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受尽凌辱,被那些个所谓的‘贵人’百般折辱,遍体鳞伤,丟了身,也没了心;而她,却是邻国显贵之女,天资聪颖,惹人怜爱,随父出使,几度风光,甚至年仅十一,便被皇家求娶……她与她,分明是云泥之别,本该永不相交,谁叫造化弄人,终是,她救了她。
尽安六年初冬,迟来的雪一夜之间便覆盖了整个都城,任它昨夜多少风流火热,尽被这皑皑白雪所掩,只剩下了冰冷,与绝望。那时候,她得罪了贵人,不愿为贵人所使,于是被贵人一怒之下,赤身露体被扔出了窑子,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只有一条破毯子蔽体,贵人不准她走,她就只能裹着一条破毯子独自瑟缩于寒风中,夜还深着,她差点以为,她就要死了,怎又料到,能遇见她……
“呐,你被人赶出来了吗?要不要跟我?我可以帮你哦。”那时候,她着鹅黄小袄,桃色绣花襦裙,撑着油纸伞,微微一笑,肉嘟嘟的笑脸上尽是天真烂漫,眼中是她没见过的温柔。
她那时也不知是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神使鬼差的就点了头,“……好……”她该是好人吧,就像是娘亲以前在睡前为她讲的戏本子里一样的——风雪夜归人。
她被带走的第二天,她就后悔了,原因无他,她怕连累了她,她得罪的那个贵人据说是皇家身边的红人,权势倾天,正想要告辞以免拖累时,却被她拦下来了,“你为什么要走?……哈?我才不怕连累呢,他们不敢动我!……没事!我罩着你,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个大大大美人姐姐认识!你以后就跟着她,我告诉你啊,姐姐可好了,你以后就不用怕了!”后来,那个贵人果然没有跟过来,她听了她的话,跟了那个据说是大大大美人姐姐的人,这一跟,就是五年。
到后来,她随父回国,而她却留在都城,自此一别,再无故人消息。再到后来,也就是几个月前,她才得以有机会来寻她,只是,她来的太迟了。
彼时的她,那个也曾天资聪颖,傲气凌然的萧家独女萧阮——早已成了个孤女,昔日聪颖不复,浑浑噩噩天真烂漫,亦早已嫁了人,被这繁文缛节所束缚住了。
她曾救她一命,可到最后,她却不能反救回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她只盼,有朝一日,还能再看到那位意气风发的姑娘回来。
……
“好久不见,萧阮儿~”软软刚推开门,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温温柔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
“……”软软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的也紧紧的回抱过去,小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怀抱好熟悉,而且……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酸酸的……
“软软,我的好软软……”来人轻叹,“都是姐姐不好,当初就不该让你离开姐姐身边……要不是因为那个混蛋……你就该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你也就不会被你那个不靠谱的爹连累了……”
“……你,你认识我爹爹?”听到她提起自家爹爹,软软这才抬起头去看她,小声问道。
来人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那个老不羞,当然认识了!他还欠我和混蛋几万两银子呢!……算了算了,不提他了,软软,来来来,快坐下,你自幼身子不好,该多歇歇。”
软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按到椅子上坐下,手上还被塞了杯牛奶。
这个姐姐……好像不是坏人?
她眨了眨眼,试探着抿了一口,细细砸吧砸吧嘴以后,忽然眼前一亮,好好喝啊啊啊啊,看来她想的不错,这个姐姐果然是个好人!!
“好喝吧!我知道你要来,可是特意准备的哦,里面还加了方糖哦,是不是甜甜的?可惜这没有工具,否则啊就可以给你做杯奶茶或者咖啡来尝尝了,算了算了不管了,下次带你去吃烧烤,姐姐我的烧烤可是一绝,嗯,或者火锅?海底捞?串串香?都行!”
直到把一整杯牛奶都喝完,软软这才得空偷偷的抬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见她一袭红衣妖娆妩媚,青丝半绾,一双桃花眼里似有桃花朵朵,红唇微勾,说不出的妖媚迷人。
关键是……软软低头看了看自己含苞待放的身材,再看看对方成熟窈窕的身材,默默地把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缩,同样是人,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察觉到她的沉默,再看到她默默盯着自己身上看的眼神,来人不禁噗嗤笑出声,得意洋洋的挺了挺胸膛,“怎么样,你姐姐我的身材好吧?是不是很羡慕?”
“……嗯。”可不是,又羡慕,又酸!
“嘿嘿,我告诉你哦,你姐姐我的身材那就是,俗话说的那什么‘肤白貌美大长腿——’”
“前凸后翘水蛇腰!”
“对!没错!”
肤白貌美大长腿,前凸后翘水蛇腰……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软软皱了皱眉,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头忽然有点痛,好像有一些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像落叶一样,在她脑海里翻飞,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明明那些记忆就在眼前,可又像是隔了层雾,怎么样都看不清,反而让她头痛欲裂。
……“放了阮阮,她是无辜的,我警告你,你要是胆敢伤她,你要的东西你别说得到了,我敢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呵,你还敢威胁我们?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连自己现在的处境都不知道!”
漆黑的夜,没有一丝光亮,入目所见,唯有眼前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她还清晰的记得,那天夜里是真冷啊,也是真静,静得她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皮肉绽开的细微声音,惨叫声哭诉声,以及父亲的带着压抑的怒气的声音。
她赤着脚,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院子里,她能感受到,冰冷的刀刃贴在脖颈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穿刺皮肤。她很清晰的看见,她的父亲被一群身穿黑衣带着刀的人押着,屈辱的趴在地上,眼神却依旧不屈。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青衣,面戴半个面具的约莫二十七八的男子,他手上拿着一个琉璃蛊一样的东西,漫不经心的上下把玩着,露出来的半边脸上,还挂着抹温柔的笑。
“呵,真当我们不敢杀么?小七——”青衣男子身旁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挥挥手,还没有下令,就被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打断,
“你们敢!你们要是胆敢伤害她,我萧永就算是死,也要化作地狱厉鬼,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生世世受地狱烈火煎熬!”
“慢着,不可。他说的对,我们不仅不能伤害她,还要好好的护着她。”
那黑衣人错愕,扭头不解,“主?”
“呵,”那青衣男子低笑一声,慢慢踱步到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轻佻的在她脸上摩挲,“毕竟……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好苗子?还没有等那黑衣人反应过来,那青衣男子就已经弯下腰,唇舌附上她的脖颈,她能感受到,那人唇舌在她脖侧肌肤上吮吸舔咬,已经牙齿划破肌肤,血液流入喉管的细微声音……她瑟瑟发抖,但是又无处可逃,只能被迫站在原地,乖乖的任他吸取她的血液。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了她,眼神晦暗,意味不明的舔了舔唇,似是还不过瘾,眼神露骨的肆意在她身上游走着。
“畜生尔敢!”而此时一旁被押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萧永也已经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我们走。小丫头,我们后会有期。”青衣男子微微一笑,神色温柔,从身上摸出个小瓷瓶,倒出颗殷红的丹药来,动作温柔的撬开她的嘴,喂了下去,“小丫头,我们……一年后见。”
“畜生!你给她吃了什么!?畜生!!!!”她能听见父亲悲痛欲绝的怒吼声。
然后的然后,记忆蒙尘,待她再清醒时,早已物是人非。
她,只剩下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