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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杀招下

大帐之中,主位之后立着巨大的箭靶屏风,黄花梨木作架,转角以青铜兽首相连,棕色皮绳固定屏风,虎皮覆面,给大帐增添一抹野性。

公子敖陪着几位附属国世子在台上饮酒,宝鼎立在大帐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子奕与晏傲雪在宴席前排坐下,紧靠着公子敖坐席的台阶之下。

晏傲雪为子奕感到高兴。短短半月,他的地位水涨船高,从厅堂末席移到了最抢眼的位置,现下谁也比不上他这智囊红人的风头。

她转身去看身侧的子奕,他应对自如,对前来示好的宾客一律简单回一句“过奖”“不敢当”“客气”打发了事。

听闻子奕拜帖不收,礼物不要,想要晋升的官员齐齐蹲在万松园门口,巴望他出门时能搭上两句话。可这位炙手可热的人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个未出阁的姑娘,将自己关在百亩万松园内逍遥自在,让这些官员碰个软钉子。

杨雉诚挚地向崔璞举杯致意。

“崔璞兄,今日真是千钧一发,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就命丧虎口了。小弟敬你!”

押对宝的程炜心中得意,守着这棵摇钱树,还愁没有金山银山,让旁人眼红去吧!他醉意阑珊地向崔璞敬酒。

“崔璞老弟,今日论功行赏,必定有你一份功劳,真是令全郚城的人艳羡啊!”

子奕看了眼对面睚眦相向的罗友,淡然道,“我看未必。某些人想撕碎我的皮肉,咬断我的骨头也未可知呢!”

弋匡瞅准机会领着弋娆笑着靠过来。

“崔璞老弟调虎离山、分而歼之的策略,弋某佩服!程司空,你没参加围猎,是没见到猎场惨烈啊……”

“哦?如何?”程炜作虚心请教状。

“那两虎异常凶猛,不仅撕破了捕网,还伤了十几名侍卫!若不是崔璞老弟事先安排将两虎分开,这俩凶兽一同反扑,我们连同公子都得沦为这老虎的猎物,让其饱餐一顿啦!”

晏傲雪诧异地去看子奕波澜不惊的脸,杨稚则是想到当时场景脸上煞白。

弋匡又是一笑,“倒是没想到崔君不仅智计过人,骑马射猎也是一把好手,令人刮目相看!弋娆,你也别愣着,敬崔大人一杯啊!”

小姑娘的脸立马羞红了,强作镇定地也上前敬酒。

“崔大人,晏姑娘,你们师兄妹武艺超群,令人景仰,弋娆敬你们一杯。”

晏傲雪想到她下午的来势汹汹,却在人前忽然这般伏低做小,故作不解,“弋姑娘,叫崔大人就生疏了,还是叫崔君亲切些。”

一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弋娆羞红了脸。子奕挑了挑眉,神色莫测地觑了晏傲雪一眼。

笑得太响,坐席对面几人都朝这边望过来。

“叛国贼!”章珮首当其冲,大声嚷道:“我看就是崔璞在背后捣鬼!今日这两虎斗得正起劲,众人抄家伙刚要生擒,他一来老虎却猛地冲出包围圈去,大家说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顷刻间,仿佛晴空中打了一声响雷,罗友身旁众臣纷纷跳起来表示赞同。酒席霎时间分成两列阵营,争执不休。

晏傲雪暗暗心惊。以罗友为核心的旧势力未衰,以子奕为首脑的新势力乍起,她明白两大阵营早晚有这一仗,只是没想到会选择附庸国贵客在的当口开战。

弋匡正站在崔璞身边,凌然道:“今日围猎之时,我也没见你们几位在场,怎么说得如此煞有介事?”

“崔璞曾讲过,他手下有几位奇人。今日定是他手下的奇人作祟!”有人大声争辩道。

“对,邪门歪道,不可久留!”众人齐声指责道。

杨雉激愤不已,握着拳头大叫:“你们这些小人,有本事也上猎场立上一功!只会在人背闲言碎语,简直女人行径!”

“我们?我们要立功也凭的是真本事!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岂是君子所为?”章珮斜眼睨向子奕,道:“说出来我都替他害臊!叛国贼!抢了齐国崔邑府库的钱财,到我们郚城来称英雄好汉,我呸!下作!”

