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国的花朝之节,雁国赏红踏春的日子。同时,也是宋萱自从穿越而来后第一次同师门内众弟子一同下山的日子。
原主当年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她本是姜国江湖邪教教主之女,后因举国上下被雁国覆灭,才扔到了姜雁两国交界的修罗场上,死后被宋萱继承了记忆和身体。
所幸,她被占月宗宗主捡回,将她收为门下的嫡系弟子,修炼剑诀。
如今,她已在宗内待了六年之久。
至于宗主捡回她原因,暂时还无从求索。
只是自那之后,世上再无宋萱,只剩占月宗嫡系弟子,红莲教唯一遗孤,宋渲。
雁国从建国开始就一直分为两大类风向。一者是朝廷官户平民风,二者是江湖侠客武林风。这两个面团大多数情况下互不干涉,也是揉不到一起的两张饼。但是偶尔会有世族贵胄愿意送自家娃娃去学艺的,时间久了,两者便开始互相交往,互利互助了。
而至于里面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目前还没在宋渲的研究范围内。
各大宗门算是江湖圈的食物链顶层人物,想要进宗门学艺并不简单,需要从小就派山上宗门的长老去到贵胄家中摸骨验看是不是学武的料子,若是被长老看中了,收入宗内自然是好的,若没看中,便是拎了万两黄金去,也是不收的。近些年来,雁国盛世,百姓无忧,于是人人皆想成侠,给自己找点儿事干。然而本身各大宗派接收弟子的又少,于是江湖中便又掀起了一阵拉帮结派的热潮。
一时,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之路成了人人艳羡的生活。
宋渲觉得,她既然受了师尊的救命之恩,就要好好地练下去,故而平时练剑的时间也比别人长了些,刻苦些,就这,也要被宗内有心之人称为喜欢出风头的假把式。
虽然空有一腔刻苦练剑的热乎劲儿,奈何自己的手爪子不管事,这剑,也就越练越差。不知怎么,宋渲总觉得她拿剑的手不利索,有点像左手写字的架势。于是,她还是毫无意外地成了占月宗内室弟子中最差的一个,更何况宗内弟子无一不是宗内长老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也就更成了师姐师妹们嘲笑的对象。
一个女子,更何况是一个被破格收入占月宗嫡系门徒的女子,更甚的是宋渲还是个容颜妖丽艳美的女子,是很容易被宗内其他女子所嫉妒,排斥的。
比如此次与她同行而来的大师姐李芊荷和师妹陆诗圆就是个例。
占月宗一行人头带素月银冠白衣皓雪地走在路上,引来城中诸位百姓顿足围观,众人无不赞叹一声世外仙。然而在这群世外仙中,偏偏藏了个令人惊叹的,令天地黯然失色的。
“乖乖啊,真是个妖精!”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见到走在队伍最末的宋渲后,眼中散发了出了惊艳的光芒。
宋渲是那种勾人的美,与宗内的其他女子不同。她们大多都是清秀素雅的模样,而宋渲则是眉眼风情的那一类,偏偏夹在其中,便将她衬的更是特别了。
特别是那一双杏眼,宛若潋滟了世间惊鸿墨一般的深邃,又让人有一种看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的魅惑感。
走在最前头的李芊荷用余光往后瞟了一眼,自然知道那个俗客说的是她。心中颇有愤懑之情,于是鄙夷道,
“还不是个徒有空壳的废物,轻浮妖媚的货色。”
她刚说完,狗腿子陆诗圆立刻捧着一张笑脸谄媚道,“师姐别气,自古妖精多薄命,她那张妖精皮子怎比得上师姐的绝世容貌。”
李芊荷听她一说,心中的火气不免降下了三分,朝她轻浅一笑,说道,“还是你懂事儿。”
宋渲本着热爱师门维护和平的态度,一直不愿同她们这些喜欢攀比的多事女搅合在一起,同时,宗内又惯来有“尊敬师长”的规矩在,便是她们说的难听一些,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但她从来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格,以前惯着她们就惯着了,此番出来,她无论如何也堵一堵她们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于是她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伸长了脖子喊道,“哎呦,谁家的烂地瓜开花儿啦!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臭味呢!”
陆诗圆身形一顿,深知她说的是自己,但却不敢吭声。一旦她骂回去,宋渲一定会说她对号入座。
绝不能被那个小贱人牵着鼻子走。
李芊荷也听得出她这话别有一番味道,但不知是什么意思,只回头看了一眼,又观察了一下陆诗圆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反倒是站在宋渲身旁那个娇小的身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师姐,别说了!她们不好惹!”
这是去年刚被长老收进宗内的小师妹楚湘,为人谨小慎微,常常被宋渲嘲讽说她“活的累”。小丫头片子很有自己的想法,见宋渲笑话她也不恼不怒,反倒是教育她“世人皆非良善,江湖人心险恶。”
宋渲朝她呲了呲牙以示安慰。
她早早便算定那陆诗圆一定吃瘪不敢说话,若是真的想在这个时候找事,一定会在李芊荷面前假哭,说自己欺负她。更何况,队伍里还有她最爱的师哥李青涯。
比起在他面前丢脸,陆诗圆还不若在心里承认自己是那颗烂地瓜花。
宋渲想着想着,一双杏眼渐渐弯了起来。
丝竹声起,楼中几位锦衣高冠的公子哥儿坐在一桌之上推杯换盏,笑谈古今。
窗边那个素冠琉璃钗的善眸公子,嘴角不经意间微微翘起,捏了捏手中的素盏,喉骨微微隆起,将猴儿酿一饮而下。
桌上众人皆叹一声李公子好酒量,却不知他心头的那方配着流苏翠竹的六弦琴,在那姑娘巧笑倩兮后,被扬手拨乱了几下。
他薄唇微启,用那如同秋日檀木同样性情的低沉语调,对身旁之人问道,“玉轮山上挽着月形银冠的白衣弟子,是哪家宗派的?”
坐在他身旁的酒肉贵胄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即答道,“应该是占月宗了。”
“占月宗。”他在唇齿间反复咬着这三个字,眼中仿佛冉起了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