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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雨天的消息

徐慈的禁闭生活没有持续太久。

当秋天的最后一场雨落下,法租界街边的梧桐叶像是到了年纪的老人,之前还摇摇欲坠死命扒在树干上的黄叶,都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全部掉落在了地上,院子里夏季开得热热闹闹的蔷薇,现在只剩下几个干枯衰败的枯枝,和几片深绿色的老叶子。

外面下着雨,不便外出,上一次大哥来看望他们时,给家里带回来了一袋国外的高档咖啡,徐念冲泡了一杯,咖啡醇厚的香气伴随着氤氲的热气,飘荡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雨点时不时地敲打在窗户上,在玻璃上流下一道道泪痕,徐念从书柜里翻出自己最喜欢的一本诗歌,坐在窗前,听着雨声,翻看起来,气氛静谧而安逸。

下午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大声地敲打自家的铁门,她站起来透过窗户往院子里看,佣人银花冒着雨去开门,一个衣着朴素的人跑进了院子,徐念觉得这个人分外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老家的巧哥么。

徐念赶忙下楼,巧哥大老远地跑来上海,老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她披了件衣服,来到客厅,巧哥正站在门厅的位置,佣人银花给他拿了条毛巾擦洗身上的雨水,他全身都湿透了。

“巧哥!”徐念唤他道。

“三小姐!”巧哥也看见了徐念,朝她点了点头。

在所有下人中,徐念对巧哥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大概是因为一起经历了被土匪绑架的时刻,巧哥当时为了保护自己,手臂还受了伤。徐念仔细去看他的手臂,果然,之前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就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手臂上。

徐还锦今天在家,听见动静,他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巧哥,怎么?老家出事了吗?”徐还锦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的喉咙发紧,紧张地盯着巧哥。

“老爷,老太太她——仙去了!”巧哥回答道,满脸悲戚。

徐还锦早有预感,但当他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过得不能自已,巨大的悲伤袭来,他双手发抖,两只脚也站不住了。

徐念赶忙伸手去扶,徐还锦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道。

“十月三十号的晚上,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就——”

“知道了,我这就赶回去。”本来徐还锦打算忙完手上这一笔生意,就回浙江老家看望老太太,看能不能说动她也来上海,上海的名医多,说不准能看好她的病,可惜,别说来上海了,老太太甚至都没有等到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就这样突然离去了。

“去!派人把徐培叫过来,”徐还锦吩咐下人,“念念,我跟你大哥明天就动身回老家,你在家要乖乖地,还有,看住你二姐,别让她再去找那个男人!”

“知道了。”徐念乖巧地点头。

奶奶去世了,徐念的心里有一丝酸涩,她跟奶奶的感情不深,老太太重男轻女,在他们三个孩子中,她最偏爱她的长孙徐培。

徐念还记得小时候,有人给他们家送来了一盒糕点,奶奶守着糕点盒子,先让大哥把好吃的都挑走了,等大哥吃完,剩下来了一些破损的不好吃的残渣,奶奶才让徐慈和徐念吃了。

再长大一些,奶奶的记忆力就不是太好了,有的时候,就连徐念是谁,她都记不清了。

徐还锦偷偷地用袖子擦眼泪,身为儿子,总是想多多尽孝,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现在也终于成了没娘的人了。

虽然对于奶奶的去世,徐念并没有太多触动,但她还是表现得十分悲伤的样子,紧蹙眉头,轻轻拍打父亲的后背,以示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徐父就跟大哥徐培一起,回浙江老家置办老太太的后事。

徐培临走的时候交代徐念,他的老婆就快生了,让她跟徐慈在他回老家的这段时间,常去他家陪伴嫂子,徐念欣然答应。

徐慈终于从禁闭中解放了出来,出于私心,徐念也不想让徐慈再去找那个男人,于是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徐慈身边,徐慈看上去状态还好,只是在聊天的间隙中,她还是会露出淡淡的落寞表情,这种表情在之前活泼开朗的徐慈身上是看不到的。

走出一段感情,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吧。

徐父这一次回浙江老家,等办完老太太的后事,顺便也把三个孩子的母亲接来上海,徐母一直照料老太太,很是辛苦,该是她享清福的时候了。

徐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一想到母亲马上就要来上海,她兴奋不已,她计划着带着母亲去看看繁华的上海大街,给她看看她这段时间新买的时髦的裙子。

徐念记得大哥的叮嘱,在他回老家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拉着徐慈去拜访大嫂。

徐念对大嫂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她是一个很洋气的人。

即便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她仍然坚持每天打扮自己,化妆,烫发,穿高跟鞋,样样不落。

若是让徐母知道,大哥的媳妇怀孕七个多月了还在穿高跟鞋,一定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然而她就是这样精致的一个人,这也是当初大哥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吧。

徐念敲开了大哥家的门,大嫂打开门,看见徐念徐慈姐妹俩,莞尔一笑,把过道让出来,请她们进去。

大哥的家被大嫂打理得井井有条,家具的陈设摆放,都体现了女主人不俗的品味,大嫂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有的时候她不得不扶着腰,缓解那巨大的肚子给她的脊柱带来的压力。

“你们两个小机灵鬼,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约会,在家陪我多没意思呀!”大嫂温柔地笑着,让佣人去取刚刚烤好的饼干给徐慈徐念吃。

“这是大哥给我们的任务,他说如果我们不能天天逗你开心,他回来就揍我们!”徐慈说道,她终于又开始开玩笑了。

大嫂被逗得咯咯笑:“你大哥这个人,净搞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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