“你!”杨雉气得胸口要炸了,一拍案头站起来,用手指着章珮,却说不出话来。

晏傲雪心中一震,这话极阴损,直戳子奕过往,意图撼动他的根基。公子敖也停下来看向这边,隔岸观虎斗的架势也不像是要制止的样子。子奕风头正盛,有人替他出头打压一番,着才是上位之人的权衡之术!她忧心子奕会因此愤怒,不安地扭头看他。

子奕看向对方,众人激愤难平,他的双眸却似两汪深潭,平静得激不起半点波澜。

晏傲雪放下心来。就他这不为所动的姿态,就足以气死对面那拨人。

“章大人此言说的极好,”子奕慢条斯理地开口,“叛国贼这大帐之内可不只有我一个。若说我是叛国贼,你的授业恩师——罗友大人也脱不了干系。”子奕不与他纠缠,将矛头直指幕后主使。

“胡说!我恩师来纪国的时候分文未带,两袖清风,与你天壤之别,你休想玷污恩师!”

“分文未带,两袖清风?”子奕唇角下弯,讥讽一笑,“我看他带来的比我只多不少!罗大人生于郑国,长于郑国,启蒙、授业、入仕皆在郑国,诗书学问、经史论断皆承袭郑国。罗大人背弃郑国投身纪国,人虽在郚城,心却还在郑国,无论治国经略、律法刑典、民生政令,方方面面都在效仿郑国,试图要将郚城打造成郑国的附属。章大人,这些刻在脑子里的东西,你折算折算是多少金银?你说罗大人两袖清风,可与罗大人的政治抱负相比,崔某带来的两千五百镒黄金只怕抵不过万一!”他冷冷一笑,“罗大人趁夜私逃便是两袖清风,崔某堂而皇之地背叛齐国就是下作,你们这些官员就是这样衡量公道的?简直笑话!”

众人哗然,纷纷窃窃私语!都知他带着钱财投奔郚城,却不知他资财巨万啊!

晏傲雪也是一惊,这招祸水东引引得好啊!子奕叛国光明正大,两厢比较,倒凸显得罗友虚伪来。

公子敖的眼神一亮。他虽器重崔璞,背地里却还怀一分猜忌,可经崔璞方才一席话,他才猛然醒悟——原来他一直倚重的罗友其实同崔璞一样,都是异国人,以后又何须分什么齐国人还是郑国人?他心头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

“你!你!你血口喷人!”章珮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有本事去分析其中原委。

罗友见拿弟子当枪使这招不管用,此时也不做缩头乌龟了。

“崔大人好一张辩口利舌,颠倒黑白的功夫无人能及!”罗友捋着花白胡子,梗着脖子,一双眼神老辣的小眼睛瞪着崔璞,一副好斗的神情。“老夫带着郑国的学问而来,学以致用,辅佐公子二十余年,朝中大小事宜无一不是秉公执法,与大臣相处也未曾有所偏私,我心所向,日月可鉴!”

“崔某不过实话实说,罗大人何需动怒?然自我来郚城数月,确未听说罗大人有何功绩。你我都为异国人,罗大人何以时常人前人后挤兑崔某?况且,郑国乃一子爵小国,四面受敌,八方牵掣,故步自封,不足为奇。而我齐国以侯爵之国立世,物产丰富、人品风流、政治升平、百姓安乐,可学之处不计其数。我既愿投身纪国,又有司城之富,罗大人又如何得知我不能秉公执法、两袖清风,助公子一臂之力呢?以崔某之所见,罗大人不过嫉贤妒能而已!”

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称赞。晏傲雪却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细细琢磨,不动声色间,子奕已将捕猎老虎的话题转到了。

公子敖心中反复掂掇。罗友虽说是岳丈庸老送他的谋士,可在郚城十多年确实没什么大进展,眼瞅着弟弟公子恪在朝中笼络人心,哄得父君母妃欢欣不已,却无计可施。崔璞是难得的智囊,他来郚城四个月,成绩裴然,有目共睹,做的事桩桩件件打入他心坎上。他还有什么理由对他恒生猜忌?若有崔璞在内,鹿蛟在外,两人共同辅佐,储位之争岂在话下?左右一比较,公子敖的心已经偏向了一方。

子奕淡漠地扫他一眼,目中无人的做派激得罗友火冒三丈,他强压怒火,冷冷嗤笑一声。

“你口口声声齐国如何如何,齐国再不是先齐君在时的齐国了!”章珮得意忘形道,“大家恐怕还不知晓,这新君荒淫无耻,整日奏靡靡之音,不堪入耳。齐侯邀鲁侯赴齐,一晃流连数月,名义上是共商迎娶王姬之事,实则背地里与亲妹鲁侯夫人文姜私通,淫乎其妹,行鸟兽之行!崔君却说齐国人品风流、政治升平,不知廉耻至斯,令人叹为观止!”

