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看到的雕像,是‘宁域’的雕像。”
众人一阵沉默,花夏一直以为宁域是一个特别高大特别壮硕的形象,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异装癖。
第三部分展区的主题是“火”。明亮的灯光相比上一个展馆的红色有些刺眼,花夏继续向前走着,墙上的照片再没了之前的黑白照,气氛也不再压抑。展柜里摆着一些枪械和勋章,想必是当初抗击的时候留下的遗物吧。
“请看各位左侧墙壁上的照片,这些照片所记录的时期是人类组织起反抗军的初期阶段,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找到打击黑潮有效的方法。”
花夏向左侧看去,照片上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队列,士兵们都是全副武装,但是身上带着的装备在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与现在大街上走着的人不同的是,图里的人眼神有些不一样。花夏仔细的打量着照片里那些人的眼神,几乎都是一样的——坚定而无畏的眼神,似乎不会再去在意自己的生死一样。
“这张照片上的人现在仍然存活的不超过五个,不只是这张照片,还有照片上没有的人。这第一批所有的人都是自愿上阵的,事后统计给出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数据,这支部队在那场战役中的伤亡率大于百分之九十五。但令人惋惜的是,这场战役人类仍然被打败了,因为当时根本找不到杀死黑潮生物的方法,这些英雄们完全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未来人类生存的希望提高千分之一的概率。”
花夏有些瞠目结舌了,自愿牺牲自己性命的品质是不可多得的,万里挑一的品格。而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之下,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去用自己的肉身去当做保护同类的最后一道屏障,这种事情放在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请继续往前走,你们面前的展柜里展示着那场战役里面授予活下来的人和能找到的尸体的勋章。这枚勋章是目前人类从起源开始到现在能够授予的最高荣誉,我们博物馆有幸收藏了一枚,希望大家能够铭记前人的付出。”
花夏走到展柜前面,那枚勋章静静地躺在天鹅绒上面,勋章的绑带上仍然有干涸的血迹。绑带是红黑相间的条纹,勋章主体则是纯金打造的,上面镶嵌着一颗被雕刻成地球模样的蓝宝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枚勋章的主人只拥有了它不长的时间,就因为严重的感染和并发症牺牲了。那时的医疗条件还不如百年前,药品的稀缺程度堪比黄金。这枚勋章的主人临死前还在念叨着‘不要再给我用药了’这种令人伤感的话。勋章主人的家属在S区的博物馆建立之后,将其无偿捐赠给了我们。”
花夏的心情变得再次沉重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凄惨而伤感的历史事件,而是来源于对前人英雄打心眼里的佩服。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这句话在他们身上真的不只是一句空话。
他们的死是为了让后人更好的活着。
那句话,完完全全就是勋章的主人用生命演奏的悲壮凯歌。尽管他输了,但那被称作凯歌完全不过分。
墙上的照片渐渐地多了起来,从照片里能够看出来,人类的武器装备在不断地进行改进,展柜里也出现了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武器。只不过,到某个历史节点之前,人类从没有击退过黑潮。顶多是不停地进行战略性转移,来将将好维持生存。在这种战略模式下,牺牲和被杀的人渐渐地变少了。
“前面展现的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可以说人类的历史和命运在这一瞬间被决定了下来。”
花夏来到了一道分隔线前,那道分隔线上写着几个字:超能力制剂。
“原本这个项目是最不被人们看好的,但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人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上面。参与这个项目的科学工作者也没有让人失望,在当时极其恶劣的科研条件下,他们仍然成功的把制剂做了出来,拯救了千万苍生。你们左侧的图片是第一箱被批量生产出来的制剂。”
可能是出于历史价值考虑,第一支制剂被放在了很精致的容器里面。那是一只黑色的皮箱,上面有着纯银打造的的密码锁,它躺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的支架上面,旁边站着一些穿着实验服正在鼓掌的科学家。科学家的脸被刻意的消去了,留下的只有淡淡的黄色色块。
“由于这些科学家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这些照片对他们做了面部遮挡。接下来请往前走。”
跨过分隔线,花夏这才发现展馆分隔线以前的部分一直是一个比较平缓的下坡路,而跨过了分隔线之后,下坡变成了上坡。
接下来的照片展示的就是一些觉醒了能力的人们在测试自己的能力,还有一些大规模接种时留下的照片。而到了某个地方,所有的照片都开始有目的的指向一个人。
那就是宁域。
“到了这个部分,‘宁域’就变成了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宁域是有着接近完美领导能力的人,作战能力更是不用多说,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传闻。他或她的身份到现在都是一个谜,他的下落更是一个谜,有的人说他透支了太多的生命力在避难所建成后死掉了,有的人说他疯掉了,还有的一些阴谋论者猜测宁域本身就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只是为了增加军队士气用的。不过宁域这个人物的功绩却是完全不可被磨灭的。”
