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像是被触到了底线,猛的转头护住自己头上的花。
“不许碰!”
狄筠的身子顿了顿,他没见过除了柳家以外她居然如此在乎一个东西。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
“哟,出门才几天,就碰着情郎送你花了?”
柳宁安被他调侃得面红耳赤,急忙否认。
“才不是!”
“那哪来的?”
柳宁安没想到他居然会追问一朵花的来历,这时候不应该是两人打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吗?
她只得反问他:“那你这几天怎么没来搞破坏了?”
狄筠却是把脸别开:“我出门有事去了。”
看吧,碰着了比他更强的就死不承认。
“我看你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碰了钉子没处说!”
他还是别着脸,但肩膀抖了起来,随后他笑出了声。
他居然还笑!
柳宁安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上了招式,却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些令常人看来威力凶猛分秒致命的手法,又被他一一化解,柳宁安真觉得自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没道理啊,爹爹不是说这索魂花对自己有用吗?为何一点没感受出来?
正当她失神时,狄筠却一个箭步冲上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糟糕。
柳宁安只能一只手掰着他的手,另一只聚出冰刃想冻住他,却发现冰刃碰到他毫无作用,与此同时随着脖子的剧痛,她的呼吸也渐渐困难。
原来他要躲,并不是因为她会对他造成伤害么……
她突然万念俱灰。用自己引以为傲的修为,想要跟他对抗,却只如同螳臂当车。
她无助地看着面前他冷峻的脸,只能用手一遍遍拍着他的手。
她要死在这里了么。
她身体慢慢失去了力气,面前的一切渐渐黑了下去,只有他的眼睛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亮光。
随后,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空洞。
狄筠看着就这么在他手里变得毫无生气的人儿,不知想些什么。
他松开手,柳宁安便摔在了地上。
这么威风强大的柳家千金,致命的弱点竟是这个。
“看来花里胡哨的功法,并没有什么用处啊。”
他自言自语,却没有离目标更进一步的兴奋表情。
他的腿如同被锁在地上一般,他想走,但面前的柳宁安让他迈不开腿。
“乱七八糟的道法,迷惑的永远只是自己,还不如真刀真枪来的真切。”
他低声说着,捡起地上的剑,放回剑鞘。
她闭上的眼睛此时就像一只飞疲倦了的蝴蝶收拢了翅膀,睁开时有多么纯粹明亮,现在就有多么沉静。
可惜,她就算元魂还在,也无法再控制这具了无生气的身体了。
狄筠的内心纠结着一个问题。
救活她,带她走,还是只救她?
他脑海里出现那日在郊外空地上她那愤怒而脆弱到极致的眼神。
“你敢动我柳家一根指头,我叫你万劫不复!”
她真是傻。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蹲下,用手指背面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拂过的地方生出柔和的紫光,同时周围也出现了零星的青色光点,融合进了她的眉心。
他看见面前的青光愣了愣。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知道她听不见,便转身离开了。
一只到湖边饮水的画眉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柳宁安,它支棱翅膀飞过去,停在她柔软的白色衣衫上,叫了两句,发现没反应,又跳到她面前,啄了一下她的脸。
柳宁安在意识混沌中突然感觉脸上被啄了一下。
“嘶……”
她迷糊地摸着脸睁开眼。
眼前居然是一个鸟头?
她“啊”地一声翻坐起来。那画眉却没有被惊跑,而是原地歪着头看她。
“你……我……”她有些奇怪,然后慢慢回想起来刚才的事。
她脑海里浮现他的面孔,还有最后一刻对死亡的恐惧。
她的内心再一次掉进寒冰里。
他,就这么恨柳家,就这么恨她?
她和父母做错了什么?要面临被灭门的危险?
或许是看她一直发呆,小画眉“啾啾”地叫了两声。
柳宁安被它拉回了现实。她看向地上的小黄鸟,下意识慢慢伸出手想摸摸,画眉却不躲,而是跳到她手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手背。
她被逗得一笑,眼里却有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为什么没死,是他留了一线,还是他失策?
如果是后一种,那她只能永远处于对他更深的恐惧之中。
如果是前一种呢?
那个口口声声要灭她满门的男人,为何要留给她一线生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又陷入了对未知的恐惧。
湖边的风很是让人惬意,哪怕是刚经历生死的柳宁安,也明显感觉心情不那么沮丧了。
或许是因为狄筠走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只乖巧鸟儿,也或许是因为她柳宁安天生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她低头问:“你是不是能察觉我的本体?”
只有聪颖有灵性的动物,才能察觉她的本体,不会把她当做人类。
画眉不知听没听懂,只是伸了伸翅膀,吧唧吧唧嘴,飞走了。
她看着它消失在视野里,才慢慢站起身。
窒息的后遗症让她身体甚是虚弱,脖子上也隐隐作痛,吞咽口水都会疼。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挪动着步子,想快点恢复行动力。
然而肉体从来不是强大的载体。
这地方离城中太远,用不了瞬移,她只能捻着隐身诀,慢慢走回去,再移回了府上,悄悄地歇下。
她不想让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更不想让父母知道她的经历。
侍女徐莫儿知道了少主的经历,哭得不能自已,但她还是给她熬了补汤,做了好吃的点心,拿到床前。
“没事,我这不活着嘛,再说,我就算死了,又不是真死。”
“主,你太辛苦了。”
徐莫儿跪在床边抹着眼泪,她恨自己不能保护少主,才让那恶人有机可乘。
柳宁安看着她的小圆脸上全是眼泪,有些心疼。
“起来吧,本就不是你的错。”
天再次黑了下去。
徐莫儿还是被命令站了起来,她守着柳宁安睡下,端来热水,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灰尘,再仔细顺好她略微凌乱的头发。
从生到濒临死亡,该有多痛苦。
徐莫儿走出房门,想禀告老爷夫人,却还是没有去。
她只是普普通通一个人类,生死关头被柳家少主救下,便愿意誓死跟随。可惜如今少主被欺压成这样,她竟一点忙帮不上。
房里,入梦了的柳宁安看见一片虚无里,白衣人站在她前面背对着她。
“救救我……”
此时的柳宁安被狄筠死死地掐着脖子,她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阿白,救救我好吗?
可是她又突然丧气了,她不是他的什么,他没有义务一次次帮助她。
好在梦里没有那么快失去意识,只是最痛苦的一瞬间,她突然惊醒。
她猛的坐起来,摸着脖子大口喘气。
余光扫到房间里的桌子上,居然有一张纸。
她经过休息恢复了一些的身体站了起来,拿起那张纸,上面有字。
“清风酒楼最左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