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社团纳新是中秋节三天,也叫做“百团大战”,所有的社团在老校区的甬路上立上牌子,然后旁边支个桌子,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证书、奖杯和往年活动的照片等等。周二刚刚线上纳新(因为今年中秋和国庆假在一起,所以提前在新生群里召集了一些人),本周日与其说是一个例会,倒不如说是一个团建活动,参与的人员当然有关亦行、丰正正和大二的部长们,还有刚刚进来的大一新生,最主要的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在关亦行实习走之前,把福利院的流程抓紧定下来。
五点多的时候肖锐给关行发微信,意思是叫她一起去老校区。但是关行说自己没在学校,会在活动之前赶过去。肖锐、丰正正一行人开完大会,六点从学校出发,还买了一些活动用的“道具”和矿泉水。
下午关仁齐打来电话,让她去办公室一趟。关亦行正在宿舍和大家讨论国庆去哪里玩,挂掉电话后,她匆忙出去。一般情况下,关亦行不愿去他办公室,关仁齐也不主动找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家里出事了。关亦行在楼下扫了一辆小车,立马赶了过去。敲门进去的时候,关仁齐正在和自己的各班长们说今天不开例会了,但是要上报各班的人数,确保大家安全,就叫大家回去了。关仁齐收拾完东西叫上关亦行就往楼下走,都上了车之后,关仁齐跟关亦行的导员打了个电话,说家里有点儿事,需要给关亦行请下假,今天的例会就不开了,关仁齐和经管的导员是老相识了,只是关亦行不清楚而已。
关亦行只听到了说“家里有点儿事”,便大脑一片空白了,其余的根本没有再听。她开始后悔当时和妈妈怄气出来,后悔和老二争风吃醋,更后悔十多年没有再叫他“爸爸”,她不知道是谁有事了,但是出了学校,关仁齐开的不是上高速的路,而是去机场的路,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到底是谁。
到了机场,不知道是在等谁,关仁齐像是很担心,但是关亦行似乎也猜到了,不在本省,会坐飞机,和自己有关,也和关仁齐有联系的,应该大哥了,但是大哥有什么事不能跟自己说,要通过关仁齐的?关亦行不想问,她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所以肖锐给她发来微信的时候,关亦行说晚上还有事要回去。关仁齐拦着不放她走,又不告诉她什么原因,关亦行执意要走,关仁齐才说,“林喆可能出事了。”关亦行怔住了,一动不动。关仁齐接着说,“本来是批了他的探亲假的,但是龙岩现在联系不上他了。”“探亲假!”关亦行听到这三个字,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林喆离开学校后,每个人都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而且林爸爸也说不知道,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会不会是被大哥带走了,但是好几次关亦行问他,他都说没有。关亦行不相信关仁齐的话,最后还是走了。
从机场回老校区有直达的公交车,所以差不多七点能赶回去。关亦行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之后便不停地回想着刚刚关仁齐的话,“探亲假……”她不敢跟大哥打电话,她安慰自己之前都确定过了,林喆和大哥没有关系,所以,关仁齐的话不能信。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林喆了,关亦行的心就像刀绞一般,哭得很伤心。肖锐给她发了好几次消息,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听见。
