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阿客家的羊生了好几只小羊羔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桑珠早就听说叔叔拉巴益西有两只牧养是要下小羊羔,今天终于可以去看看了。
桑珠跳着步子来到阿旺诺布面前,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怎么了?你不想看看刚生出来的小羊羔是什么样子的吗?”桑珠一下没拉动弟弟,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阿旺诺布黑曜石般闪亮的眸子被厚厚的眼睑掩盖,他微微低下头对桑珠说到:“阿佳,我不能去。”
“啊……”桑珠眼里的光暗了暗,略有些失落,片刻后如星星之火般复燃起来,“今天不想去没关系,明天去怎么样?后天呢?”
阿旺诺布怔了怔,没有说话。
沉默像只巨大的笼子罩在姐弟俩身上,桑珠的光被残忍的掐灭,她低低的抽泣起来。
一颗晶莹的泪水落在阿旺的指尖,滚烫的触感差点让他擦拭的手缩回去。
八岁的他才到桑珠的肩头,看着姐姐的泪水像泉水一样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阿旺诺布也红起眉头。
瞧见弟弟眼眶蓄满的泪水,原本来压抑自己的桑珠“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死死的抱住阿旺诺布,“阿旺我不要你走……”
桑珠怎么也想不明白,家里来了一趟人之后阿旺就不是自己的弟弟了?这怎么可能,明明阿旺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她还抱过亲过,他们还在草原上帮阿旺过生日...
“阿佳。”阿旺诺布偷偷把眼角的眼泪擦干,挣脱桑珠的怀抱,“桑珠。”
桑珠愣愣的,她不知道大人们口中“阿旺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并非血缘上的割舍,而是更高意义上的奉献。当阿旺诺布口中的称呼从伦理身份转变为名字时,他不在属于扎西丹增一家,而属于所有信仰他的人。
“阿旺!”见弟弟转身离开,桑珠伸手去抓,只碰到轻飘飘的衣袂。她仍不死心想追上阿旺的脚步,却被身后的一只手牢牢抓住。
桑珠回过头发现抓着自己的正是她们的阿妈,她哭着投入次旺拉姆的怀抱,语无伦次的喊着:“他们是坏人,他们带走了阿旺。”
连日来不得安眠的苦楚在次旺拉姆的眼下留下乌黑的痕迹,虽已孕育两个孩子,她的年岁还未至三十。
三天前,三个男人从那扇门出来坚定不移地告诉她,她的孩子是活佛转世,次旺拉姆一点也不信。
直到她发现这三天她的孩子变了,仿佛活泼的孩童一下子变成富有阅历的智者。母亲对孩子的一举一动都无比了解,她深切的体会到有的时候她孩子的躯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因为他对她的态度没有了以往的亲昵,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次旺拉姆甚至求过阿旺诺布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祈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子,然而她的孩子静静的注视着,对她说道:“我原谅你的无礼,因为你孕育了我的肉身。”
从那一刻起,扎西丹增和次旺拉姆终于明白了。
桑珠依偎在母亲次旺拉姆身边看着自己的弟弟站在两个陌生的男人中间,“阿妈,他们要把阿旺带到哪里去?”
“去他该去的地方。”一家三口注视着阿旺诺布被抱上高高的牦牛背上,他以前从来没有坐过那么高,高到次旺拉姆需要微微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