又是一个晴天惊雷,众人谁都没听说齐国有如此惊天的淫乱之事,纷纷窃窃私语。

“唉,听闻鲁侯夫人此次前往齐国,随从多如云雨,四马驰骋不曾停歇,朝发夕至,如此急切,原来如此……”

“众人都道是鲁侯夫人思乡心切,却原来是私会同父异母的哥哥!”

“齐国国君竟能做出此等有违天伦之事……”

“这样肆无忌惮,毫无羞耻之意,简直无耻至极!”

“这样的齐国还有什么可怕的?开战!”

“对,开战!一举夺回临淄!将他们赶出东夷的领土!”

原本已偃旗息鼓的敌对势力见翻盘的时机已到,纷纷站起来鼓躁人心。

晏傲雪双拳猛然紧握,脸上火辣辣地疼,犹如被人掴了两个巴掌。齐君与文姜的丑事她早有耳闻,当年义父齐傒公也是因两人举止暧昧远超兄妹之情,急着将文姜嫁出去,此事一旦捅开,必定为齐国上下所不耻,为掩人耳目义父急急将文姜嫁出去。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让纪国人知晓,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这段密辛?

身为齐侯义女,听闻人们羞辱齐国,岂能坐视不理?她正要起身反驳,就见子奕双唇紧抿,低眉敛目,以手蘸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鲁侯”。

鲁侯?与鲁侯什么干洗?什么意思?难道让她将祸水引向鲁侯?她不由眉峰一展,瞬间了然他的意图。

她一拍案台霍然站起身,对面吵嚷不休的大臣都转头来看她。

“你们都道齐侯之举令人发指,依我看,你们都骂错了人,明明是鲁侯软弱无能,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却无力阻拦,这样的丈夫才是着实可笑!”

下面有人深以为然,不住地点头。

有人突发诗兴,大声吟诵道: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

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

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

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众人大笑起来,嬉笑着附和,“对!鲁君就像个破鱼篓子,什么鳊鱼鲢鱼都装不下,也拦不住……”“鲁侯做男人至斯,还算什么男人……”“我看鲁国也是颜面扫地,贻笑大方啊……”

争论的人群由崔璞和罗友扩大到大帐中所有大臣,争论的话题也从两人身上引到齐国、鲁国两国国君头上,甚至扯出宫廷秘闻,局面混战。

罗友几人眼见撒出的好料,却抓不住滑头的崔璞,气得干瞪眼。

无声无息间,话锋扭转,矛头从齐侯指向鲁侯。晏傲雪看向子奕,发现他嘴唇下弯,露出一抹笑意,她这才放下心来,终于帮得上他一些忙,全当救命之恩的利息。

晏傲雪心中思忖,齐国深宫之中的秘辛,纪国怎么会知晓?她盯着章珮,他官职不高,恐怕是罗友泄露给他的。没想到他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抖出来,不怕会暴露纪国在齐鲁两国的眼线?

公子敖坐在台上看得分明,再次见证崔璞辩智无双,心中对这贤才全然看重,这才出声。

“如此吵嚷,成何体统?崔璞是我请来的上宾,谁敢怠慢他,就是对我的不敬!再让我听到风言风语,我让他立刻横尸当场,都听楚没有?”

他声音蛮横骄纵,让人恐惧,众人皆低头称是。

忽而,大帐之外传来聒噪谩骂之声,一群人推推嚷嚷地涌进来。

姬夫人带着一群士兵趾高气扬地走进来,子姬与公孙彦被一把推倒在地,

公子敖卧蚕眉一拧,凶相毕露。

“怎么回事?”

姬氏盛气凌人,一脸的不善。

“那就要问问你的宠姬,和你请来的贵客公孙彦了!看他们都做了什么丑事!”

子姬被摔得不轻,唉声直喊冤枉。公孙彦吓得浑身瘫软,一个劲儿地摇头讷讷,“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你们敢做不敢说?好!我替你们说!”姬夫人上前一步,大声朝众人道:“大帐之内大摆筵席,言笑晏晏,估计你们谁都没发现公孙彦和子姬不见了。若不是侍女来报,我也不敢相信,这子姬竟与公孙彦在点将台后面的僻静处私会!我起先也不敢置信,就带人前去一看,两人果真搂搂抱抱,公孙彦竟然还脱下子姬的衣裳——简直伤风败俗,有碍风化!”

台阶下众人窸窸窣窣小声议论,比方才大声议论齐君鲁侯更让公子敖颜面扫地。

“住口!”公子敖双手紧握,一拳将面前的案台砸个稀巴烂,大喝一声:“子姬,你先说!怎么回事?”

