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即将睡着的人所看到的场景就像一条带子,蜿蜒而曲折着通向远方。待到欲图伸手去取时,却又发觉四周皆是黑暗,回过神,已然陷入梦乡。
陆奈猛地惊醒。
窗外的暖风吹拂着脸侧,斜阳的金黄挂在桌上拉出一条淡影,远山明灭隐约,一抔清风撩起了窗纱,安静的教室内只有讲师一人的声音。
“同学们,拿起课本,和我一起读——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
稚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奏鸣曲。
刚回过神的陆奈这才把记忆梳理清楚,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明显不是阴森校园鬼域的地方,怎么想都和那个二流子技能有关系吧!什么“代价”啊,什么“因果”啊,搞到最后直接把自己弄到这小鬼的学校里面了啊喂!
要说她是怎么反应过来的,这也显然,墙上的万年历挂着的年份赫然是十几年前,掰着手指七算八算就是游源小学废校之前的一段时间。可这里怎么看都是在正常招生、教学,也不像是马上要变荒山野岭的样子啊?
四方的教室,虔诚得如同信徒的同学,以一种认真的神采跟随着老师阅读。就在这种近乎严肃到神圣的场面下,陆奈开始对自己一顿上下摸索。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她肯定不是“现在”的陆奈,而是小学时候的她,碎短发加上死鱼眼,尽管一双秀眼娥眉,肤白吹弹可破,但依旧遮不住浓重的死宅气息。
身穿陌生校服,倒也颇为合身得体,想必是游源小学的制式款,而一番摸索,她从自己上衣和裤子口袋里掏出来这么几件东西:一枚纽扣,半张彩票,一只儿童电话手表,以及一串共计三枚钥匙。
彩票背面还用丑到别具一格的字体写着“¥50”的字样。
这档调查完了之后,一遍课文读完,年轻的女教师开始赏析生僻字词,趁着她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空档,陆奈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坐在最后排的同学惊得眼神都发直了,早就听说逃课这回事,现在可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场。这一番信息搜集过后,陆奈差不多明白了这里是哪、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切断因果链”,说白了就是让自己调查那小鬼变成恶灵的原因,之后将其契机解除,如果失去了成为恶灵的机会,那么和自己对线的那个小朋友也就不可能存在。这道理很简单,但描述得不清不楚反倒坑了陆奈一把。现在必定是一个极其关键的时间点,说得更彻底些,指不定那些恐怖故事全都是在这几天发生的。
想清楚这些,那问题就很好解决了。
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对首先的六条恐怖故事发生的时间进行排序。“时间”是第一要素,如果错过任何一个,恐怕都会导致最终的结果变得更为困难、甚至失败。而在因果链中失败的结果……不用想都能知道,这地方就是个二选一模式,陆奈和恶灵总得没一个。
她顺着走廊缓步前行,走楼梯蜿蜒而上,陆奈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理科教室。
从儿童电话手表来看,现在的时间……下午三点五十分,她还有三十分钟来确认理科教室的火灾是不是在今天发生。
拐了个楼梯角,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陆奈可算跑到七层来,不说别的,就是这体力还原得就很真实。小学陆奈还没开始健身也没开始减脂,上个体育课都能累成烂泥,就这体力,一口气跑上七层……还真难为她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在这做什么?”
严肃的中年人从拐角走出来,野生的教导主任出现了!
“老师好!”乖宝宝先问好,而后说:“王老师叫我去拿教案,他说忘在理科教室了。”
“快去吧,别在走廊里跑,安全第一,明白?”
“明白,明白,谢谢老师。”
野生的教导主任离开了。
虽然没想明白“王老师”到底是谁,但看这学生这么有礼貌的样子,怎么也不会是逃课的坏学生,反倒是自己提前下班跑路别被上级领导发现了……
两人各怀鬼胎,一个往理科教室走,一个绕了两圈才下楼梯。
刚到理科教室前,陆奈的心里就咯噔一下,里面正在上课。
而且还是那个自己听过的熟悉声音:“同学们,先将这个试剂取出来,一定要小心,别溅到外面来了——这位同学!认真听!”
没错,这就是那个炼金术师、人体自燃药剂炼成大师,所谓的手把手教你如何自燃,即便成为恶灵也要坚持上课的勤恳人民教师。陆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但陆奈没有一丝紧张,非常熟练自然地装出愧疚的样子,说:“王老师刚刚叫我去整理花园,一不小心就晚了,对不起。”这货戏精上身,愧疚而紧张的样子演了个活灵活现。
“没事的,我们才刚刚开始上课,”见此场景,老师也不敢再训斥,万一她哭出来可不好办,自己就是个负责理科教室做实验的老师,每天都有不同的班来上课,自己根本记不清那么多学生,也就真把陆奈当成这班里的孩子了,“快进来坐下吧,找个缺人的小组,认真听。”
“谢谢老师,老师真好。”
台下的同学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都在想一个问题:这人是谁?
陆奈一点都不客气,找了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内向男生,很自来熟地坐在人家旁边。她这么找目标也很有理由,他绝对会以为自己是某个记不清名字的同学,根本不会怀疑自己是其他班混进来的。
“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迟到了,我没错过什么吧?”陆奈自来熟地问道,她瞥了一眼对方身前摆着的课本,说:“哎呀,我又忘记带课本了,可以看你的吗?”
“呃……没、没问题。”
男生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而真的如同陆奈推测的一样,别说女生的名字,就连班里的男生,这位同学都没认全,当下毫无起疑。
好,成功混了进来。
下一步计划,找到起火的原因,这里的恶灵没有其他可能,必然是台上的讲师,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将失火的过错怪罪在自己身上,从而化为地缚灵,不停重复着实验以试图纠正错误。虽然线索很少,但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在上一次鬼域中,他不停地说其他同学的操作步骤是错的,纠正自己的做法,最终成功造出自燃试剂。从这一点上可以推断出一星半点的东西——他在怀疑自己原先教给同学们的配方,不停试着更改,但无论如何都只能造成失火的结果。
这么一想,这位地缚灵还是蛮惨的。
只不过,如今的老师正意气风发地讲解着注意事项,第一步如何做,接下来如何做,强调各种细节。年轻的男老师看起来刚从大学毕业的样子,他本来有机会在学校与其他老师熟络,牟一个发展的前程,但谁能想到,他会在这里英年早逝?
“好了,我再强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次我们会用到一种弱酸性的溶液。什么是弱酸性呢?简单来说,就是溶液中的氢离子数目大于十的负七次方,从而负的劳恩诶吃小于七,在常温下,这种溶液被认为是酸性的……呃,我好像讲多了,”看着台下同学一脸懵逼的表情,老师赶紧改口说,“总之,特别小心不要弄到身上,虽然是弱酸性,但还是有腐蚀性的,沾到身上一定要立刻用水冲洗,明白了吗?”
明白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陆奈看着老师手里的试剂瓶,上面的标签贴着“HCl”,也就是盐酸溶液,如果浓度很低的话,显然是没什么危害的,也断无自燃的可能,可是,陆奈注意到了细节。
这种细节也只有陆奈凭借敏锐的动态视力才能看到,甚至拿着试剂瓶的老师本人都对此毫无察觉。
这瓶溶液,不是正常的水状,而是粘稠的油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