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李大贵和贾大为的寝食不安和夜不能寐换得来的结果是令人震惊的。陈喜实践了他的诺言，奥林匹克第一名的成绩直接击倒了坐在自己精心甄选而来的沙发上的白发财。
小刘的双手颤颤巍巍，惊愕得盯着教导员小马送来的成绩榜单，对面是一脸煞白的白发财。两个人不知道缄默了多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的白发财也不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倒是在思考许多的事情，也在质疑许多事情？他无数次在反问一个问题，难道万山完小一直在隐藏实力，难怪这次老李和贾主任显得如此鬼怪，一直在承认确实是黄沙小学厉害。难道果然留了一手？
“这个第一名到底是谁？”白发财的吼叫声打破了空气的寂静，把原来还在发呆的小刘活活惊了一跳。
小刘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陈喜……”
“我知道，这单子上有，我是问陈喜是谁？什么万山完小还藏着这么一个宝？”白发财怒喝道。
小刘把手上的资料给翻了出来，这是万山完小的一些学生资料，作为黄沙小学的竞争对手，小刘把万山完小的周围种了几棵树，树旁边有多少其他科类的植物都记录的十分详细。“陈喜是万山完小的二年级学生，一直以来，班级里成绩就是第一……不对，是最近几个月突然间，变成了全班第一，全届第一……”
白发财怔了一下。“什么？最近几个月？”
小刘点点头，应道，“很是奇怪，就是最近几个月，万山完小虽然师资力量单薄，而且教学质量只仰仗李大贵和贾大为，但是还是有品学兼优的学生。据我的观察，之前陈喜也只是成绩一般的学生。只是奥林匹克数学比赛前突然间就……”
“怪了怪了。”白发财喝了一口茶，点上一支烟，在房间里踱步。
小刘一脸愁绪地看着这个榜单，始终觉得这是一个怪事，前三十名名里除了第一名是万山完小的陈喜，没有其他人上榜，而黄沙小学在这个名单里也只有二个人，而且排名十分靠后。
白发财突然唉声叹气道。“都怪是我麻痹大意了，现在让黄沙小学的颜面往哪里搁啊！”
“白校长……”小刘本想是劝慰一下，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白发财想到了什么，咳了几声。“等下，小刘，陈喜是几年级的？”
“资料上写的如果没错，应该是二年级的……”小刘也觉得讶异了，二年级？
“什么？二年级？”白校长突然傻了。难道李大贵真的一直对自己和黄沙中学有愤懑之心么？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居然活活拔尖到胜过了所有黄沙小学派出的六年级尖子生的方队。
小刘把资料重新翻阅了一遍，连他自己都怀疑资料是出错了。
“你的资料一定有问题！一个二年级的学生怎么可能这样，就算是神童，他也得有时间去学完所有的小学六年的课程啊！”白发财觉得现在唯一可以让自己信服的解释就是陈喜是不折不扣的神童。对，只可能是神童！
“资料都是我细究的，应该没错，这次的事情应该有蹊跷！”小刘断定道。
白发财也不回应小刘的话，只是走到座位上，拨通了地方负责教育的局长。
“喂，是林局长吗？我是小白啊！”白发财一反方才威严的表情，变得非常的谄媚。
小刘原来对于白发财这样的谄媚是非常呲之以鼻的，不过跟他呆一起久了，也觉得这样的一个处事方式确实捞了不少利好，而且自己居然也被耳闻目染了。
“啊，小白，你找我什么事情啊？”电话里的声音极其的不耐烦，每次白发财打电话过去，无非是要什么经费，想让这个局长调拨一些老师过去。其实白发财是极其抠门的，在几个林局长所辖的地方学校里，白发财和李大贵“贡献”的好处一直是倒数一倒数二的。所以林局长也对白发财没什么好脸色。
白发财像是抱紧了救命稻草，“林局啊，是这样的，这次奥林匹克成绩不是下来了吗？好像李长贵他们学校拿了第一名，我们学校的学生发挥的可能不是很好，所以……”
林局长听惯了白发财绕啊绕的说话方式，不耐烦道。“你不要跟我绕弯子，你们这次输给他们，你有没有反思过出在自己身上的问题？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白发财一脸苦逼像。“就是这样的，林局长，你看能不能帮我小白一个忙，好歹当年我也是您的学生。我这个学生丢了脸，也就是给您林局长丢了脸对吧。”
林局长在电话那边唾了一口。“你这个小子，讲话这么一定要拖泥带水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卖关子。什么我的学生，你的老师，别扯上我这一个老头子好吗？每次一到有求于我的时候，都扯上我们的师徒关系！你这是什么行径！”