子姬爬向公子敖,姬氏一瞪眼,她手下侍卫立马将子姬拦住。子姬挣脱不开,哭喊道:“公子你信我!姬夫人她嫉妒我得宠日久,她污蔑我!”

“污蔑你?”姬夫人从鼻孔里重重一哼,“众目睽睽,方才点将台周围所有人都看见你俩苟且,你敢说你没有做过?我看是你敢做不敢认!”

“公子宠爱我,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于我……方才,方才是有人故意将我引到那处,没成想,公孙彦竟然也在那里……我与他闲话两句就要回宴席,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好多萤火虫,拼命往我身上扑,就像捅了马蜂窝,怎么挥都挥不走这些虫子。公孙彦见状,才来帮我一起赶虫子,我怀疑是有人在我衣服上动了手脚,便脱下来外衣,正巧姬夫人带着人就赶来了!”她扬声道:“公子!这么多年我与你同进同出,可曾丢过您的颜面?此事定是有人背后捣鬼,公子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姬夫人一甩袍袖,冷笑一声,“一派胡言!公子莫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谁人不知,萤火虫盛夏方有,这才二月仲春,哪里来的萤火虫?况且,子姬私会公孙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转身朝后面扬声道,“将人给我带上来!”

一个侍女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以头杵地,不敢起身。

子姬看到她,心头紧张起来,声音一扬,“你在这里做什么?”

“子姬,恐吓她也没用。方才你和公孙彦事发,这丫头鬼鬼祟祟地去你帐中,可拿了不少好东西。”姬氏冷声转向跪着的侍女,“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将你乱棍打死!”

那侍女道弓缩着身子,不敢抬头,小声怯懦道:“前些时日公子流连于狩猎常常彻夜不归,我家夫人便于傍晚与公孙彦私会……开始时还让我们这些奴婢跟着,在,在后花园中闲逛,后来,后来就让我们离得远些,有些时候我们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有时……有时半夜方回寝殿……”

“你这贱婢!你敢扯谎!我何时,何时与人私会?什么半夜方回?”子姬拔高嗓音,伸出涂着丹红指甲的手去抓侍女的脸。

侍女吓得一抖,跪着往旁边闪躲,“公子救命,奴婢不敢说谎,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子姬,你还不肯认罪?你看这又是什么?”

姬氏一挥手,身后侍女将一个包裹扔在地上,袋口敞开,散落的二三十件女子首饰让众人瞧了个分明。

公孙彦一看这包袱便吓得瘫软在地上,这里面的东西并不一全是他送的,但这包袱,还有里面的三四件东西确实是他的不假。

子姬惊恐得眼睛瞪得溜圆,这些年来她受公子敖宠爱,明里暗里收了不少大臣的贵重礼物。她爱美,尤其喜欢首饰,每每见了就爱不释手,送礼的人自然投其所好。她收的首饰占了大半,怎会想到收这些礼物会令她自取其辱?就是但此刻她打死也不能承认,否则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但此刻,她只能端起架子顶回去,“公子厚爱,赏赐了我不少珠宝,你拿这些东西也想栽赃陷害我吗?”

姬夫人冷冷一笑,“死不悔改!你身边的侍女早就将公子赏赐的东西挑了出来,你出身山戎,郚城又无亲戚,这剩下,又是谁送的呢?”

“这……这…….”子姬争辩不过,跪着向前爬几步,苦苦哀求公子敖,“公子!你信我!下面的人让我帮点小忙,所以偶有孝敬,这后院走动,谁没有收别人点东西?姬夫人嫉妒我,才会单拿我来说事……公子!我从没有做给公子丢脸之事,都是她们陷害我!”

“下面的人孝敬,出手都这么大方,任这里面挑一件,恐怕都价值不菲吧!”姬夫人不依不饶,添油加醋道。

公子敖原本对这侍女的话半信半疑,后院争斗一直不休,手段也花样百出,但他看到公孙彦的反应,就知道侍女所言不假。看这细软的数量,还不知道子姬这女人背着他还不知跟多少男人来往!他怒火中烧,胸口剧烈起伏,阴沉着一张脸就要跳起来吃人。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听火盆里的炭火哔啵作响。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敝笱在梁,其鱼鲂鱮。”子奕忽然悠悠然吟诵起方才那位大臣的诗来。

刚才出声嘲笑过鲁侯“不是男人”、“贻笑大方”的大臣无不深垂头颅,深深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晏傲雪倏然看向子奕,没有刀枪的战场上,他用唇舌寄出一记杀招!而这一击之后,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悄悄看向他,本以为会从他眼中看到激荡着的杀伐之气、对战争的狂热之情,万万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无法言说的沉痛之色。他压抑着胸口剧烈起伏,搁在膝上的拳头关节泛白,如在承受煎熬的痛苦。他为何会是这样一副奇怪的表情?

