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洛水一游过后,便回到了宁塞府。
因是宁塞府月假,所以夫子并没有给大家安排作业,待众人用过晚膳后就纷纷回房了。但是有一个身影没有回厢房,而是来到了凌钰公子的住处,孟潇院。
仔细瞧这个身影,竟是蕙颐公主。
说到蕙颐,她和凌钰便是自幼相熟,每每丞相进宫都会带着凌钰一起,而自她第一次见到凌钰,她就喜欢上了他......
“凌钰,你在房里吗?我进来了。”说着,蕙颐便推开门。彼时,凌钰正坐在桌案旁看着书。
看到蕙颐自顾自的走进来,凌钰倒也像是不足为奇一般,没有流露出吃惊的神色。没错,他自小便与蕙颐公主结识,他的父亲在最开始时就告诉他,要努力与蕙颐保持关系。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蕙颐公主因是喜欢凌钰,所以巴不得日日跟着凌钰身边,于是对于凌钰来说,与蕙颐交好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他需要做的只是不做表态罢了。
“公主怎么来了。”凌钰面色淡然,向走进来的蕙颐投去了极为平静的目光。
蕙颐也好像习惯了凌钰的言行,自顾自的走到了凌钰的书案旁,坐了下来。
“在湘椿院呆着实在无聊了些,所以就来找你说说话,你在看什么书?”蕙颐言语温软,话语行间尽是小女儿的娇柔。
二人自幼相熟,很多客套话自然是能省则省,而蕙颐在凌钰面前则也尽显自然之态。
“喝茶么?”凌钰微微张口向坐在对面的蕙颐问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旁边茶炉上的茶壶拿下来,随之便为蕙颐公主斟了一杯茶。
凌钰的手是极好看的,不论是拿茶壶之时,还是斟茶之时,或是将茶杯递到蕙颐面前之时,举止间都透露着相门的尊贵与优雅。
“这茶便是峷夷郡主送的?茶香清新馥雅,仔细闻竟还有花果香气,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山林的空悠境界,真是好茶。”蕙颐公主自幼便并不似寻常公主般无理取闹。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这些对于蕙颐公主来说更是信手拈来。自然于茶艺方面,蕙颐公主亦是颇有领悟。蕙颐自小便是有见识懂分寸的,也正因如此,凌钰虽不爱她,但确也从不曾厌烦过她。
“嗯。”凌钰静静的答道。
只见蕙颐微微一笑,余光扫到凌钰的那张棱角分明但却看不明态度的脸颊。
她是最了解凌钰的,凌钰一贯是这样的性子,从来都是要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但实际上确是把什么都装到了心里,他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太多罢了。
而蕙颐正是因为熟络他的这一点,所以,她会注意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节。所以,她才会一直误以为,只有她才有资格让凌钰去主动相熟,从而被他慢慢放在心上。
她以为凌钰总有一天会爱上她。
......
蕙颐又将目光移到了凌钰案桌上的白瓷茶仓,没错,她知道,这茶仓是那天峷夷送给凌钰的。而峷夷,她看得出来,凌钰对峷夷是不同的,和他对所有人都不一样。想到这,蕙颐的眼睛里仿佛凝了一层雾气,茶盏中的茶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气,蕙颐的眼神在这茶气中显得愈发凌厉冰冷。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不经意似的落到了茶仓上,蕙颐的这个举动不出意料的吸引了彼时正坐在对面的凌钰的注意,他静静望着蕙颐手中的茶仓,眼神虽平静,但细看竟是含着一丝波动。然而就是这一丝波动,全然被蕙颐看在了眼里,就是这种注意,令蕙颐心凉又嫉妒......
“说到这茶,我曾听峷夷讲过。这是她的,”蕙颐语气一顿,望向对面并没有瞧她的凌钰,复而又开口说道“噢,表哥......”说着她又轻轻的将茶仓放回了原处。
“峷夷曾经说过,这武陵岩茶,是她第一次在她这位表哥那里喝到的。因是第一次喝就念念不忘,所以就讨要了过去。但是即便是讨要过去,也一直宝贝着,从来没有舍得喝过。”蕙颐极为平静的说完这一番话,但是越是平静,越是显得这峷夷与她这位表哥关系亲密无间,只见彼时的凌钰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从茶仓上移向了桌案子上的书卷。
蕙颐自然是察觉到了凌钰表情的细微变化,复而又微微开口道:“峷夷妹妹一向是大方的,我也曾向峷夷讨要过,想要品尝一番这茶究竟有什么稀奇,但是怎奈何峷夷妹妹,从未曾肯分出一杯。”
凌钰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案桌上的书卷之上,看似平静如水,实则蕙颐的话字字句句都落在了他的心上。只见他静静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浅酌了一口。
“说到峷夷妹妹的这个表哥,倒是个稀奇人物。早在几年前,我记得峷夷那时候才7岁,大概是贪玩所以跑丢了,有趣的是,她这一丢竟还认了个哥哥回来,自那以后她这白来的表哥便日日伴于身侧。”
“她这表哥认得可真是,随意。”凌钰目光不似开始时的平淡,神情中多了些许不同的意味。峷夷与这个所谓的“表哥”日日相伴着实是令凌钰心里不舒服。
“据说是峷夷妹妹被这个所谓的表哥救了一命,而且据传闻,时值半月之后,二人才一同回了廉亲王府。”
“要说这救人得些补偿便足矣了,但是这二人却是在荒郊野外,独处了半月之久......,确实是让外人不太容易理解各中原因。而且要说峷夷妹妹的这位表哥,着实是仪表堂堂、气质出众,与贵族公子相比更是毫不逊色。”
蕙颐拿起面前的茶盏微微晃了几下,复又开口道“廉亲王虽然低调但却不是轻浮之人,既是允许这外来之人住在院中数年,想必......”蕙颐的话好像难以启齿死的,故意顿了顿,复又开口说了下去“只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有些不好对外言说的因由。”话闭,蕙颐嘴角微微勾起,又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了桌上。
凌钰的神情愈发增添了几分凉意,他明知道蕙颐的这一番话很明显是说给他听的,但是这些事也确实是他所困惑的。峷夷与她的这位表哥之间兴许真的没那么简单,他们之间亲近无间,而峷夷对淇君更是维护至极,好像一切都在佐证着内心的猜测......
