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也没什么特殊地方，少爷就这样将殿堂名额送了出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往日里历来呆头呆脑的小家伙，今天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李歆诧异不少。
“呦~没想到你这榆木脑袋，居然还有替本大人着想的这么一天啊，小觑了，当真是小觑了。”
两人一前一后，说着各自的话。
于忠憨厚一笑，算是当作夸奖了。
“那个莽夫虽然能力不怎么样，脑子也是没长全的样子，但是还有那么一丁点血性，这个时代啊，需要这样的人，但大多数人的血性已经被消磨殆尽……”
于忠略有不解，但是未问，只听李歆又道。
“你以为那泼皮当街耍流氓有错，但是圣贤说过‘人，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当年书生立法之时，给众生皆留了一线生机，用的是仁心。这一点倒是让我费解，盖因这着实不是他的风格，可能与那位有关，但是圣心难测，且不谈。”
“人人都有得到教化得机会，那不是非死不可的罪行。”
于忠有点不满，想要反驳，却是说不出话来，眼角看到李歆那微微掩下的微笑，一瞬间便明白了所有，只好一个人无力的出了口气，心中暗叹一句好可怜。
李歆见此，也不再掩饰，直接露出一份甜美的笑容。
“你以为男子无错，但是凡事外人看来都是有错的，他可能只是想伸张心内的正义，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但是外人看来，他的错简直罄竹难书。”
“首先，或有明智者认为，凡事事不关己当高高挂起，可少了很多烦恼。还有人认为，年轻人热血冲动，见女子而特行正义，因色起心，殊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得此惩罚该长点记性。还有很多，这就叫做人心难测，你永远想不到自己在别人心中是一副怎样的样子。”
于忠思考着，眉头微微皱起，是想不明白，李歆又添力。
“对错永远都是相对来说的，你看我，我有错吗？”
于忠看着少爷，想着他之前的行为，眯着眼睛，暗暗点头。
“少爷有错。”
“哈哈哈~”
李歆大笑。
“对啊，都是有错的，所以你现在还不明白该怎么去做吗？”
“那执法者可是苏心，你不会不知道他的为人，硬是被这个人压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他若是跟着法走，我敢保证苏心可保他丝毫无伤，因为法外容情。”
“你以为那杂碎仅仅只是牢狱之灾，顺便还能捞上些许钱财？那人若是老老实实依着法来悔改，我敢保证苏心定可让他知悔过而改之，因为法外无情。”
这一刻，走在前方的李歆眼神突然认真了起来。
“现在的苏心已经不是当年的苏心，从他发现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以后莫要小觑了他，你且牢记。”
这一路上，李歆讲了很多，于忠还是第一件见到少爷跟自己讲了·这么多，倒是显得相当欢欣。
“犯错了不一定会死，但是判错了那将是重罚，人在做，天在看，你信因果轮回吗？”
李歆笑着问道。
于忠摇了摇头。
李歆笑道。
“哈哈，我也不信，都是狗屁。”
“我单单用势，便理清了黑白，他若是连这种最简单的手段都接不下，未来更无他一席之地。”
李歆的看向未来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兴奋。
“榆木，你知道吗？未来肯定会有人与我正面交手，并且我还能预感到，这一天并不会太远。”
于忠似懂非懂，李歆暗暗摇头，今天讲的是有点多了。
“那少爷你为什么说判错了会被重罚呢？”
“因为他们便是世间的正义。”
于忠更为不解，又问道。
“他们若是正义，那又该由谁来执行重罚呢？”
“公道。”
“公道在哪里？”
“公道自在人心。”
一番话，似懂非懂，倒是更让于忠感到迷茫，感觉少爷说话前后矛盾，但是少爷不会错的，这一点于忠深信不疑。
于忠沉思前行，忽感有一指点在了眉心，止住了前行的步伐，回过神来，往前看，却只能看到少爷的背影了。
“到了。”
白云朵朵，澄澈蔚蓝。
有四人站在了他们的对面。
为首一人，看到李歆后，上前请礼，身后三人亦随礼。
深深呼吸着这里别样的气息，花的芬芳，墨的淡香——花墨，琼华书院一绝，重金难得。
“免礼。”
果然还是这里的味道要好上很多，当然也只是好上那么一点罢了。
暂停了没多久，李歆再次缓步前行，看着山川，四人除了为首的潭天外，其他依旧俯着身子，李歆一向是最讲理的，最讨厌的是不讲理。
本来于忠也是想跟过去的，这么多年来，跟在少爷身旁已经养成了习惯，但是迈不出去的脚，却是让其认清楚了一个事实。
资格，还不够！
在与三人打完招呼后，默默走回属于自己的院落。
……
书院深处。
“几天了？”
“一天不到。”
潭天跟在他的身后，稳着一步的距离。
“罪责可免，但从今日起，接管第二层所有治安，不得再有此情况发生。”
“遵命。”
场景的变换让人一时难以适应，这般手段已经是出神入化，而他身后的潭天也同样让人感到惊讶不已，那一步的距离，始终是一步的距离，没有滞后，没有逾越。
风景逐渐清晰，这里是一座山前，两人停了下来。
“可还有什么事要说？”
“这三年……无了。”
语气很轻，有回忆，有不想回忆，想说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旧日里什么心事都要找李歆开解的男孩，终于是学会了独自承担。
一处空地上，平整无尘，李歆隐去了鞋袜。
“无事那便退了吧。”
一枚蒲团出现在身前，缓缓盘坐下来，五心朝天，双眼微闭，宛如最虔诚的求道者，不染尘埃。
空山闻鸟语，鸟语山更幽。
如此胜景，着实让人心境澄明。
潭天告退。
只留他一人静静跪坐在这里，静心，明得失。
一只小松鼠许溜达到此处，用他的肩膀搭了个脚，跃向更高的高处。
这片受到短暂外界干扰的净地又恢复了往日清朗。
……
这一日响午时分，一行三人相谈甚欢，推杯换盏。
“乐悠悠，乐悠悠，其乐幽幽。”
“越是纯真，越是刻意分清楚对错，反而是知道的越多，越分不清这是非公道。”
望青梅一时兴起，乱语了几句没头脑的话。
“手持浩然剑，荡平天地间。”
“总结一句，不是所有人都能待你如故人一般，苍天万类，生来自由。”
丹煮酒为两人斟满，坐在一旁，吃着小菜，看着两人把酒言欢。
“哈哈，说得好，再尽一杯，我先干了，你随意。”
望青梅颇为自负，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碗了，仍是精神满满。
韩宇信不甘示弱，两人相交未久，但是现如今已是感情甚笃，这便是知己。
而这时间也就在这酒碗碰撞声中一点一点流逝了。
又是一天黄昏，夕阳下，有人在继续前行，待那朝阳即将落山之际，露出了那张让人根本看不得清楚的狰狞面孔，是一点感情都不带的。
他要走，他还有风景想看，他心底有那么一丝火光愈发明亮。
此人世间，可交心者，仅余天地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