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里,百花盛开,油菜花却悄然凋谢。
往昔热闹的村庄,今天格外的安静,整个村庄的人都沉默着,今天很特别,人们停止了娱乐,停止了劳作,都伫立在村口等待着......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了点火辣辣的感觉,一辆依维柯从远处缓缓地驶来,牵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慢慢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个女子身体不停的抖动,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溢了出来,再也装不出坚强,嚎啕大哭起来。旁边的连忙走上几个中年妇女,扶住了她,也没有说话,这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让她发泄,让她哭泣,痛苦会随着眼泪流出。
随着哭声的传出,人群里又陆陆续续的传来低声的抽泣,不止有女人,还有男人。
依维柯停了下来,老人从副驾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瓷盒子,满头的白发,在阳光下反射的刺眼,他面无表情,只是抱着这个盒子,麻木的走着,来到棵橙子树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新布,包裹着一些东西。老人颤抖的手,缓缓地解开布结,里面赫然是白色的骨灰。
看着这些白色的骨灰,老人的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没人明白他的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谁也不能承受。
“爸爸,如果我死了,就将我的骨灰葬在这颗橙子树下,让我和它一起成长,让它继续代替我陪着你们。”老人想着儿子当时种下这颗橙子树的时候说过的话。一把一把的将这些骨灰撒下去,用铲子将骨灰和泥土混匀。
一铲一铲,铲在所有人的心里。
女子挣脱别人的搀扶,跑到橙子树前,趴在地上,用力的捶打着地面,一拳一拳,不知疲倦,恨他为什么先自己而去,为什么不能遵守承诺,白头到老。
“你喜欢吃橙子,我们一起种一棵橙子树吧,这样就有好多,好多橙子吃了。”他们一起选苗,一起浇水,一起施肥,看着这棵树越长越大,今年开花了,他却不在了!
他们在大学里相识相知,大学毕业后一起工作,相互扶持,在他检查出癌症后依然不离不弃,陪着他,他们有好多的誓言,好多的梦想,如今都成了空。
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着这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心里很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二十五年前,男孩出生在了这个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尽管生活很苦,但还是会尽量满足男孩的日常所需。这是这个家庭的希望所在。
男孩很特别,很胆小,两岁多都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只会简单的咿咿呀呀、啊啊呜呜。父母也没有放弃,依然尽心的照顾他,终于在三岁的时候,开口叫了声妈妈,并在摔倒了几次之后,克服了恐惧,站了起来,走了起来,跑了起来。
那时候的孩子很少有上幼儿园的,家庭条件不好,学前班也上不了,父亲只能自己在家教育只有四岁的孩子,教他加减乘除,教唐诗宋词。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夜晚,孩子看着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背着父亲教的诗,让两口子喜笑颜开。
六岁的时候,父亲拖着板车,车上满满的装着菜籽,孩子高高兴兴的坐在高高的菜籽上东张希望。
“爸爸,我们去哪里呀?”孩子稚气的声音问道。
“呼!我们去上学,读书!”父亲拉着板车气喘吁吁的回到。
孩子知道上学是件好事,高兴的在板车上调了起来,父亲的嘴角也有了微笑。
“那上学不是要背书包么?隔壁哥哥都有一个黑猫警长的书包。”孩子继续问道。
“行,爸爸把菜籽卖了就给你买黑猫警长的书包。
一个月后,“爸爸,妈妈,我考了一百分。”孩童拿着试卷高兴的在父母面前蹦蹦跳跳,一次又一次。
“儿子真棒,今晚想吃什么?”父亲看着儿子。
“我要吃爸爸炒的蛋炒饭。”想了一会,孩子答道。
半年后,老师来到家里家访,让两口子紧张兮兮,端茶倒水的,很是积极。
“老师,这次来家里是不是那小家伙犯了什么错?”父亲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倒不是,是有个事跟你们两口子商量下,你们孩子很优秀,已经自己学完了一年级的所有知识了,所以我有个建议,就是让他直接跳到二年级。”老师说道。
“啊?哦,好的好的,一切听老师您安排。”父亲乐呵呵的笑道。
那个年代,跳级是个很常见的事,只要足够的优秀,掌握了本年级的知识,就可以跳级了。
三年后,这个孩子就上了初中,十二岁上高中,十五岁考上省师范大学。
十九岁毕业参加工作,这个孩子一直都是父母的骄傲。
工作体检的时候,却一个晴天霹雳,打在这家人的头上,癌症晚期,伴随肺部转移。
癌症一直是一个很可怕的话题,能够瓦解任何人的心里防线。
年轻的他自然也是很害怕,不仅是担心自己的寿命,还担心父母知道这件事,他实在不想给父母添加负担了。治疗需要做手术,妻子一直陪在身边,给了他很大的鼓舞,他要坚强的活下去。
尽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但还是被父母知道了。半年间,父亲的白发一根根的冒出来,慢慢地变得全白了,父亲才五十多岁。
生活真的很让人意外,在癌症治疗的这段时间,父母让他放弃了工作,安心在家休养,没事的时候养养花,种种草,本来是陶冶情操,却在种植的时候村里人十分感兴趣,于是他带着自己的花去出售,收获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甚至带领着全村人靠鲜花种植变得富裕。
虽然一直积极的配合治疗,但是长期的放疗服药和多次手术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最终耗尽了两口子半辈子的积蓄,也没能挽留住这个年轻的生命。
二十五岁,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