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我,只能无奈的苦笑。明明是为了监禁我,防止我突然逃跑,却成了人家眼中的兄妹情深。
“阿伯,现在江南太平吗?我是从长安来的,前往江南那里投奔亲戚。想向你打听一下江南的情势。”我不再看金成毗,转过头问道。
“好!怎么不好?怪不得看姑娘不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原来是打前都京来的,那原来可都是天子脚下的地方,只可惜……听说前两年被那个已经死掉的大奸臣朱全忠给抢烧一空了,那些原来长安的贵老爷夫人们也都纷纷南下来了。
姑娘也是要赶去江南吧?实不相瞒啊!现在的江南,那可真是……姑娘听说不?那个就是朝廷的那个大官,也是个姑娘来着,叫什么葚的。她在江南颁布了建船令,现如今的江南,到处都在筹建船埠,那些大家伙,我陈五可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船只。成批成批的,堵在长江口,简直就成山了!听说还要组建什么船队,还要远渡重洋……”
“嗯,江南的百姓呢?”见着陈五越吹越离谱,我只好出言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
“啊?”正讲的口沫横飞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船家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道:“江南那地方本就是鱼米之乡,富裕的很,可正是因为江南的富庶,才遭致了诸多的祸端。前几年,梁王的部队被那个什么葚的女娃子逼得节节败退,退下来的残余部队就全都往南下富庶的地方跑,节度使杨大人主张全力固守,借助着城池修建坚固的营寨来抗敌才终于为江南的百姓撑起了一方太平。”
“哦,江南太平,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在江南落户啊?到时候再让你孙子上个学堂,懂点文墨总是好的。”我看了一眼角落内的小男孩,全身上下瘦骨嶙峋,紧紧地包裹在一件单薄的棉衣内,瘦小的脸颊上有着经年风吹的红润。
我的话才说完,少年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遂又继续低下头去默默地擦拭着木桶中的碗筷。
岂料,我的无心之语换来的是船家的一阵叹息。
看着瘦小的孙子,船家一阵唏嘘,“不怕您看了笑话,你看看这艘破船,已是我们唯一的家产。三娃子他爹在他还没有出世的时候便被强征兵入伍,死在了战场上,他娘在刚生下他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了。江南是个好地方,可哪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待的地方啊!
水上人家,只要求技术好就行了,念那么多书管什么用?这娃子性子犟,每次等着我船一靠岸,就偷偷的去香山的私塾偷听里面的先生教书。我打了他好几次,他也不听,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
“……”
波涛拍打着船底发出空空的声音,船伯的话在我心中掀起了层层涟漪。是啊!即便是我现在已经改变了历史多多,可对于百姓来说,依旧是过得如此清苦。我还有如此多的事情要做,只是……上天为什么不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而此时,位于江陵(南京)的燕子矶船埠头,一个灰黑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江口。看着不远处造船工人们正热火朝天的搭建着船只,细长的双眼慢慢眯成了一条线。江风吹起灰衣人的衣袍,露出欣长而结实的身体曲线。
望着由东南方滚滚而来的江水,灰衣人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
她——终于要来了。“快快快——”
秣陵玄武湖边上的吴王府内喧闹成一片。
奔走的丫鬟侍女手忙脚乱的将王府内打扫的纤尘不染,即便是在假山石缝内的青苔,都有用专门的器具将之掏挖干净;蜿蜒迂回的长廊之中,歪衣鞋帽的小厮跪倒在地上,手中的木刷上下飞舞,将石栏边缝洗刷一新;内堂的大厅中,王府的管家杨阚指挥着仆役将地上的斜纹地毯换成了大红色。
“奶娘,爹爹要过寿吗?”瘦小的杨溥躲在门廊柱边,奶声奶气的睁着乌圆的眼珠,一手扶着奶娘的手问道。
“不是啊!听老夫人房里的丫环说,是小王爷您的妻子要来了。”奶娘一扶腰,将腰间的靳带又紧了紧,一脸神秘的凑到杨溥耳边小声说道。
“妻子?是什么?”
“就是将来要做小王爷您王妃的人啊!三年前听说也来过这里,可才逗留了一晚上人就走了!那个时候小王爷人还在奶娘怀里喝奶呐——只不过听说……听说二王子也和她订婚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真是这样,那祥阁那边的二夫人可真是要得趾高气扬了!”
“为什么?”
“为什么?嘿,小王爷!您可不知道您那未婚妻是什么人呐?那可是这个——”奶娘神秘兮兮的竖起拇指在杨溥面前比了一下,道:“别说您!就是咱王爷见了她,也得行个大礼。”
“爹爹也要见礼?”杨溥一声惊呼,用白白的小手捂住了嘴,吃惊的将圆溜溜的眼珠睁大。“那……那她会和我玩吗?”
“瞧您说的……小王爷您可是和她祖辈上定下来的亲事!还能假了不成?只要您俩之间的事成了啊!小王爷您就是她的天,您说什么,她还不是就听什么!到时候,奶娘我不也能跟着沾光嘛!”
“呀,我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杨溥吃惊的小嘴一张一唏,看着门廊外面久久不能回神。
船靠埠头,金成毗几乎像是一条死狗一般的爬上岸边。两腿发软的哼哧哼哧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船家,却被我拦住。
“慢着——船家,南下金陵的摆渡口不是在燕子矶吗?为什么你光送到我们江心洲就停下来了?怕我们不给你船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