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临渊凝思片刻，道：“苏静棠的事你怎么看？”
寂空看他一眼，道：“常家人又说过什么？”
湛临渊蹙眉道：“常家其余人并没有直接与魔教接触，恐怕是真的什么也不知情，从他们说的话上可以判断，常正雄也是最近才开始与谢无鉴联系的，不然他在正道世家中潜伏这么多年早就被发现了。我在想，如果苏静棠一直活着，以他与苏家的恩怨，难道苏家三子被杀真与他有关？”
“苏静棠......”寂空低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沉吟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湛临渊眼望远处群山，沉吟道：“这个名字从今以后便谁都不会陌生了，师父不日会以武林盟主身份通传正道各门派，魔教少主苏静棠意欲复起魔教，图谋不轨，让各门各派警惕防备，发现异常立即上报，隐瞒不报者以魔教同谋论处。”
寂空一怔，心想人极殿行事速度倒是快。
湛临渊低声叹道：“短短数月，玄阴功再现，魔教少主出世，九幽台上异动连连，这天下武林又要经历一场浩劫吗？”
寂空顺着湛临渊的目光放眼望去，见远处群山环绕，空谷寂静，心中忽得升起一股深深的不安。
两人离开山谷回到校场，找了一圈没瞧见程弃智的影子，李梦鱼也不知去向。周夷光和林见鹿向这边疾步奔来，看见湛临渊身边的寂空，周夷光脚步顿了顿，身后的林见鹿脚步不停，惊喜道：“大师兄！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周夷光跟上来横他一眼，慢慢道：“这话说的，大师兄是你找到的？”
湛临渊微微一笑，道：“看你俩急的，发生何事了?”
林见鹿颇不好意思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师父传话来叫我们速速回门派，我跟师妹哪里也找不到你这才着急了点儿，大师兄，你、你没事儿吧？”
湛临渊笑道：“我没事，别担心，小鹿，你去吩咐一下吧，咱们今日就动身回去。”
林见鹿点头应是，转身走开。
周夷光凝视湛临渊片刻，见他神色轻松，眉宇间的阴郁之气早已消散不见，一派神清气爽，显然心情不错，不由暗暗惊叹，向寂空瞧了一眼，默默跟着林见鹿去了。
寂空道：“你今日便要走了吗？”
湛临渊道:“是”
寂空看一眼校场上众世家弟子，道：“如今只怕谁也没有玩乐心思，我跟师兄也会尽快动身回寺”他顿了顿，转身看着湛临渊笑道：“本想着找机会与你再较量一场，可惜如今已到多事之秋，这次恐怕是不行了”语气中颇为恋恋不舍。
湛临渊心头猛跳，神色却平静如常，瞧着他清冷的眉眼目光变得柔和，笑道：“九月初八便是同盟大会，这次你来丘尼山参加盟会，便住到我的琬琰轩中，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比武较量。”
寂空大喜，笑道：“如此甚好，到时候咱们一定要打个痛快。”
两人回到周家别院，湛临渊连午宴也未参加便携人极殿众人匆匆离开。寂空与师兄寂明商议一番，午宴结束后辞别周家动身返寺，其他世家眼见再无常家什么消息便也坐不住，纷纷告辞各回各家，一场清凉会就此不欢而散。
寂空与寂明一路南下，已不复来时的悠闲自在。一路上途径大大小小的城镇均能听到众人纷纷议论魔教少主苏静棠的消息，“苏静棠”之名便如滴进滚油锅中的一滴水令整个武林都沸腾起来。
这日，师兄弟二人到一处城镇上的客栈吃饭，客栈生意兴隆，坐满吃饭打尖儿的客人，两人刚坐下，便听邻桌一人道：“人极殿周盟主下了通传令，叫咱们小心防范那魔教少主苏静棠，可是咱们压根儿就没见过苏静棠，怎么个防范法？大伙儿说说，这苏静棠到底长什么样？”
另一人道：“还能什么样儿，天生魔种，从小就修炼魔功玄阴功，肯定是一副鬼气森森、阴狠毒辣魔头模样”
一个女子声音笑道：“那可不一定，苏静棠是苏碧寒的儿子，苏碧寒当年可是众世家中数一数二的英俊公子，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嫁他，他的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定也是个俊俏少年”
一人调笑道：“怎么，崔三娘这是又春心荡漾了？莫不是当年就对苏碧寒动过心？”
那崔三娘佯怒道：“老娘就喜欢俊俏公子哥怎么了？”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忽地一个威严的声音冷笑道：“听崔三娘这话意思，若那苏静棠是个美貌少年你遇到他就要对他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了？哼，别忘了通传令最后一句：隐瞒不报者以魔教同谋论处！”
