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魔息所困,我几乎夜夜梦魇缠身,这一夜的梦境里盛开了大片的凌霄花,缠绕在梁柱上,绽放于庭院里。
是曾经的胤都,我父亲从前奉命看守的地界,也是我与宋迢初见的地方。
到底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事,还是一千九百年前,我已有些记不清了。
胤都与魔族的领地接壤,父亲从司战上仙的位置上卸任之后,向天帝上了一道折子,请求前往胤都,率七万天兵镇守此地。
过了许多年,宋迢奉他父君的旨意来到胤都,天帝将胤都连同应玉山在内,一道分封给了他。与他几位兄长丰饶富庶的封地比起来,胤都委实不是一个好地方。
宋迢来的那日,没有让仙侍提前通报父亲,而是先去了军营。正逢营中招募新兵,父亲命我把关试炼,远处走来一个清俊的男仙,衣带当风,手执一把折扇把玩,看起来约莫有几分来头,我擦拭好斩月后,觑了他一眼:“你也是来投军的吗?”
他微有诧异,但很快点了头。
我指了指那一排兵器:“去挑一件称手的,你这把扇子可不管用。”
他挑挑拣拣,末了,择中一把匕首,原因无二,其他兵器太重,他一只手操纵不来。
诚然,如我先前遇到过的许多应试者那般,他没能得胜,最后一击时,斩月挟着凌厉的剑气袭向他的面门,却又堪堪止住。
可剑气太盛,割破了肌肤,他的右颊上刹那现出一道血线。
“你输了。”我笑了一笑,盯着他的眼眸。
场上无人呐喊称好,我收回剑,有些茫然地顾视周围,迎接我的是父亲突如其来的一脚,以及他无可抑制的怒喝:“辛酒!你竟敢打伤九殿下!”
我及时避过了父亲踹来的一脚,可没能逃过他的惩罚,只得在府中闭门思过半月。而那位被我打伤的九殿下,倒是遣人来送过一回东西,是东海的珊瑚盆景,枝杈上精心缀以珍珠,溢彩流光,我恹恹地看了一眼,让婢女放到了角落。
半月之期很快过去,新兵的招募也已结束,我百无聊赖,只身去了地界的梁州城,城里有一只善铸兵器的老槐树精,数月前父亲曾在他那儿预订过弓弩,到了约定日期,父亲唤我去取。
途径酒楼醉仙居,蓦地闻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瞧,竟是许久未见的宋迢。他从窗棂里探出半个身子,端着茶盏问我要不要上去喝盏茶。
日光太盛,我微微眯眸,很是客气地回绝了他。
宋迢并不生气,他翻转手腕倾下一盏茶,万里无云的晴空霎时变换了颜色,浙浙沥沥落起雨。
长街上的精怪地仙四散躲雨,他一双狭长的眸子在迷离的水雾中愈发潋滟生辉,含着促狭的笑意向我望来:“辛姑娘,过来避避雨吗?”我本可以设下结界以避雨淋,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我忽然改了主意。
店家小二将我领到二楼雅间与他相见,他右颊上留了一道淡淡的疤,分外夺目,清楚地提醒着我数日前我犯下的那桩错。
城东有一只山参精,擅制灵药,想到此事,我犹疑地询问他的意见:“殿下的伤好似还未完全恢复,如若殿下愿意的话,可否随我去城东走一趟?那儿有上好伤药出售。”
宋迢付过茶钱,随我去了城东。
老山参精仔细看过宋迢的脸,一壁捣制草药,一壁问我:“辛丫头可是有了喜欢的男仙?他生得细皮嫩肉的,你以后莫要下这样的狠手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