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一到国庆节，天空总是忽然阴沉，尤其是国庆节那天总会下上一场热乎乎的秋雨，夹杂着娇纵的凉风，吹落无数残枝败叶，像是故意下给人们看的。
灰暗的天空裹着潮湿的大地，无数生灵在同一时间听到秋姑娘的低语：嗨，我来了！
难得有这样的假期，又赶上换季，母亲强烈要求国庆节那天一家四口一起进城买衣服。
父亲的衣服最好买，母亲直接带着她们去了她常去的那家店，不到十分钟，便给父亲挑了两条裤子和一件夹克。父亲试穿了一下，果然大小都合适。
宁征买了一双运动鞋，宁安这里还没有着落，母亲有些急，一起逛又太费事，便决定兵分两路，宁征和父亲一起，宁安和母亲一起。
宁安不情不愿地缀在母亲后面，一脸苦大愁深，恨不得时光立刻飞逝，把这半日快进，她也好舒舒服服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她这般不配合恼的母亲手痒恨不得拍她：“我就不明白了，我花钱给你买衣裳你还不乐意，人家女孩子一听要买衣裳一个个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你倒好，不情不愿的，还给我甩脸色！”
宁安习惯了，忍着没翻白眼：“试来试去烦死了。”
“买衣裳不试试怎么行，你这就是借口。我最近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可能也怨我，你小时候我工作太忙，就没管过你，一直把你当男孩子养，好像连头发都没给你扎过……”
“扎过一次，不过我头发太硬了，人家都是软软的耷拉下来，只有我的直直竖着，就那一次，我从家里走到学校，被人笑了一路。”
母亲失笑，有些怜爱地摸了摸宁安的头发：“你的发质从小就好，以后留长发一定特别好看。”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留长发啊？”
“现在学习要紧留什么头发，你大早上起来，人家都穿好衣服了你还在梳头发没得耽误时间呢，等你高中毕业之后，你愿意留多长就多长。”
“哦。”
“来来宁安，你看这件牛仔裤怎么样，我看人家穿在身上挺好看的，你也去试试。”
站在穿衣镜前的女孩儿闻言朝着宁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宁安说不出的尴尬，只能对着女孩傻笑。
母亲已让店员去找适合宁安的尺寸，母亲缓缓踱着步子，视线挑剔地从一排排牛仔裤上掠过。
只见她眼睛一亮，素手一伸如同海底捞月一般，从宁安看着都差不多的牛仔裤里挑出一件满意的，点点头，抬手看向店员：“还有这件，拿一条我姑娘能穿的。”
宁安有些生无可恋地抱着一堆裤子走进试衣间，今天人多，试衣间里一般要挤两三个人。
一个大概四十岁出头要试上衣，上头脱得只剩下样式俗套的大红色胸罩，因为生育过，肚皮的颜色有些深，和着里头的赘肉，软踏踏缩作一团坠在裤腰上面。
一个看着比宁安大一些，也是试牛仔裤，裤子一脱露出两条干瘦的长腿，因为太瘦了，肤色有些发黑不怎么好看，女孩儿明显有些局促，背对着人，动作极快。
宁安有些热，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先把鞋脱了，站在那儿偷偷嗅了嗅，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味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脱掉裤子，光着不怎么匀称的双腿，捞过旁边要试的裤子迅速套上。
母亲撩开帘子往里面看：“大小怎么样？要是不行让她们重新换一件。”
宁安满头大汗，边系扣子边像外走：“人家还在换衣服呢！”
母亲怔了一下，立刻向试衣间里的人道歉：“不好意思啊。”
母亲跟着宁安往镜子前面走：“刚才是妈妈不对，没有得到允许就随便撩开试衣间的帘子，妈妈以后会注意的。”
宁安鼓了鼓红扑扑的小脸：“妈，你真的好夸张！”
连着试了好几件母亲一件也没看上：“看着挺好看，别人穿也挺好，怎么你一穿就不行？”
宁安满身是汗，喘着粗气，脑袋晕晕乎乎：“因为我比较胖？”
母亲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运动，一坐就是一整天，屁股都给我坐瘪了，大腿还这么粗！你以后可不能这样，现在还不太明显，等身材走样了你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
宁安双手掩面，恨不得以头抢地找个地缝钻了：“我是你闺女，你能不能，委婉点！”
“你要不是我闺女，我才懒得说呢！”
最后她们在一家不常去的店买了条牛仔裤，价格比之前看的那些稍微便宜一些，样式别致衬的宁安的双腿格外修长。
之后去买外套，只试了两三件便买到了，阿弥陀佛，她终于可以脱离苦海。
快到中午，除了母亲，剩下三个完全没有心力再逛下去。
母亲提议：“要不我们在外面吃饭吧？”
父亲有些抗拒：“外面的饭菜有什么好吃的，一堆调料，又油又咸，一点也不健康！”
宁征已经开始点菜：“我想吃葱爆羊肉。”
母亲翻了个白眼：“回家吃也行，反正我是不做，你们谁爱做谁做，我等着吃。”
父亲怔了一下，神色挣扎，衡量了大概一秒钟，立刻讨好的看着母亲：“你看我都差点忘了，今天不是国庆节嘛，我们也庆祝一下，吃顿好的！”
母亲抬着下巴，斜了父亲一眼，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说话间便带着些阴阳怪气：“吃什么好的，钱又不是大风刮过来的，那儿不是有家热干面嘛，就它了！”
宁征有些弱弱地举起手：“要不，来碗牛肉烩面？”
母亲却看向宁安：“你想吃什么？”
宁安顶着三方压力特别没骨气地说：“热干面吧，我好久没吃了，还挺想吃呢。”
宁征身子一斜，歪过脑袋，刚好凑在宁安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道：“马，屁，精！”
宁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给他一脚，皮笑肉不笑，有些阴险地望着他：“我前几天在食堂里见你了，你对面还坐着个女生，我看你们聊的挺好，她不会是你的女……”
宁安刻意提高音调。
宁征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小声点，你别胡说八道，她，她不是我女朋友！”
宁安抓住机会咬了他一口，宁征吃痛，却不敢出声：“你属狗的呀！”
宁安得意地吐了吐舌头：“我乐意，原来她是你的女朋友，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女同学呢！”
“你！”
宁安大获全胜，一溜烟跑到母亲旁边，抱住母亲胳膊：“妈，我想吃玉米。”
母上大人立刻掏出钞票，豪气一挥：“行，顺便给我也来一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