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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夏王念歌

“阿曲,你告诉我,这些年你小子去哪潇洒了?”

“说出来,我怕你会嫉妒哦!”荀曲卖了一个关子,李念歌摇摇头笑着说了几声你呀你呀,荀曲接着说,“我先去了长白山脉本来想去寻找书上记载的千年人参,结果找了一个多月,愣是连影子也没见着,还差点成了狼群的食物。后来我沿着羌胡边界来到了南燕,在禹州里住了有半年,再往后去了南晋,那时候长孙恒执政,建业不太平,因此我也没敢多逗留。后来我又改道去了大理,那里的风景真美,我一直在大理居住。”

李念歌听着荀曲眉飞色舞地述说着奇闻趣事,时不时投以羡慕的眼神。他灌了自己一杯马奶酒,说道:“我羡慕你,那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游历世间美景,可我呢,身为西夏大王平时连出宫都困难!”

“念歌,你有你的责任,哪能跟我们这些闲人相比?你看自你登基以来,整顿吏治,改革军政,西夏朝堂一片清明,在我返回夏州的路上百姓都纷纷赞道,西夏有一位贤明的好君主!”荀曲见昔日好友成长为一名杰出的帝王,心中实在喜悦,能辅佐这样一位明君是每一个有智者的梦想。

“阿曲,我也不怕你笑话,这个王位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说着李念歌又给自己斟满了马奶酒,他的眼神迷离地看着荀曲。“父王从一开始内定的储君一直是牧儿,我一直很疑惑为何父王在临终前忽然改变了主意将皇位传给了我?我去问母后,她居然让我好好担着这个重担,其实从小我就知道,母后一直对牧儿寄予厚望,她为何如此反常?”说着他端起了那杯已经溢出来的马奶酒,又准备一饮而尽,荀曲夺过酒杯阻拦道。

“大王醉了,不要喝了。”荀曲将酒杯搁置在案上,给李念歌沏了一杯浓茶,放在案上移到他跟前,“大王又何须疑惑?先王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西夏大业考量,至于太后娘娘,也许正因为她爱三王子,舍不得让他这般劳累。在怀州偏安一方,或许更惬意。”忽然他又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大王,为何还没册立王后?后庭稳固也于朝政有利。”

“哎......”李念歌长叹一口气,荀曲自认为他引出的是一个欢快的话题,他没想到这个话题对大王来说更加沉重,“册立谁呢?阿兰和丝丝都跟随我这么多年,册立谁我都无颜面对另一个!本来阿兰有了身孕,母后发话若阿兰生下长子就册封她为王后,丝丝那里也好交代,可是阿兰生的是个公主,此事又搁置了。”

荀曲低下头自顾自的喝着茶水,他不禁感叹,英雄到底难过美人关啊!想想西夏威风八面的大王李念歌居然在后庭变成了小绵羊,连册立王后的事都这么举棋不定。

“大王,或许你的真爱还没出现呢?”荀曲眯缝着眼睛调侃道。

“别只顾着说我了,你呢,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妻了。”

荀曲听见大王关心起自己的婚事来,立刻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摊着双手说:“大王,你看我这长相,哪个姑娘敢嫁给我,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李念歌看见这位面相丑陋心地纯良的老友,心里很不是滋味,用心疼的目光注视着他。别看他外表阳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很失落。

“阿曲,勿要这么说!你若相中了哪家姑娘,我发一道赐婚旨意就是!”

“不!”荀曲忽然严肃了起来,正襟危坐,向李念歌施了一礼,“强扭的瓜不甜。大王固然能赐给阿曲一个妻子,那只是一个妻子而已,而不是灵魂伴侣。阿曲就算孤独终老也不愿要一个躯壳。”

“念歌失言,还请阿曲见谅!”李念歌抱拳道。

忽然门卫们禀报说邱墨求见,李念歌冲着门口大喊道:“放肆,寡人不是说过,寡人和国师畅谈期间谁也不许打扰吗?”门卫则说邱墨大人有要事求见!

