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之前，苏陌又一次去看了夙夜。
天气还不是很热，但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夙夜的身边塞满了防腐的香料，猛一看上去，倒像是睡在花丛中似的。
苏陌伸手抚摸夙夜安详的容颜，在她耳边轻声道："就算你认为你欠了夜光一条命，可是夙夙，我不会放过他。"
说罢，他闭上眼吻了吻夙夜的冰凉且毫无血色的嘴唇。
贺兰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苏陌，我们......走么？"
"走吧。"
苏陌起身走了出去，与贺兰翳擦肩而的时候说道："这次若是能够凯旋的话，回来便将她葬了吧。"
"葬在那里？"贺兰翳有些诧异地问。
苏陌想了想说："皇陵，皇后的位置。"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贺兰翳久久发呆，半晌后还呆呆答了一声："是。"也不知是说与谁听。
跟着苏陌坚定地前往战场，就算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也许那些所有的过去，都会消失在今天吧。
然而他们却没有看到其他的士兵，只有夜光一人站在城墙下，手执一柄紫竹箫迎着风吹奏着。
不知道什么曲子，却听得让人想落泪。
夜挽和师不莲都站在城墙上。夜挽看着比平日里多出一倍的伽蓝国--军队陷入了沉思，只听得身边的师不莲说道："依军师大人之见，这次夜光活下来的机会能有多少？"
"我想是没有了。"
"军师大人也这么认为么？"
"他若是一心求死，谁都拦不住他。"
师不莲扭头瞧着夜挽的侧脸，那与夜光过于相似的脸，真的难以相信这两个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军师大人，师不莲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
"您和夜光真的是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么？"
夜挽抬眼望向师不莲，突然笑了，一贯的薄凉："若是我说，我和夜大人本就是同一个人，你信么？"
师不莲有些惊愕，勉强笑笑："......军师大人说笑吧？！"
"是啊，说笑罢了。"
夜挽回过头不再理睬师不莲，她望向城墙之下，那里夜光依旧站着，执着于手中的箫，音乐呜呜咽咽，不是特别好听，却独有一种悲凉的味道。
夜挽喃喃道："师不莲，夜大人他，在借用箫声想你道歉。"
"是，我已经听出来了。这两日来他想要对我说的话，全部在这音乐里。"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来，师不莲慌忙擦掉："真是丢脸呢......对了军师大人，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情？"
"说吧。"夜挽的眼神依旧没有收回来。
"说起来有些不吉利，但若是夜光活不过今日，那我必然会陪着他一起去。那时候，还求军师大人替我们收个全尸，送我们回故土，安葬在一起。"
夜挽知道今日师不莲是做了必死的思想准备的，也不再劝说，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然后看着在远处就下马后向夜光走来的苏陌，淡淡道一句："快要结束了。"
苏陌直视着夜光，夜光却闭着眼。
一曲终了，夜光收起手中的箫，惨然笑道："动手吧苏陌。"
苏陌挑眉："莫非你当我不敢么？"
"陛下何等英雄人物，怎么会不敢呢，夜光若是能命丧你手，也是值得的。"
夜光笑道，眉眼中混着看不清的阴霾，让苏陌没来由地一阵气结。
"夜光，今日朕非要取你性命不可！"
说罢提剑向夜光刺去，却被夜光轻巧躲开了，倒是夜光手中的箫轻轻巧巧地砸到了苏陌的头上。
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苏陌被彻底激怒了，追着夜光到处跑，剑法已经是杂乱无章了，倒是被夜光敲了好几次脑袋。贺兰翳和楚苏落看着苏陌身处下风，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若是这次输了，苏陌的颜面可就丢大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夜光突然停下，对着苏陌回眸一笑。苏陌一怔，手中的剑却来不及收回，直直插入夜光心口。
剧痛来临的很突然，夜光想，如法炮制果然是有用。
"你......"
苏陌愣住了，定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上次，夙夜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把自己的命给了我。现在，我用同样的方法把我的命给你吧！"
夜光抓着苏陌的剑又向自己推进了一些。
强烈忍住口中的血腥味，夜光觉得自己的视线已将开始变得模糊不已了。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有些支持不住地跌在地上，失去意识地前一秒，余光看到一个影子从城墙上跳下，他听到耳边有师不莲的呼唤："夜光，等我，我来陪你了。"
小不，对不起，终究还是连累了你。
师不莲是摔死在夜光身边的，两人并排躺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苏陌和一众伽蓝国将士面对这样的情境都愣住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突然间城门大开。夜挽带着一众月夕国-军士走了出来。
兴许是看着平日里敬爱的将军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躺在他们面前，月夕国的士兵们气势高涨，口中喊着"为将军报仇！"
目眦尽裂，立刻就要冲上来。若不是几个副将压着，恐怕此时两国已经开战了。
夜挽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副将道："不用拦着了，开战吧。"
自此便是兵荒马乱，一发不可收拾。
混乱中一个绿衣姑娘毫发无伤地穿过重重士兵，走到师不莲与夜光的尸体旁边，捧起师不莲依旧带着笑意的脸道："你真的是个傻瓜。"
"这两个人都是傻瓜。"
夜挽出现在师不莲身边，两个人犹如走入了无人之境，身边乱战的人们丝毫伤不着她们。
师不莲抱着前世自己的尸体，忍不住眼泪落下，突然对夜挽说道："但是如今你还能在身边，真好。"
夜挽突然就愣住了，许久之后抱起夜光的尸体往回走去。
"谁知道呢？以后若是不能在一起了，你大概也会忘了我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