社团这边都是开完例会直接过来的,所以早早地就开始了。丰正正看关亦行还没来,让肖锐联系,但是一直联系不上,而丰正正给之前和关亦行一起的同学打语音电话,才知道关亦行没有开例会,她们班长找了半天也联系不上她,后来导员说她已经请过假了,就没再联系她。肖锐又打了一遍电话,终于打通了,关亦行说刚下车就过去了。肖锐听出关亦行的声音不对劲儿,立马退出游戏,跑去找她。还没跑出操场,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肖锐急忙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关亦行见到是肖锐,抱着肖锐痛哭,瘫坐在地上。关亦行下车之后看到了几十个未接电话,有肖锐有关仁齐,还有大哥。所以她刚刚在车上预想的可能是真的了。她没有拨回去,而且继续往前走,一直坚持到看到肖锐。大家听到哭声都往这边看,因为灯光实在是太暗了,所以大家不知道是谁,都以为肖锐早就出去了,但丰正正知道那是关亦行。关亦行的电话一直在响,肖锐拿出来一看是大哥,便接通了告诉他,是和关行在一起,在老校区的操场这里。关亦行一直在哭,肖锐大概猜到了,能让大哥回来的,可能也就那个他还没见过的林喆了,不一会儿,龙岩和关仁齐一起来了。肖锐见到大哥自然是开心的,但是关亦行似乎是没有听到龙岩说话,一直坐在地上抽泣。关仁齐见状,便离开了,他知道有龙岩在,关亦行就没事。肖锐见关仁齐走了,便起身也要离开,可是关亦行早他一步起身往回走。龙岩侧伸手便抓住了关亦行,关亦行还在生他的气,便和他“打”起来了。肖锐知道她自然是伤不了大哥的,但是大哥一直躲,不让关亦行打到自己,关亦行出手就越发猛烈。就在肖锐拉架的时候,无意间撞到了大哥的小腹,龙岩后退了一步,关亦行知道他受伤了。就这样,关亦行恢复正常了,肖锐回去跟丰正正请了一个假,跟着关亦行带着大哥去校医院重新包扎。
一路上,关亦行也没有问林喆,理智告诉她,如果林喆真得出事,龙岩不应该来这儿。包扎前,肖锐把自己的学生证和龙岩的军官证拿给医生看,并解释了一下说是自己的哥哥来看他,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出了校医院,肖锐要给龙岩叫车回关仁齐那儿,但是肖锐说自己还有公事要办,不用担心他,该回学校就回学校。关亦行心里刚刚挨地的石头听到“公事”立马又紧张了起来,便叫住龙岩,“哥哥……”“放心,我还是那句话,他和我无关。”说着,龙岩把军官证放在胸前保证。关亦行笑了。
关亦行、关平楚、肖锐,还有林喆都是同学,熟悉又陌生。关亦行和平楚的时间最长,应该是从关亦行进兴趣班开始,两个人就认识了,但那会儿也只是认识,并没有太多交集。
关亦行和肖锐,是因为两家人的关系原本就很好,到他们俩应该是第三辈儿了,所以大人们都很放心两个孩子一起上下学。肖锐从小体质就差,加上关亦行易怒易冲动,所以寒暑假的时候关亦行的表哥龙岩会回来教他们打打拳,一是强身健体,二是自我保护。也正因为这样,关亦行在外面从未被欺负过,反倒是她经常把小朋友们气哭,所以从幼儿园到二年级,关亦行就哭过一次,那次也着实把肖锐吓着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哄她,他知道,关亦行气性大,如果继续哭着,接下来发生什么谁也拦不住她,所以肖锐连忙拽过旁边家属院另一个小朋友的袖子给她擦眼泪(因为肖锐自己穿的是毛衣,他说用毛衣擦眼里太扎眼,所以叫别人过来给妹妹擦眼泪)。
肖锐和大哥一样,都跟关亦行妈妈保证过,不会白当哥哥,一定会保护好关亦行的。肖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刚上大班的小孩子,不过他确实做到了。二年级,肖锐跟着家人搬到市里,所以转学也是没商没量的,整个家属院的大人似乎像是猜到了一样,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渐渐地,家属院的孩子们像是忘记了肖锐的存在,照常玩乐。来到学校,似乎也没有人能感觉到肖锐的离开,反倒是刚转来的林喆,似乎是顶替了肖锐的位置,为此,关亦行失落了好一阵子。肖锐突然转走,兴趣班的位置空了出来,所以关亦行就去把后面的课听了。也就是在那里认识到了关平楚和其他的同学,但是关亦行音色偏低,就不愿意大声说话,也不喜欢上音乐课,不过好在之前和肖锐一起写作业的时候,肖锐有教她看谱子,所以知道一些乐理学得还算快些。
肖锐虽然就比关亦行大十个月,但是肖锐每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会叫上关亦行在院子里摆弄。关亦行还记得有一次写作业,肖锐拿了一块白色像石膏一样的橡皮说,可以擦掉任何笔写出来的字,结果试验失败,本子擦出了一个大洞,写到一半的作业不得不重新再写;还有一次自然课留了一份作业留到课下自己实践,关亦行想弄,但是妈妈嫌麻烦不同意弄。结果,肖锐敲了敲窗户,叫她出来,两个人就在傍晚时刻做着“制作彩虹”的实践…所以说,肖锐给关亦行的更多的是一种安全感,一份和大哥一样的安全。