李念歌想起了先前派邱墨详查的事,就让他进来了。

“奴才参见大王,参见国师。”邱墨行礼道。

李念歌问他都查到了什么,邱墨为难地扫了一眼正在翻动着书籍的荀曲,又看向大王。

“邱墨,国师是寡人多年的好兄弟,查到什么但说无妨!”李念歌会意道,这件事情又不是国家机密,没必要隐瞒荀曲。

“回大王,据奴才多日走访调查,那名被做成人彘的宫女并不是官方所称的膳房宫女。”邱墨回道。

“哦?”李念歌大吃一惊,与合上了书本的荀曲对视一眼,“接着说下去。”

“那名宫女之所以会被先王施以酷刑,是因为她想用砒霜谋害先王,后被先王察觉。至于这名宫女姓甚名谁是何身份,邱墨还未查到!”

“大王在查人彘一案呢?”荀曲忽然插嘴道,“这个案子我也曾调查过,和邱墨大人查到的一样,然后就毫无头绪了。”

“阿曲也查过?哦,我怎么忘了,你自小对历史谜案颇有兴趣。”他又对邱墨说,“这件事若连国师都查不到,你们也别查了,算了,你先下去吧。”

邱墨走后,荀曲也起身道:“大王,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安排刺杀南燕公主一事,先告退。”

荀曲迈出书房的那一瞬间,回头看了看这立于书架前翻书的大王,心想,大王,若有一日你知道人彘事件的真相,你一定要挺住啊!

南晋帝都乾安宫

长孙琏除了上朝,几乎是日夜不歇陪伴在苏轻轻身边。整整五日,苏轻轻还是昏迷不醒,脸颊嘴唇没有半丝血色,若不是有微弱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从鼻中传出来,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太后与皇后担心陛下龙体纷纷赶来乾安宫劝他去休息一会儿,可是他依旧坚持着守在轻轻左右。她病得如此沉重自己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缓缓抬起苏轻轻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哽咽道:“轻轻挺过去,一定要给朕挺过去。等你康复之后,朕一定将慕容离赶出南晋,你不是什么南燕公主,你只是当年救孙毅于水火的安平县县令的四小姐!”

轻轻依旧紧闭双眸,依旧没有什么回应。

慕容鑫因苏轻轻的事情甚为自责,日日在驿站念经祈福,希望姐姐能够好起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再有几日就到了常黎与吴素素的大婚之日了。此时常黎对苏轻轻的情况一无所知,被父母困在家里,准备当新郎官。

这一天,琪夫人顾长依疯疯癫癫地闯入了乾安宫,长孙琏本来大为恼怒,谁知长依笑眯眯地将一个锦囊塞到他手中,然后转身离去。长孙琏被这个神志不清的夫人搞得一头雾水,急忙打开了那个锦囊。锦囊里有一个白玉瓶和一张字条、字条上有几行字,一看就是顾长鑫的字迹。

陛下,当您看到此信时,您已经娶了长依了。原谅臣将这个重担压在了陛下身上。药瓶里是臣多年前游历时偶得的麒麟丹,能治百病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我交代给长依,在陛下危急之时才能拿出来,这瓶药就当是臣报答您照顾长依之恩。

顾长鑫绝笔

长孙琏激动万分地将此药交给太医,太医赶紧喂轻轻服了麒麟丹,诊完脉太医紧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苏先生无大碍了,几日后就能转醒。长孙琏捂着那剩下的麒麟丹,双眸流下炙热的泪水,心想,顾兄,我的好兄弟,没想到你去了还能帮到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长依。

九月初六,转眼就来到了常黎大婚的日子。南晋的婚礼比较简单仅有纳采、纳吉、纳征、亲迎四个程序。

迎亲时,一身红衣的常黎面无表情地领着花轿来到了国舅府上。接上了新娘子,由于吴家是皇亲,门口聚集了许多吴家的门客们,他们争前恐后向郡主和郡马爷送上祝福。常黎为了家族考虑心里再勉强还是笑着朝他们打招呼。

吴素素在喜娘的搀扶下,流泪满面地叩别了娘家人上了花轿,花轿迎亲由此开始。吴素素轿后还有讨吉利钱要喜酒吃的习俗。来到常府门口,吴素素下来,“撒谷豆”求吉利。入堂后又有“拜堂”活动。常黎和吴素素手牵“同心结”先拜天地、祖先,然后进入洞房。

