房,浴室,厅堂,客房等等。一日三餐和往日一般,由你来负责,我会在这里呆上几日,平日不用问我在那里,饭点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李歆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传进了于忠耳里。
这里是另一处秘境,比不上三杰故里,但却是最适合他李歆的地方,之所以先去那个神秘的地方,和他最初的态度有关。
他,想看一看那时的人间界,想看一看真正的六界共主!
但被人捷足先登,还得知那里有他也不可得知的大秘密。
念及此处,再无留恋。
“牢记,不可心生贪念,不可僭越规矩。”
“你就住在最次等的客房,即使有指引会领你去稍好一点的客房,但是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因为你不配。”
最后地叮嘱说完之后,李歆的身影消失不见。
于忠将他的话默念了两边,这才推开了大门,进去后,只看了一眼,便被这里的景色所震撼到了,脑海中一片混沌。
……
陈枫和李歆所去的地是不可知之地,那是云视里不能涉及到的地方,外界的众人根本不可知晓。
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正在显威的魔族之人。
有人拍案而起。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人族会被着几千名魔人屠杀的如此之惨!”
有人摇了摇头,十分不甘。
“真是一群废物,几万人都挡不住别人几千的队伍,干什么吃的?这些人也配叫做希望?简直无语至极。”
他应该是想着他上他应该能行吧?不得而知,但是看他一片愤慨的样子,还真有点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味道。
不亏是文化人,书读多了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合适,一切都很好。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指点江山的态度让坐在一旁的几个稍微显得老迈的人摇了摇头。
两人坐在角落,看着柱子上的云视转播的实况。
“二十年前,咱们人族只有一支队伍,几百号人敢上去一战,这一代真的好多了啊。”
“是啊。好像是因为那位叫贾星世子推行了新法,不得不说,这两年的变化真的比过去的数十年,都来得让老头子我感到震撼。”
两人碰了一杯,还有许多话,皆在无言中,酝酿在酒里,回味在心头。
“好起来了呀!”
“是啊,再过些年日,等他们这一届也成长起来,我们人族,未来可期!”
微微的叹息声叫不醒世人,而知己也仅仅有对面一人。
本来想再碰一杯,却发现对面的好友愣在了那里。
眼中有波光闪动,握着酒杯的手颤颤巍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他好奇地目光顺了过去。
身体也将僵硬了起来。
“兄,兄弟,我们错了。人,人族大兴了啊!哈哈~”
那眼中是明显的泪花。
那人也反映了过来。
“错了,哈哈。人族这一代,这一代是大兴啊!哈哈~”
两人的笑声愈来愈响,渐渐开朗,那里面看到了未来,那里面满是希望。
这样刺耳的笑声,自然吵到了坐在一旁点评正欢的年轻人酒兴。
用十分唾弃的眼光看着十分不注意场合的两人,暗暗地骂了一句“老神经”,明面上自然不会说的,毕竟他们自持着读书人的形象。
两位老人开怀痛饮,酒店老板见此也是满面春风的拿了壶酒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嚷嚷道。
“多少年了,可憋屈死我了,喝,都陪我喝!”
他们是并不相熟的人,但却因这同一件喜事,闹作一团,笑声频起,英气蓬发,谁曾经还不是个少年,没点意气蓬发的样子呢?
那云视中,一路横行无忌的魔族军队,在此刻守到了制裁!
拦截者,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