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日,柳宁安的雄心壮志又一次被无情打断。
“哎哟……哎哟……”她瘫在椅子上,表情如同便秘。
“主……老爷来了。”
“怎么了儿?”柳神急急忙忙走进来。柳神的名号的确不是白来的,人虽半老却仍旧走路生风,宽大的衣袖拂过门边,威严地让徐莫儿瑟瑟站在一边不敢抬头。
然而此时柳老爷只关心自己的心肝女儿,他花白的粗眉皱到了一起,如雄狮一般的眼里满是担心。
“我我我……我不知道,肚子好难受。”
柳祝把了把脉,又摸了摸柳宁安的肚子,突然笑出声来。
“……爹爹??”
“哈哈……儿啊儿啊,”柳祝止住笑,“告诉爹爹,你这几日是不是吃多了东西?”
柳宁安想了想:“好像不算多啊……”
“那你告诉爹爹昨晚你没用晚膳,可曾吃了别的?”
“我……练完心法实在馋得紧,就吃了一笼小笼包一碟桂花糕喝了一盅梨花酿……”她声音越说越小,“爹爹怎么问这个,我这肚子是怎么了啊?”
“傻儿啊,你这是吃得过多,胀气了,”柳祝站直身子笑眯眯地捋捋胡须,“无妨,歇息一阵便好了,看你以后还那么馋。”
说着柳祝转身吩咐徐莫儿做些消食的汤来,却看见门口自己脸色阴沉的夫人。
“夫人?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有些诧异。
“你个心大的老头,女儿难受成这样,我说你干嘛笑的那么开心呢,原来是取笑我闺女!”柳夫人忙进屋来靠坐着,摸着柳宁安的头。“乖女儿,没事,娘陪你啊。”
“娘……我没事的,”柳宁安做了个比哭难看的笑容,“爹爹说歇息一阵子就好了。”
“净听他胡说!要是我闺女这两天好不了,看这老头还笑得出!”
柳神有些尴尬。他知道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夫人,只要一碰到闺女出事,就急得跟油锅里的蚂蚱一样。
“夫人莫要担心,这的确只是腹中积压不消食而已。”
二人又扯了几句,最后柳宁安还是将二位劝走了。
“这事别传出去,不然我脸丢尽了……”
“没事的,主,俗话说,能吃是福……”
“福可以有,可我不想再肚疼肚胀了。更何况要是又被他撞见,我怎么解决?我以后再也不吃那么多了,耽误我惩奸除恶!”
柳宁安愤愤不平地说道,愣了一下,放下了刚拿起来的雪花酥。
腹胀的确不是好受的,喝完消食的汤水,她有些自责自己耽误了时间。于是她躺到晚上,等自己好了一些,便晃晃悠悠撑着腰来到花园。
月色正清,花香和花色都有些淡,似乎是被月光压住许多。此时只是初夏,虫鸣稀稀落落,却也挺惬意,如果是一片嘈杂,那她是绝对受不了的。
突然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她赶紧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个家丁站在不远处,似乎在摆弄花草。
“谁?”她问。
家丁说:“我在检查有园里没有坏死的枯枝。”
家丁声音很小,而且人背着月光,让人看不清面孔。柳宁安有些疑问:“我记得我没叫人来打理啊。”
“说笑了,这是分内之事,哪能必须要人使唤才行。”
柳宁安正想再问,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挺大的虫子扑到脸上,她惊叫一声,引得家丁也抬起了头。好在那虫子被拍了两下就跑了,柳宁安不愿多待,跟家丁说了句“你退下吧”便心有余悸地回了卧房。
“主刚刚是怎么了?”柳宁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迎面撞上慌张的徐莫儿。
“没事没事,一大蛾子。”她拍了拍胸口,也忘了自己肚子胀不胀了。
“可是主刚刚好像在跟谁交谈?”
“哦,一个家丁,过来修剪花草的。”
说罢她便觉得怪怪的。
“可是主从没有让家丁夜晚来过啊。”
她也越觉得奇怪:“难道是贼?!”