之后就是交拜。交拜后新人坐于床上,行“撒帐”、“合髻”之仪。合髻就是新婚夫妇各剪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的样子,作为婚礼的信物。

常黎看见自己的一缕青丝和吴素素的头发交缠在一起时,心里五味杂陈。他很清楚此生就要和眼前这位女子绑定在一起,吴素素换上寝衣,盘腿坐到床上媚眼如丝地看着夫君,然后伸手放下层层纱帘。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同一时间乾安宫

昏迷了十多日的苏轻轻终于在万众期盼之下醒了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长孙琏,常黎和静雯郡主是不是在今日成亲。长孙琏怕她再受刺激,没有及时回答,环顾一下四周。不论是阿炎,还是戎戎方沁都低了头。苏轻轻心里已经清楚了,她奋力地坐起身,蠕动着依旧苍白的嘴唇,吐出几个字:“九月初六,我的重生之日。”然后又躺下休息了。

第二日,吴素素给常家二老奉了茶,婚礼才算正式结束。他们本打算进宫去向陛下请安,马三宝传话最近陛下繁忙,郡主就不用进宫请安了。

轻轻刚刚醒过来,长孙琏不想提到有关常黎的任何事。半个月之后,轻轻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心情似乎也大改了每日都练琴,下棋,练书法,过得好惬意。她还主动要求和慕容鑫两兄弟谈一谈,就在乾安宫谈。

这天下午,秋高气爽,慕容两兄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了乾安宫。

“皇姐万安!”慕容鑫和慕容离一同向坐在正殿的她躬身行礼。今日苏轻轻一改往日淡雅的装扮,身着苏绣月华锦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依旧梳着飞云发髻,后边的头发如黑瀑布般散落在腰间。头上插着黄金首饰,桃红色的嘴唇,蓝色的眼影。

“不好意思,两位殿下请称呼我为苏先生!”她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然后示意他们做到下方。待他们坐定后,又吩咐方沁拿来一个小碗和一把匕首,就让她和戎戎退下了。

苏轻轻拿起匕首决绝地朝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她把手臂伸到碗的上方,让自己鲜红的血液流到碗里。慕容两兄弟被这血淋淋的场景吓得不能言语。没一会儿鲜血流了少半碗,苏轻轻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把那个小碗搁到慕容离前方的香案上,凑到他跟前。

“二皇子殿下,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我的生命是你父皇母后给予的,而今我完完全全还给他们。从今开始苏轻轻就是苏轻轻,慕容鑫就是慕容鑫,一切都没发生过。”苏轻轻似乎紧贴着慕容离的脸颊,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皇......”慕容离正要喊她皇姐,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改口,“苏先生,您当真不想见父皇与母后,您就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长相如何?不想得回自己尊贵的公主身份?”

“别跟我提他们!”苏轻轻愤然转身,她一提到薄情寡义的南燕帝后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算什么父母?他们心里若真有我,何以二十年都不来寻我。他们若心里有我这个长女,寻到我第一件事不是接我回南燕骨肉团聚,而是让我留在南晋以长公主的身份与陛下和亲!”

慕容离还要反驳什么,慕容鑫拉了拉他的袖子,朝他无奈的点点头,因为他从苏轻轻口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她回不了头了。

“苏先生不愿意嫁给南晋陛下吗?”慕容离不甘心和亲之事落败,不顾兄长的反对起身问道。现在皇兄已经没有即位的可能了,他来南晋之前在朝堂上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一定促成和亲之事。如今失败会大大降低他在国中的声望,想到这些他有些气急地说,“倘若苏先生不钟情于陛下,为何堂而皇之地住进乾安宫。苏先生博学鸿儒一定知道这个宫殿的典故吧!既然先生注定要成为陛下的妃子,何不成人之美缓和一下两国的关系?”

苏轻轻越听越气愤,就要把手中的丝帕弄破,她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慕容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随随便便的风尘女子?再说这是我与陛下的事,与旁人无关。”

“苏轻轻!”慕容离双眼冒火,叫板道,“你身上流着慕容家的血就该为国家付出一切,和亲之事由不得你!”