其实关亦行不知道,林喆在转来之前,就有人知道他了,包括肖锐。林喆4岁开始练琴,8岁就代表艺术学校(兴趣班)外出参加比赛。所以兴趣班的人都知道他,但是关亦行就上了三个月的课,所以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当看到林喆转来,平楚和林喆很合得来,就很生气。
从三年级到六年级毕业,关亦行都在努力学习,为的就是超过关平楚,但奈何无论关亦行怎样努力,成绩都是起起落落的,到是和林喆处成了好朋友。三年级关亦行是小组长,关平楚是班长;四年级关亦行和关平楚同桌一年,不和林喆一个班;五年级关亦行成绩一塌糊涂,和关平楚、林喆一个班;六年级关亦行和林喆同桌一年,和关平楚一个班。
转来学校后,林喆就没再去过兴趣班,也没人听过他练琴了。关亦行不知道他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他比自己大两岁,是老师口中的“坏”学生,成绩不好,脾气还差。所以虽然和他同桌了一年,因为林喆没少挖苦她,所以,她也一直看不惯林喆。但是有一次,学校要每班派出几个学生参加学校组织的评测,有关亦行,也只是因为在最近的考试里,关亦行是最高分,但至于这个最高分怎么来的,只有关亦行自己清楚,因为老师看错了一道题,关亦行谁也没说。但是当老师宣布名单里有关亦行的时候,林喆便让她主动去找老师说自己不可以,那会儿还因为这件事和林喆置气,偏要去考试,结果,毋庸置疑,全年级倒数第一,虽然林喆当时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关亦行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这么了解自己。还有一次,林喆开玩笑,抢到了关亦行的日记本,本子里掉出来一张纸,看到了还没写完的谱子和最后的半个彩虹,他迟钝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关亦行的惨痛暴打。但林喆却开心地笑了。
如果说五六年级是关亦行最不如意的两年,那林喆算是逗她开心的那个人,只不过当时她的心思都在关平楚那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所以林喆只是善意地怼她,刺激她,好让她靠近关平楚。
对平楚,外人眼里可能认为是暗恋与被暗恋者,但只有关亦行清楚自己并不喜欢他,只是时间久了,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什么事都和他比较,习惯什么事都和他联系在一起,如果说非要有什么感情的话,应该就是把对肖锐的想念转移到了关平楚这里,所以她可以一直追赶关平楚,但不允许他堕落。所以便有了后来刘晓晓的事件,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关亦行彻底回到现实,也觉得很是愧对林喆。
和林喆的感情,目前来说,关亦行对他更多的是一种歉疚。之后林喆就失踪了,即便现在关亦行知道他现在和大哥一样了,但还是很想他,挂念他是否平安。好在有林老爷子在,让两个人的事情有了一个还算美好的开始。
林喆退学之后,关亦行去找过他,一开始是避而不见,再就是“离家出走”,那个时间正好是林家老爷子说出,将来要他俩结婚的第二天,这门亲事是双方家长好不容易都默许了的,没想到林喆会“逃”。很多事都集中在了一起,相互关联着,自那之后,关亦行很少和平楚他们接触,包括和林喆的朋友们,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学生会也是林喆提前托人打过招呼的,所以,初二之后的很多事,虽然林喆没有出现,但好多都和他有关系。
通过搜索qq群、微博的附近人,关亦行找到了很多小学同学,只为找到一点点和林喆有关的消息,但是不管是在平楚那里,还是和林喆关系较好的朋友那里,都找不到林喆的踪迹。甚至有的时候看到“涉嫌人员名单”,她都会想到他,因为她不知道那件事对林喆来说是个怎样的打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一定是自己害的。只要一想到林喆可能会误入歧途,关亦行就会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也不哭,就一点一点地想着过去。可能七八年过去了,林喆早就不记得她了,或者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但是不是因为林老爷子的话,而是关亦行自己好像真得喜欢上了他,从他义无反顾地相信自己的那一刻开始,所以才会待在林家这么多年,允许身边的人叫她“小嫂嫂”。