“看我这一说,怎么还说远了,峷夷妹妹将这茶转送给你,终归是一份心意,外人可真是没有此种福气。”蕙颐的余光察觉到了凌钰眼中的寒意,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使一个男人对心动的人心存芥蒂,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便是拿另一个男人来刺激他,这样凌钰就会对峷夷改变态度,他的冷淡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怀春意的少女伤心。
那么彼时,就只有她蕙颐公主配得上凌钰,凌钰到了那时,也必然是属于她的了......
凌钰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间,嘴唇一开一合道:“你刚刚说你喜欢这茶,这茶对我来说并没什么特别,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只见蕙颐又一次将案子上的白瓷茶仓拿在了手里,手指在外壁上婆娑了几下,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是的,好极了,一切都正合她意。蕙颐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白瓷瓶。
拿到茶仓的蕙颐没有再继续多呆下去,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孟潇院,而走出凌钰厢房之时,正巧碰上了从院外走进来的淇君。
碰到淇君是蕙颐意料之外的,只见她匆匆的将手里的茶仓藏到了身后,二人并没有过多交集,蕙颐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很显然,淇君已然认出了蕙颐手里的小茶仓正是峷夷曾经在他那里讨要去的那一个。但是令他困惑的是,他才离开没几日,峷夷竟会将她宝贝的武陵茶给了平日并不与之交好的蕙颐公主。如若不是峷夷送的,那这瓷瓶怎么会出现在蕙颐的手里。
从蕙颐的神色来看,她很显然并不想让他看到,所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么晚了,蕙颐竟是从相府的凌钰公子房里出来,他隐约记得峷夷对凌钰也有好感,但是现在看来蕙颐和凌钰显然关系不同寻常。
淇君不禁在心里暗暗思考,这女儿家弯弯绕绕的心思果然是不好揣度。
但是一想到峷夷那丫头如果知道他回来了,定会找机会来找他再讨茶喝。他那里茶多的很,自然不会差峷夷喝的。所以淇君也不将此时看的重要,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
淇君这几日没有陪峷夷在宁塞府,是因为他这几日里,日夜不停的,一直在洛书底部寻找几万年前女夷神陨洛水的原因。
自从见到世子身上的那块玉佩,他的心就一直悬着。那枚玉佩上面绘制的正是洛棂花的图案,在这凡间,别说是洛棂花无处可寻,就算是在天上,见过洛棂花的神仙也寥寥无几。而洛棂正代表着,花皇女夷。所以这世子必然是与女夷有着什么关联......
不单单是好奇女夷的东西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了一个凡间男子身上。还令他奇怪的是,那日他故意靠近这个所谓的世子,并没有发现他身上的一丝仙气,即便是自闭仙力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完美,让他一点都无法察觉。
揣着满满的疑惑,淇君不禁对这位世子的身份产生了更大的怀疑,他身上的王者气息是遮掩不了的,那种威严曾一度让他感到恐惧,所以这个世子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人族。
淇君在心里不停的思考着,但是回忆到他这几日对洛水的搜寻,虽是并没有太大的收获,搜寻中唯一特别的便是在他于洛水河深处感受到的一个极其隐秘的仙障,想必是某位神仙设下的。那么既然是在洛水河深处,想必非常有可能与女夷有关。
但是因这仙障极为高妙,而且无形无色,令淇君无从探寻,而且令淇君惊异的是,这仙障虽隐秘,但却会流露出强大的威压,所以淇君不得不折返回来再做考量。
但是一切的发现仿佛都在告诉他,所有的事,终是要慢慢的浮出水面了,那么是不是有那么一种可能,女夷还会回来他的身边。想到此处,淇君充满倦意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笑容。
......
对淇君而言,他对女夷的喜欢,远远不止是最初的心动,而是愿陪她直至故事的最终,不管路途艰险与否,他亦不会退缩。即便世人都将她遗忘,他也会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只因为她是他毕生珍视的人,她是他的亲人。
她更是他毕生唯一爱过的女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