慕容鑫看着自己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弟弟,顿时感觉与他不曾相识,他竟如此尖酸刻薄,既然为了自己的声望怎么威逼大病初愈的姐姐,他本想出言教训一番。谁知苏轻轻端起那碗“热血”就朝慕容离毫不留情地泼去,慕容离避之不及一瞬间满脸鲜血。然后她将空碗狠狠掷在了地上,刹那间摔得粉碎。

“来人!送客!”苏轻轻威严地重新坐回位置上,朝门外喊道。慕容离瞪了苏轻轻一眼转身离去,慕容鑫朝她微微颌首,然后跟在弟弟身后一同离开。

善良心软的人只能任人欺凌,想要强大起来,心必须越来越硬直至坚不可摧。过去那个苏轻轻已经死了,一连串的打击活活逼死了她!她撩开袖子注视着还在往外溢血的伤口,痴痴地笑了:“苏轻轻,你一定要坚强,你不是弱者。”

半个月后,慕容离无奈放弃了这次联姻之事,灰头土脸地返回南燕。为表示对南晋的歉意,慕容鑫自请留在建业为人质!苏轻轻知道此时如果求陛下放他出宫他一定会答应的,只是她不想出宫了。父亲已经不在了,常黎和郡主已经成亲,她出不出去有何区别?她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封闭了父亲去世的消息,这个仇她不得不报!

她毛遂自荐成为了皇城一品内司大人,掌管后宫一切事务,地位仅低于皇后。陛下特许让内司大人继续住在乾安宫,苏轻轻行册封典礼的时候,后宫嫔妃都来到了乾安宫。坐在大殿之上的长孙琏眉飞色舞地看着跪在地上受封的苏轻轻,这样一来她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宫了,他又有许多机会慢慢俘获她的芳心。

但坐在他旁边的皇后娘娘心情却与陛下大相径庭,苏轻轻虽然只是个掌管内宫的女官,可已经是一品内司,假以时日越过她也未可知。

苏轻轻今日一席墨绿色的官服,官服正面绣了一枝开的艳丽的梅花,头戴一顶黑色的官帽,威风凛凛地跪在殿下接受封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乐斋先生苏氏轻轻,天资聪颖,博学鸿儒,着封为正一品内司,掌管内廷一切事宜,钦此。”马三宝铿锵有力地宣读着陛下亲自写好的诏书。

“臣苏轻轻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苏轻轻郑重地伸出手接过圣旨,跪在地上高喊道,她站起身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紧紧攥着的圣旨,眼里似有泪花,她想起了父亲小时候对她的谆谆教导。

父亲,您放心!就轻轻而言,男女之情无足轻重。轻轻已经是南晋内司,定不会辜负陛下和父亲对我的期望。父亲,听说鑫儿已经留在了帝都为人质,您放心,只要轻轻还有一口气,定会护鑫儿周全,不为别的,只为他是父亲的血脉。

荀曲接到四王子的密报,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把密报送入了华裳宫。为了掩人耳目密报写在了竹叶糕的叶子上,用碱水泡过之后信息才能显示出来。竹叶糕是南晋的特产,买点捎回西夏名正言顺,士兵们绝对想不到有人把密报写在黏糊糊的竹叶糕叶子上。

侍女们端来一碗碱水搁在了案上,荀曲将竹叶糕依次拆开,将叶子浸入碱水中,不一会黑色的字体显现了出来,他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叶子上多余的水分,然后递给李念歌。

李念歌看第一张的时候还面色平平,直到看第三张叶子的时候,他气愤地将叶子撕个粉碎,狠狠道:“反了,真是反了他了,竟敢不听寡人的安排!”

“大王息怒,不知发生了何事?”荀曲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附身行礼道、

“李岩竟然说根本没有什么南燕和亲公主,住在乾安宫的不过是一个县令之女罢了,慕容离已经离开建业!他自认为没有必要刺杀一个县令之女!”李念歌吼道,“寡人吩咐过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居然不听寡人的话,真是翅膀硬了!”