侍女不置可否:“应该不可能,民众爱戴柳家,也知道柳庄在这山上,都命人日夜把守山下,从不上山,又怎么会有贼进来呢?”
“也对……可万一是外地落难人,不知道这里规矩,又无半点吃食,想来找些呢?”
“这……那主又何从看出他是家丁的?”
“我看他是家丁的打扮啊……等等!”
柳宁安心中一惊。
“竟然知道府上情况,那只能说明他不是凡人!”
她有些气愤自己这些日子老是误事。
侍女心里也揪了起来:“如果是凡人根本不用惧怕,可……”
侍女顿了顿,对柳宁安说:“主,莫要担心,柳家从没有仇人,那狄筠也不曾来寻事,可能是余老爷的后代乔装私下拜访也说不定。”
这么一说,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挺合情合理,毕竟当年之事是余老有错在先,可能他的后代也知道吧,说不准是怕落府上人口舌,才悄悄来拜访柳家老爷。
正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盯着的烛光烧尽,柳宁安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主,该歇息了。”
她点点头,换了睡袍便睡下了。睡前不忘嘱咐莫儿一声,明日可能大雨,关好门窗,随后招架不住睡意睡去。
夜渐渐更深,此时主房中仍然亮着一盏灯。
“老爷……这叫狄筠的到底是何来头,这些日子可曾查出些来?”
柳祝严肃地正坐着,右手放下了茶盏,落得一声脆响。
“实在蹊跷,我动用多方消息打听,居然毫无蛛丝马迹。”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担忧。
“若是毛头小儿也就罢了,可能与宁儿交手却不见败过一回的,实在是可怕。”安姝微微皱眉。
若是之前战不过也就罢了,偏偏柳家夫妇倾其毕生真法传给柳宁安后,还是只能与他打个平手。
“这小子也没见他到府上闹事,莫不是只是挑衅于柳家,空口大话?”柳夫人接着说。
“可徐莫儿说这几日那黄毛小子屡屡骚扰宁儿,又作何解释?”
一想到原本无忧无虑的女儿被无奈牵扯进这桩破事里,柳祝就怒火中烧。他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盏跳了起来,茶水到处散落。
柳夫人无奈:“可怜我的女儿,之后与他交手,肯定生死未明……”说罢用手巾掩面。
“可目前,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余老逝世,这世上我柳某人再无知己!”提到余老,他眼里流过一丝悲凉,“若是他还在,两家联手,一定能除了这眼中渣滓。”
沉默许久。
柳夫人擦了泪,对柳祝说道:“我突然记起数百里外的镇妖塔,兴许我们可以叫女儿趁其不备偷袭他,将他关进去,谅他天大的本事,也过不了这关。”
镇妖塔,的确是妖魔鬼怪最为惧怕的所在,连柳家都知其威力,凡作恶多端的魑魅魍魉,都会被镇妖塔所收服。可奇怪的是面对狄筠,镇妖塔竟然毫无动作。
“那塔?若是有用,早将这个闹事的收了进去!”
“老爷……试试也无妨啊。”
柳祝有些不满:“若是宁安反倒被那奸贼所害,你这个母亲又怎么说?”
这的确是妇道人家没有想到的。
“这……”柳夫人迟疑了,可若不这么冒险一回,只怕后果会更严重。
“这样,”柳神长长地叹了口气,“将余老赠我的的守命心法传给宁安吧,这样她就不至于会被那贼人所害。”
柳夫人有些纳闷:“那心法不是不能嫡传吗?”
柳神摆摆手:“不,可以嫡传,但只要被传人本身不知此事,这心法就能一直保她平安。”
“那真是好,”柳夫人终于舒展了眉心,“老爷何时传给宁儿,如何传呢?”
“这我需要想想办法。”
柳神站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漆黑的天空,喃喃自语。
“余老,你怎么就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