宁域,一个传奇般的人物,轰轰烈烈的领导了一场战争的胜利,又毫无征兆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他完美的领导能力,果断的判断力和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人格魅力将他深深地刻在了大众的脑海之中,有些人甚至奉他为神明。
这样一个人,消失了,人类感谢都来不及。
“请仔细观看你们左侧的屏幕照片。”
花夏向左看去,照片上是一场来势汹汹的黑潮。
“这是在宁域接手了领导工作之后遇到的最大的一场黑潮,其实也是黑潮降临之后最大的一场黑潮。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场战役打赢了。”
图片上的黑潮虽然是静止的,但花夏一想到那是曾经出现过的东西就感到胆战心惊,那黑压压一片的生物像是大洋中心的海啸,或者台风里面的云层。一片压一片,一层叠一层。即使不在现场,也能身临其境的感觉到那地动山摇之势。如果身临现场,空气甚至都会凝固吧,那种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即使是有了避难所的支持,也很难有人能仿佛无事发生般从容的应对。
接着在下一秒钟,屏幕上展示出了图片的另一半。
图片上的另一边是一个形影单只的人,他披着斗篷,盖着帽兜,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一棵历经百年岁月的松树,不动不摇,不卑不亢。他的斗篷随着风飘动着,仿佛在衬托着大战前最后的寂静。他像是征服世界的君王,在对敌阵有勇无谋的冲锋进行着嘲讽;又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死神,在对敌人下达死亡的审判。
“图片上的另一半是宁域守护在当时最大的一处人类聚集地前面的样子,他的身后跟着大约三千名能力者,这是现在黑潮抵御部队的前身,是最勇猛的战士。宁域带着三千人险胜了黑潮,虽然是险胜,但是却是人类的第一场胜利,对历史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
花夏盯着照片上的宁域,他守在人类的希望面前,面对着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敌人。敌人像潮水一样涌来,看起来镇定自若的他,那年那刻他的头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花夏又去打量照片左侧的黑潮,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那绝对不是三千人能抗住的量,那场战役人类能胜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堪比《出埃及记》里的摩西分割海水,《圣经》里的耶稣复活。
如果说,以少胜多的战争司空见惯,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想要打退黑潮,必须完美的地消灭里面的每一只生物,因为黑潮不知道退缩,不知道害怕。
而如此绝望的环境,宁域做到了。尽管活下来的战士不多,但是他完成了其他人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能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下一张照片是这场战争之后的战场实景,从照片中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坡全是动能武器留下的弹坑。据一个有幸观看了整场战役的人描述,‘天空的炮弹像是最大规模的流星雨;而地上的人比黑潮更像恶魔,他们用尽自己身上的每一分力气,撕裂着阻挡在眼前的敌人。呐喊厮杀的声音划破夜空,久久不能消散。’可想而知,那场战役究竟有多惨烈。”
花夏继续往前走着,前面的每一张照片里都有着宁域的身影,直到第三部分结束。在最后一小段时间段里,是避难所正在建造的时间点,宁域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人阻挡了每一波黑潮,为避难所成功建造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第三部分就这么轰轰烈烈的结束了。大家看起来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花夏能够理解。宁域的事迹就像一部史诗,而这部史诗在中途随着他的销声匿迹戛然而止,作为看客的花夏自然是不满足的。
但史诗是史诗,花夏看到的却是史实,二者永远不能划等号。宁域的形象不得不说真的像一位神明,在某一天突然降下,为所有人解了燃眉之急。在人类不再需要他之后,直截了当的消失,丝毫不拖泥带水。
花夏知道,宁域的选择是正确的。她能看出宁域并没有进入政界的意思,如果他是如此决定的,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在新的政权成立后未免有些功高盖主,从众人眼前消失也是无奈之举。
说不定他现在正逍遥自在的在某处生活呢。花夏叹了口气,失望的想道。
“关于宁域的故事不是我们博物馆的主旨,也永远不会是。但必须承认的是,最有人气的展览部分就是关于宁域的这一部分。从这个方面也能看出来,宁域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人格魅力到底有多强。”
“这就是经常出现在电视剧里面的‘一人独守一城’的浪漫之处吧。”到了休息处,唐糖两眼冒星星的说道。
“不得不说,宁域的光芒,虽然只是余波,仍然还是存在的。”唐有一脸满足的喝了口水,说道。他的反应不难猜到,毕竟花夏很早以前就知道唐有很崇拜宁域。
不过这也难免,她来博物馆之前只是听人说过,并没有去主动地了解过关于宁域的事情。在听了宁域那惊为天人的事迹之后,她也对宁域产生了一丝敬仰之情。
有朝一日,她希望自己也能有宁域那种“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气。
一人,一刀,保千万生灵。实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