荀曲知晓了来龙去脉,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四皇子说得有道理。他就告诉大王,既然南燕南晋联姻已经崩盘,还在乎小小的县令之女的死活干什么?

“国师,寡人气愤的不是一个女子的生死,而是李岩已经不听从寡人的吩咐了!”李念歌坐在案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剩下的叶子,满脸忧愁,“父王送他到南晋的时候他才八岁,心性还没有定下来。十六年来,他日日跟在长孙琏身边。怕只怕他的心也偏向了他!”

“大王,竟然您心里有此疑虑,臣愿意出使南晋为大王释疑!”荀曲用坚定地目光看向大王。

“你要去南晋试探李岩?”

“正是!”

“如何试探?”

“刺杀长孙琏!”荀曲诡异一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本就丑陋的面庞,更加使人毛骨悚然,“到了南晋之后,我会联合四皇子伺机刺杀长孙琏,如果他响应我,成功除掉长孙琏就扫平了大王一统天下的障碍,倘若李岩护着长孙琏,这颗棋子就算作废了。”

“此计甚妙!”李念歌听完眼前一亮,情绪随即又低沉了下来,“荀曲,此事不能急在一时,快到冬季了,明年开春在实施这项计划吧!还有,你告诉李岩倘若他刺杀长孙琏成功,他就是我西夏第一大功臣,倘若他背叛了寡人,也不许伤他性命,今生不许他踏入西夏领土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臣遵旨!”

夜幕降临之后,一个黑衣人在一位嬷嬷的带领下进入了太后娘娘的寝殿。

“太后,人到了!”嬷嬷将黑衣人领入太后寝殿后,然后搀扶着太后坐在了凤椅上。太后娘娘穿着一身金碧辉煌的凤袍,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太后娘娘,这么晚召见臣有何吩咐?”那个黑衣人低声说道。

“也没什么事情!哀家就想知道,大王又有什么政治上的打算?”太后娘娘扭动了下自己手指上的金戒指,淡然道。

“回娘娘,大王没什么打算!”

“大胆!你不打算让段萱活命了么?”太后拍案而起,黑衣人一听“段萱”二字浑身颤抖,慌乱中摘下了黑色头套,此人就是国师荀曲。为了保住段萱的命,他别无选择只能将李念歌调查人彘事件,以及李念歌想要派他出使南晋都告诉了太后。

几个月前荀曲收到李念歌的书信,就带着心上人段萱回了西夏,可是还没进宫呢就被太后娘娘所劫持,太后扣下了段萱,让荀曲监视着李念歌的一举一动,倘若荀曲做的稍不如意,就要了段萱的命!

段萱是个大理姑娘,与荀曲相识于美丽的洱海,她博学多才和荀曲很谈得来,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嫌弃荀曲的长相愿意跟随他回西夏。荀曲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真心的女子,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他只能对不起大王了。

太后对荀曲今日的表现很满意,就让嬷嬷待他下去见段萱一面。太后娘娘思谋着,既然李念歌要刺杀长孙琏何不让他去做呢?等他一统天下之日再把牧儿推上皇位,牧儿也不用劳心劳力了,就让李念歌为牧儿做一身嫁衣。

华裳宫

今夜又是初六,李念歌没有让两位爱妃陪伴。他泡完脚后,起身坐到了榻上,临近亥时,夜已经深了。忽然咯吱一声,寝殿的门响了,邱墨推门而入。

“不是说过初六入夜后不要打扰寡人么?”李念歌语气有些急促,他不想让下人们看到他惶恐的一面,他又想了想,邱墨跟随了他多年,成熟稳重,此次漏夜前来肯定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何事?”

“回大王!”邱墨走过去伏在大王耳边,压低声音,“奴才刚才路过太后娘娘寝宫,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黑影在附近走动!奴才本想上前查探,又想了想毕竟事关太后,还是先禀报大王!”

我的天啊,这一段时间事情还真不少。那个被做成人彘的宫女,吊死在华裳宫的神秘男子,突然冒出来的南燕和亲公主,不听话的四弟,如今母后宫中又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黑影。李念歌的脑袋快要炸了。

“邱墨,你不会是眼花看错了吧?”李念歌狐疑道,“又或者是母后宫里的舍人穿了件黑衣服?”