24号龙岩回来的,第二天开始跑公事,连着两天都没有和关亦行联系,不过关亦行见到大哥之后就安心了,也不再胡思乱想了,所以至于这次是不是因为林喆,她也不在乎了。
还有七八天,关亦行便要外省实习了,每次讨论,她也会跟着,会在最后耽误十几分钟的时间和大家一起商定福利院的策划,也会把自己的关系和社团里的人交接,福利院那边自然是给到了肖锐联系,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肖锐都是个不错的leader,丰正正之后便很少露面,而且关亦行也不愿见他,所以知道他默许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再推脱,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安排了,酒吧这边交给了副社赵浩泽,初印象里,关亦行记得他之前在自己部门是个很沉稳的学弟,所以连着四五天,都带着他和肖锐,还有能赶上没课几个人来回跑。
“每次用车回来记得去前台登记一下”。等赵浩泽停好车后,关亦行说道。
最后一次,只有肖锐和赵浩泽,说完,他们二人跟着她进去了。
关亦行去前台等经理过来,一台车,车牌号、驾驶员、用车时间、路线、还车时间,包括ETC用费情况,都在这个本子上记得一清二楚的。最后在备注处,让他俩签了个字,和经理说了会儿话之后,关亦行回来跟他们俩交代。
“微信给你了一个电话和卡号,也发给他一个。”关亦行对肖锐说道。
肖锐打开微信转发给了赵浩泽。
“以后用车就联系这个电话,提前一天说,回来登记签字,留的你们俩的名字哦。”说完,肖赵二人将电话添加到了通讯录。
“这个卡号是拉赞助的活动经费,这个丰正正都了解,到时候活动策划定下来了,经费也就到账了,倒不用过多担心。”关亦行想着还有什么事没有跟他们交代完。
“直接给丰正正不就行了,我们留着卡号又没用。”肖锐没太明白。
“卡现在在谁手里。”赵浩泽也不是很清楚关亦行的用意。
“卡在丰正正那儿,是当时跟‘拾壹’(酒吧的名字)签合同的时候定的,留得他的卡号。我这张卡解绑了,里面应该还有一些钱,够两次聚餐的,回去跟他要个验证码,你们俩都绑定一下也没关系。”关亦行明显不愿意多说什么,因为当时签合同的时候,还有一份合同是丰正正不知道的。
“三个小时两千”
“一晚上一万”
关亦行给他们俩看合同,二人先后发出质疑。
“其实他们一晚上也挣不了多少,但毕竟是有求于人家,所以就答应了。不过从前期宣传,到现场直播,再加上转载,播放量达到了。”关亦行背对着吧台,看着台上还在演出的乐队说道。
“所以他们也真的给了一万元的赞助?”肖锐看完合同,再一想当时的直播,大概就明白什么了,所以赵浩泽还是有些疑问,因为他本身就是外联部出来的,深知一万元的赞助对于他们这个小社团来说,可以说是巨资了。
“当然没有,诺~”关亦行指给赵浩泽看。
有一条是这样写的:
“凡是和如上社团宗旨相关的公益活动,可提交策划方案,单次费用不超过三千元,且拾壹宣传不低于一万点播量,方可同意打款。”
“那现在还有多少钱?”赵浩泽想问的是已经打了几个三千了。
“除去当时社团周年庆的时候,支付乐队和设备的四千多,赞助费还剩五千多元,凑整算的六千,但是我走后便再没和拾壹合作过,不知道是丰正正没说,还是当时的社长没用,总之,这里还有六千,你们可以拿着策划过来申请。”关亦行耐心地和他们说道。
“怪不得我们那会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也没有留给我们一丁点儿经费。原来……”赵浩泽恍然大悟。
关亦行走后,肖锐去了组织部,剩下的“这笔钱”就一直藏在了丰正正的肚子里,谁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个合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了这个合同,很快,策划不到一周就下来了,是以组织游戏的形式为拾壹宣传,为福利院拉赞助。
而在最后的这一个星期里,白天陪着大家跑方案,晚上关亦行还会做着兼职,为的就是攒够和舍友国庆游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