奇耻大辱瞬间袭上公子敖心头,他陡得站起来,下颌紧绷,厚嘴唇紧抿,眼中蹿着杀人的火苗。

他虎背熊腰的躯体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步走近子姬。烛火将他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活像索命的小鬼一路匍匐到子姬面前。

公子敖骇人的表情吓得子姬跌坐地上,手脚并用往后倒退,吓得抖着嗓音尖叫起来,“公子不要中了他们的奸计!恺儿!想想恺儿!为了恺儿我也不可能这么做!啊——”

公子敖此刻认准了二人的奸情,豹眼圆睁,低下身,一只手掐住她脖子将她提离地面,恶狠狠地瞪着子姬。

“贱妇!你还有脸提恺儿!”

她尖长彤红的指甲将他黝黑的大手抓出血,双脚在空中挣扎地乱踢,妩媚的脸在他手下扭曲。

多少年同床共枕,对这个女子宠爱倍加,她竟然敢背着他给他戴绿帽子!一股恨意和愤怒用上心头,掐死她都不解他心头之恨!他使出浑身力气,抡起胳膊将她猛力往地上摔去。

“噗”地一声,子姬的脑壳迸裂,奶酪般的脑浆溅了一地。

子姬漂亮的脸蛋惨白,惊恐的大眼不敢置信地死死瞪住白悠悠的帐顶。

死一般的寂静后响起一帮侍女的尖叫,晏傲雪的脸也跟着白了一白。

公孙彦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出帐外,只听刀剑碰撞之声,外面已抓住公孙彦,侍卫进来请示。

公子敖在盛怒之中,一众大臣惶惶不安,为公子敖出手凶残心惊胆战,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请来的上宾见此惨状,纷纷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告辞而去,公子敖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步伐沉重地回主席坐下。

姬夫人从心惊中缓过神来,长舒一口气,这些年郁结在心中的怨气终于能一吐为快,她不动声色地往崔璞那边扫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垂眸不语,遂放下心来。

晏傲雪敏锐地捕捉到姬夫人的视线,心中明了,原来这就是子奕说的一场硬仗。

“都愣着干嘛?还不将这东西抬出去!”姬夫人喝道,劲头十足。

下人手忙脚乱地上来抬子姬尚且温热柔软的身子,清理地面。

“公子,要不要我杀了他?”

站在公子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将鹿蛟突然发问,口气激昂,蠢蠢欲动。

地上的血腥场面激得他杀心骤起,凌厉的三角眼发出残忍嗜血的光芒,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杀人的欲望。

“万万不可!”罗友大惊,慌忙制止,“公孙彦是鄑城世子,杀了他就是与鄑城决裂,公子三思啊!”

公子敖沉默不语,罗友所说是事实。

“罗大人此言差矣。”一直沉默不语的子奕眼皮一撩,漫不经心道,“公子受此奇耻大辱,还要对一个城邑世子俯首,闻所未闻。今日区区一城世子敢动纪国长公子的宠姬,明日,就会有其他世子敢公然觊觎公子的爱妾。公子心慈手软,失了威信,该如何服众?”

“你!你唯恐天下不乱!公子不要听信小人之言!与鄑城交恶对郚城有何好处?鄑城有愧于公子,必然会对您言听计从,何须撕破脸来?”罗友急道。

“鲁国国君的先例就在眼前!”子奕讥笑一声,“公子若不能斩草除根,让人在背后嚼起舌根,到时传到国君耳朵里,以为公子是个连姬妾也管不住的敝笱,岂不遭国君冷眼,遭天下人耻笑?若公子失了国人之心,国君之心,罗大人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罗友抖着手大叫,“你!你!你!狼子野心,居心叵测……”

忽然外面慌张来报,“公子!公孙彦……公孙彦逃了!”

公子敖已被子奕的话激得血气上涌,公孙彦一逃无异于火上浇油,大喝一声:

“他竟然敢逃!来人!将他的随从都给我杀了!鹿蛟,点齐人马,连夜追杀公孙彦!他要敢逃回鄑城,踏平此城——我要让鄑城成为第二个郚城!”

鹿蛟闻到嗜血的味道,眼中写满杀戮,整个人早就如上弦的箭出鞘的剑,跃跃欲试。此时听得号令,欣喜若狂,扬声道:“得令”,杀气腾腾地领兵出发。

罗友痛心疾首,一屁股跌坐席上,指着子奕捶胸顿足,放声大嚎。

“亡郚城者,璞也!亡纪国者,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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