“回大王,奴才的眼力一向很好。况且奴才久居宫中,深知舍人走路的姿态,所以敢断定那人绝不是舍人!”邱墨看大王在沉思着,也不敢打扰便退了下去。

李念歌今夜不打算睡觉了,看看那两位扼死的人还会不会找他。谁知刚刚过了子时,李念歌闭上双眸想休息一会眼睛,那两个人便如约而至。那个女子还是以往的打扮披散着头发,口吐鲜血向他爬来,那男子到不是如往常一般吊在半空中而是坐在李念歌对面冲他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冤枉!”“我们冤枉!”

李念歌吓得赶紧睁开了眼睛,慌忙倒了一杯温水浇到自己的脸上,当他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两个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悄地消失了!

李念歌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如往常一般叫守在门口的邱墨进来为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

国师府上

荀曲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醉生梦死,好几个空酒坛子东倒西歪地躺在地板上,往书桌前看去,披头散发的荀曲正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己嘴里灌酒。今日他去太后的暗牢里见了段萱一面,才几个月她就被折磨地不成人形了。太后娘娘虽没有对她用刑,但是一直把她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小黑屋子里,地久天长,是个人都会疯癫吧。

太后放过段萱的唯一条件,就是让荀曲想办法将李念歌拉下王位,禅让给李牧。李念歌是他的好兄弟,从小在一起长大,总角之交如同东汉末年的周瑜和孙策一般。孙策去世后,周瑜承诺,生死无悔,永固江东!

可是他如果把太后的秘密告诉大王,段萱肯定活不成,这可如何是好?一面是爱情,一面是友情和忠心,他该如何抉择、

“萱儿,我不想害你!”荀曲摔掉手中的酒杯,仰天大喊道,“念歌!我更不想伤你!老天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该怎么办。”他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就抱着书桌的一角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过了几日荀曲整理好了情绪去了太后的寝宫,他答应太后即刻运作将大王拉下王位的事情。太后娘娘赞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表示诚意将段萱从小黑屋子放出,封为宫女在太后身边伺候。

一日午后,贵妃裴兰新抱着刚刚会说话的小公主李长平在华裳宫里小坐。李念歌从贵妃手里接过女儿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公主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像红彤彤的苹果那样可爱。

“父王......父王!”

小公主刚刚会牙牙学语,吐字含糊不清,但足以让初为人父的李念歌的内心被这几个字眼烘烤的暖暖的。李念歌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掌上明珠,手却十分不自然,用力过大怕弄疼女儿,用力小点又怕女儿从怀中滑落。他机械地将女儿拥入怀中。他快而立之年了,膝下就只有长平这一点血脉,自然很重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邱墨来报淑妃娘娘何丝丝求见。

“入冬了,外头冷,快请淑妃进来!”李念歌一边抱着女儿,一边对邱墨说,贵妃娘娘的脸色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沉了下来。心里很不舒服,她抱着女儿和大王共享天伦之乐,她何丝丝来凑什么热闹。

邱墨领着何丝丝走了进来,何丝丝一进入殿内见到大王,就不自主地向大王抛着媚眼,大王好像很受用,冲她点点头。得到大王回应的何丝丝笑逐颜开向他们盈盈拜倒:“妾身参见大王,参见贵妃姐姐。”她起身后端起侍女递给她的一个木罐,在裴兰新毒辣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到大王跟前,“大王,这是妾身特意为您炖的党参乌鸡汤,请大王享用!”

这个时候长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能是李念歌的胡扎扎着她嫩滑的小脸了!裴兰新看李念歌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生怕惹怒了他,赶紧接过女儿就说女儿该睡午觉了,识时务地退了下去。

李念歌端起那碗党参乌鸡汤,慢慢地品尝了起来。何丝丝绕到他身后为他按摩着脊椎。李念歌想起女儿刚刚牙牙学语,忍不住笑道:“哎,时间过得太快了,平儿都会说话了,这小丫头一碰到寡人的胡渣就会哇哇地哭起来!真是可爱至极!”