白发财大气也不敢踹一声，立马迎合道，“对对对。老师教训地是，我知道老师大人权大势大，这个榜单的事情，能不能帮我们动下手脚。也打压下这个李长贵的嚣张气焰，他现在经常给我们黄沙小学脸色看。您看看他们不知道使了什么鬼把戏，那个二年级的学生居然拿了第一，您看这样下去，是不是对我们这个地方的教学有所戕害。教学生来就不应该是争勇斗狠，互使阴谋的，如果以后我们地方被这股不正之风给带坏了教学质量，届时追悔莫及啊。您说对吧？”
林局长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赶忙制止道。“这他们拿了第一，是他们所用的方法对，你现在让我帮忙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让我助长你这样的不思进取的歪念头嘛。我们讲求的是实事求是，对吧？……”
白发财急忙应道。“是啊是啊，老师的话没错，我也是为了老师对于整个地方教育考虑，我们做教育的本来就是讲求一个平心静气的理念，学生的教育不能有阴谋论对吧。而且我们黄沙小学一直以来，为地方教育增光添彩，希望老师也对我们的教育理念多有赞同。到时候，我会带着这次获奖的几个学生来看望下老师，给老师带一些家乡的土特产来……”
林局长这时候脸上才有了微笑，但还是故作镇定道。“你这个学生啊，不成材。既然要来，你们就来吧。我也想看看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其实白发财口中的家乡土特产只是一个暗号，真正的意思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利好。只是不便明说罢了，连小刘不知道个中涵义。
白发财挂了电话，这才舒了一口气，李大鬼啊李大鬼，你没防着我有这一招吧。
林局长果然是老谋深算，第二天就跟地方学校都发了一份奥林匹克所谓的官方通知，然后又发了一份重新制定的榜单，下午就夹着挎包消失了。
李大贵和贾大为还没有从欢愉中醒过来呢，就被当头棒喝，两份资料拿在手上，就傻了眼。
陈喜也一时语塞了，怎么前后的榜单完全不一样。自己从第一名被抹到了第十名，而黄沙小学原来的第二名变成了第一名。
其他的人也变动了位置，只是变化不大。
“这一定是白发财搞的鬼。”贾大为愤怒道。
李大贵瘫软在椅子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家做事情也这么悬乎？白发财再无法无天，也不会闹到国家那里去吧。”
贾大为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李大贵拦住他，“老贾，你要干嘛去？白发财不好惹啊！”
“谁去找他！我去找林局长！”贾大为的眼瞳里都是火星在闪烁。
陈喜碰了碰贾大为，“老贾，我跟你一起去。”
李大贵和贾大为又傻眼了，这个二年级的学生说话越加的不可思议了，这样的成人事情，他一个小孩能搀和吗？
“你留着，好好读你的书，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大人就可以了。”贾大为摸摸他的头。
“这是我的权益，我是第一名。”陈喜的腔调太老成了。贾大为跟李大贵对视了一会。权益？这一二年级的学生说自己要保护自己的权益？
李大贵倏然抱起陈喜，点点头。“老贾，我看这行，你带上他吧。说不定有用呢。”
贾大为一时语塞，允了一声，就从李大贵的怀里把陈喜抱过，拎上破旧的公文包，径直出了校长办公室。
陈喜讶异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先进的交通工具--拖拉机。
贾大为一把把陈喜抱上拖拉机。这个师傅操着浓重的外乡口音问道，“你们两个去哪子？”
陈喜看着贾大为还在捣鼓包里的东西，镇定自若地用原先的口气道，“师傅，教育局。”
老师傅懵了，这娃怎么那么老大人？他打量着陈喜。
贾大为怕老师傅觉得奇怪，耽搁了行程，便圆场道，“陈喜，以后不要学老师说话。师傅，去县城，到时候我们自己找教育局好了。”
师傅这才打消质疑的念头，拖拉机突突地开了起来。
一路颠簸，陈喜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厨手里的勺子上，一直颠啊颠。心想，要是每天这样颠，是不是什么时候就大小便失禁了。
这个师傅真是好定力啊，一路哼着山歌调子。
陈喜的脸上都挤不出笑容来了，贾大为抱着自己睡着了。而整个天空也渐入夜色，在水稻田之间的羊肠小道上，也只有拖拉机的轰鸣声和老师傅的山歌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