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象皆虚幻,万事万物皆化生。
问曰:“年七十有四,无疾,正寿终。是汝否?”
答曰:“是吾。”
问曰:“然,幼时殴弟,是为恶逆;凶杀弱小,是为不道;诬告长辈,是为不睦;宠奸灭授业之师,是为不义;家有亲母而不养,是为不孝。此皆生前所犯,人法界十之五恶,是汝否?”
答曰:“是吾。”
问曰:“又犯杀生、妄语、两舌、恶口、瞋恚、邪见。此佛法界十之六恶,是汝否?”
答曰:“是吾。”
问曰:“今,汝下九幽,入轮回。吾以恶之名,布汝轮回以入道之地狱,是汝否?”
答曰:“是…然,吾有惑,求婆母解之。”
问话之人闻言,手中朱笔微顿,抬首之间阶下站立之恶魂只觉如有烈火焚烧五内,疼痛难耐。
相传,九幽轮回,婆母之眼,有善忠贞,恶奸邪之能。
忠厚敦实之人,得婆母青睐,有如春风润体;大奸极恶之人,得婆母一眼,有如冰刀火箭。
婆母道:“汝有何惑?”
那恶魂问曰:“吾自知罪孽深重,悔时晚矣,不敢贪求婆母轻惩。吾常闻地狱十八重,一重更比一重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不知吾所犯罪孽可至几重,须受何罚?”
答曰:“既入地狱,何患地狱。”
那恶魂怔怔跪在原地,似懂非懂。
一旁侍立在婆母身后的小童上前几步,躬身道:“婆母。”
小童在婆母示下,铁锁置于恶魂脖颈之上,一端握于自己手中,牵扯着恶魂入血池地狱,良久方回。
那恶魂需在血池地狱忍受割其颈上大脉,血尽而亡,所流之血化为血池,血池之血水忽而凉如冰锥忽而烫若火海。日日受此刑,满四千零九十六年方矣。
小童和恶魂离去后,婆母方放下手中的册子。
听恶魂和小童婆母婆母的喊,还以为是个半老的徐娘,却不想看起来却是一副二八妙龄的模样,只是浑身上下裹着肃谨的气息,让人心生畏惧。仔细一看,那婆母容姿卓越,尤其是那双纤长的眼睛,眼尾长长的,略微上翘,还有漂亮的重睑。
千万年来,九幽亡域,寸草不生,除了婆母,无一活物。
五百年前的一日,婆母行于广袤的九幽之中,机缘之下竟发现经年被黄泉水冲刷的黄沙上裸露出两粒干瘪的莲子。念着自己孤身一人难免孤寂,若这莲子能活,兴许能给死气沉沉的九幽添些乐趣。
不知是因为婆母慈悲,亦或是莲子命该如此。
两粒莲子竟都活了,只是两者差距甚大。其一历经五百年已修为人形,取名曲吉,此时已能替她分忧,做些分管恶魂的差事;另一粒竟还只是一个花苞,三百年都还未能开花。
婆母望着池中莲花苞欲放未放,轻叹一声,转身望向辽远无界的黄泉。
“曲吉,人间之宝还有几日会到?”
曲吉如今宛若人界五岁男儿大小的模样,和婆母站在一起,倒像是姐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