“是啊!小公主是全宫上下的开心果!”何丝丝将脑袋靠在李念歌肩头,蹭着李念歌满脸扎人的胡须,忍不住吻了一下,“平儿不喜欢大王的胡须,但妾身喜欢。”

“你呀!”李念歌侧过脸用手指头点了何丝丝脑袋一下,“对了,你去给母后请过安了吗?”何丝丝伸手环过李念歌的腰,点点头,说道:“妾身来华裳宫之前就去给母后请过安了,母后说她要念经就将妾身打发了!对了大王,母后宫里多了一位大理的宫女。”

“大理宫女?”李念歌顺势将何丝丝拉入怀中,“你如何得知那是大理人?”

“大王忘了?妾身就是大理人,怎会不识得?”何丝丝享受地依偎在大王温暖的怀中,肯定地说。

李念歌的灵魂已经神游到了天外,前不久邱墨发现母后寝宫出现了一个黑衣人,现在母后宫里又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异国宫女,莫非这二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母后一向看不起南晋大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现下为何千里迢迢寻一个大理女子服侍在左右呢?

“丝丝,明日午后寡人与你一同去向母后请安。”李念歌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入了母后的眼。

李念歌到太后宫中见了那位大理姑娘,她长相一般,身材也不是很好。机敏的李念歌观察到这位大理姑娘似乎很恨母后,每次看母后的眼神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更加奇怪了,这么明显的眼神母后不会看不出来,她怎么能容忍一个恨自己的人日日出现在眼前呢,这不符合母后的性子。还有这个大理姑娘穿的是上等的衣服,干的也是端茶递水的轻活,但是她脸颊上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李念歌冲着何丝丝挤着眼睛,何丝丝会意地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白皙的手:“这位姑娘,你是大理人吧!”谁知那个姑娘猛地甩开她的手,将身子扭到一边。

“大胆,竟敢对淑妃娘娘无礼!”何丝丝的下人杜若吼道,但她依旧没有反应。

“丝丝,她不会说话,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太后开口道。李念歌却忍不住问道:“母后,下人如果不够用,儿子再给您调配,用一个不能言语之人实在不方便。”

“大王孝顺,母后心里明白,段萱虽不能言语,自有她的好处!”太后解释道,又冲着丝丝招了招手,“丝丝,她的确是你的同乡,大理人,但与你不同,她是一个奴婢,你不能失了身份与一个奴婢交往过密。”

“谢母后教诲,丝丝知道了!”

南晋帝都建业乾安宫

当了半个月的内司的苏轻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为官难这三个字的含义。她趴在案上处理着后宫的琐事,每月各宫嫔妃吃补品的费用就得一千多两,哇塞,苏轻轻被这项天文数字惊呆了,一千两银子是她在乐斋工作十年的俸禄!这后宫的女人还真会享受。

“大人,喝杯安神茶吧!”方沁煮了一壶安神茶,端给她。“公务就是这般繁琐,大人可要注意身子,寒冬腊月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苏轻轻将自己的披风往上拢了拢,虽然大殿内烧了上好的银丝碳,但从小畏寒的她还是感觉瑟瑟发抖,趁热喝了那碗热气腾腾的安神茶才感觉暖和些。

“阿沁!你识字吗?”

被大人这样一问,方沁先是一顿,然后腼腆地点点头,苏轻轻见她点点头,笑着说:“太好了,阿沁,我打算让你做我的副手,一同打理后宫之事,你可愿意?”

方沁愣了片刻,随即跪倒在地,惶恐地说:“奴婢身份卑微,哪里受得起大人如此厚爱?”

“阿沁,其他的先不论,我只问你可愿意?”她移步上前,俯下身子扶起方沁,凝视着她的眼睛,见阿沁还在犹豫着,又说,“论出身,我又何尝不是出身卑微呢?为此常黎弃我而去,娶了高贵的郡主,正因为我们出身不高更要为自己博一个锦绣前程啊!”

阿沁被她说得热血沸腾,坚定地站了起来:“多谢大人教诲,方沁愿意追随在大人身边效犬马之劳!”

这个时候戎戎匆匆忙忙从殿外进来,一路小跑到轻轻跟前,焦急地说:“小姐,郡主和常公......常大人进宫向太后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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