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边疆
安若离十日前便已抵达大渝边疆,而裴泽连日来除了以礼相待,却是鲜少与安若离同处一屋。
起居饮食虽是比不上玿京那样繁华,却还算照料得周到。裴泽偶尔前来,也只是留下只言片语便匆匆离去。
时间一久,安若离便心生疑虑。
不知这裴泽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信中说是缓解相思之苦,又请了陛下的旨意,如今人来了,却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而在那个圆月升空的夜晚,安若离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个风沙正劲的夜晚,安若离被蒙上双眼,乘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一处幽静的宅院前停下。
进了屋,安若离才得以解下黑布。
只见裴泽立于案前,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将军有什么话不能在军营说?却要命人把我带来这座宅子。”
“有些话,定要你自己亲耳所闻。”
话音刚落,只见帷帐后面走出一位苍老的妇人。那老妇人屈身行了礼,便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过去。
安若离接过丝帕,却见那丝帕上画有夜莺啼柳的图案,而右下角赫然刺着一个“安”字。
安若离看罢顿时大惊失色,当即抓住那老妇人的手惊慌地喊到:“这丝帕你从何得来?”
只见裴泽朝那老妇人点了点头,老妇人才开口说到:“老身二十多年前在凉国与大渝的交界河边捡过一个女娃娃,这丝帕便是那女娃娃身上的。”
“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我当时觉得她可怜,便收养了她。可突然有一天闯入一群衣着光鲜的人,骑着马手握长刀抢走了那个孩子。”
“可知带往何处?”
“唉……”老妇人轻叹一声,“带往何处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个樵夫看见,长刀刺向那女娃娃的时候,她当场就咽气了。”
安若离听罢眼神涣散地瘫坐在木凳上,而那老妇人又上前递过一块牌子。
见安若离已看出了端倪,裴泽当即上前说到:“你寻了这么些年的人,早已是陛下鹰犬刀下的亡魂了。”
“我本想救她的,我本该救她的……”
“她既是安太傅与凉国贱婢的私生女,就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
“我以为将她送走,便可保得她一生平安。如今寻她,也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安太傅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为了自保,他什么都能放弃,哪怕是自己女儿的性命。”
“我早知父亲心性如此,便将她送走。既然我做不到平静的过完这一生,便希望她能做到。”
“陛下阴鸷多疑,心狠手辣。若不是如今你为他所用,你的处境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此话出口,安若离恍然大悟。邀约边疆一聚是假,让自己与他同仇敌忾才是真。
可裴泽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
虽是与渝帝心生嫌隙,恨他手刃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可安若离却怎么也不会做出谋逆之举。
“如今边疆战士皆为我所用,而玿京城内又有我的内应,倘若此时一举进攻玿京,便可推翻秦嘉,重立仁德新君。”
“将军是认为,我也会为你所用?”
“当然是!”可这句话却不是从裴泽口中说出。
只见帷帐后面又走出一个身着黄色龙纹华服的男子,冷笑着看着她。
那老妇人见状,便知趣地退下了。
“安夫人可还认得我?”那男子一脸刚毅冷峻。
“殿下!”裴泽躬身行礼。
“是你?”安若离目瞪口呆。
那男子正是渝帝秦嘉长兄之子秦元昭。
昔日先帝在位时,秦嘉尚为皇子,而长兄献王一直居于东宫之位。后来先帝驾崩,秦嘉发动兵变,暗杀长兄献王,满门皇子皇子皆因欲加之罪死于屠刀之下。
而献王四子秦元昭又是病入膏肓,又是装疯卖傻,才躲过一劫。最终免于一死,流放寒凉之地。
卧薪尝胆多年,终是在等待时机成熟时夺回他应得的皇位。
而裴泽,从始至终都是献王府的人。
“安夫人可愿与我们一起,替天行道?”秦元昭不动声色地问到。
“若我说,不愿呢?”
“既然安夫人敬酒不吃,那就莫怪我们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秦元昭厉声说道,“把她给我抓起来,择日出兵玿京!”
话音刚落,便冲进两个人,二话不说直接将安若离押走,关进宅院的地牢之中。
“若是将安若离当作人质,以平阳公主的个性,定会为了女儿向秦嘉求情。”
“秦嘉若是不允,我们以此为胁,借助平乐公主在玿京的势力便可再添羽翼。”
“殿下这步棋,可谓是高招!”
裴泽说完,竟是同秦元昭一起大笑起来。
原来,裴泽三年前迎娶安若离,只是为了她身后平乐公主的势力,只是为了效忠他所谓的“仁德明君”。
三年以来,安若离夜夜孤枕寒衾,怎么都想不通裴泽究竟心在何处。
今日这番经历才让她想明白,自己早已是身陷这场秦元昭布下的棋局之中,犹如沧海一粟,无端端卷入这皇权争斗最底层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