崔三娘似乎对说话之人颇为忌惮，忙赔笑道：“王二哥说哪里话？只是说句笑话罢了，我再喜欢俊俏公子也知这苏静棠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要杀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对他留情？”
那王二哥咬牙切齿道：“众位莫要忘了，当年苏碧寒叛出苏家当上魔教教主杀了多少人，我......我大哥便是被他一掌打死，苏碧寒阴狠毒辣他儿子也不遑多让，一出来便杀了苏家三个儿子，这样的魔头我若遇上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他好过！”
众人听得心中一凛，想起苏家的惨事，当时只知谢无鉴并不知苏静棠还活着，现在想来此事十有八九便是苏静棠指使，以报当年杀母之仇，一时都沉默下来。
一人恨恨道：“当年苏家菩萨心肠留苏静棠一命，如今却养虎为患惨遭报复，这便是教训，妖魔就是妖魔，不会因为你的慈悲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对付魔教断不可心慈手软，斩草必要除根！”
众人纷纷点头，交口称是，一时间群情激愤起来。
寂空和寂明听着众人议论安静用饭，一路上这样的谈话已经听过很多次，早已见怪不怪。
用罢斋饭，两人便要了一间客房稍作休憩，寂空向小二要来一壶清茶斟了两杯茶便坐在桌前怔怔出神。
寂明见状微微一笑，道：“师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寂空道：“旁人都说苏静棠是天生魔种，师兄，真的有天生魔种，生而为魔吗？还有常家那个小儿，只因他生在常家日后就一定为魔？”
寂明被问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寂空抬眼望着寂明，眸中满是迷茫和困惑，又道：“苏静棠是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可对常正雄来说他却是个大善人，苏家......做下十恶不赦的恶事，众人却说他是菩萨心肠，师兄，到底什么是佛什么是魔？”
寂明双掌合十，缓缓道：“世上哪有什么魔教正派之分，不过是人的心魔。世人常以己心度他人之腹，佛魔本就在一念之间，所以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师弟，成魔或成佛便在人的心念电转间.......”
寂空怔怔出神，心中更是思绪万千。忽觉丹田处内息一跳，一股暴躁烦闷之感涌上心头，眉宇间一道戾气一闪而逝，顿时眉头紧蹙。
寂明见他神情有异，脸色一变，伸出右手掌在他丹田上轻轻一拍，沉声道：“静气凝神，不可胡思乱想。”
寂空只觉一股醇厚绵软的暖流缓缓注入丹田，片刻间便将翻涌躁动的内息安抚镇压住，便知师兄在耗损内力助他平复内息，忙敛气凝神不敢再去想什么佛魔之别。
寂明收功后伸手为寂空探脉，皱眉道：“怎么突然之间又开始躁动？”
寂空想说是因为没吃清尘丹缘故，转念一想忙又改口笑道：“可能是因为出来太久，没听师兄的话抄经的缘故”
他这话本是玩笑之语想让师兄放轻松不要太过紧张，寂明却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头沉思不语。
寂空道：“师兄，别太紧张，我这内息躁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会有事的。”
寂明沉吟道：“我这几次探脉总觉得你的内息似乎越发古怪.......”
寂空忽得记起程弃智给过他一颗“落尘丹”，忙从怀中掏出来递给寂明，笑道：“这是程弃智自己琢磨炼制的落尘丹，说是跟清尘丹差不多，师兄你看看能不能吃？”
寂明微微一笑道：“这位程道长真是个妙人，大智若愚，很是不错。”他接过丹药仔细查看一番，又听寂空转述程弃智的炼丹材料和原理，笑道：“这丹药从外表看倒像是“枫叶丹”，不过功效虽说不能与清尘丹比，但应该也是不差的，对你的内息躁动会有很大帮助。很好，师弟，你这次认识的几个朋友都是很出色的年轻人。”
寂空没想到师兄对程弃智和他炼制的丹药评价如此之高，顿时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将那颗落尘丹装进瓷瓶收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