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街
搬家那天,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父亲吩咐母亲收拾好衣物,他带着我和姐姐率先去了新屋。
父亲的大手,一左一右的握着我和姐姐的小手,他一路绘声绘色的说,新屋后面的大桑树上,结了好多可以吃的桑果……。哄得我俩小跑着前进,越过了大街,又走过了几条小巷,来到了五星街的三叉路口。
一棵高大的黄桷树耸立在路口中间,浓密的枝叶遮住了一大片天。
父亲说,你们去学校读书,都要经过这边街尾。街那头的十字路口,分别是人们进城上班,和去江边船码头的路道。
五星街两边的房子都是木屋青瓦首尾相连,每户人家门前都栽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很是别致幽雅。郁郁葱葱的树木,随着房屋弯转的曲线美,把街道装扮得更加赏心悦目。相比黑不溜秋的打铁街,这里是多么的净美……。
哈哈!我高兴的笑着问父亲:
“爸,这些都是什么树呀?”
父亲和蔼的说:
“叶片绿而大的是梧桐树,枝叶飘飘的是杨柳树……。”
噢,那时候,我好象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好看的大树。
谈话中已走到中间路段,父亲踏上旁边的街檐,从衣袋里掏出带钩的铁玥匙,“叭”的一声打开了门锁,两扇棕色的沙木大门,“叽嘎”的随之而推开。
我好奇的仰起小脑袋,发现新家门前也有棵绿色叶子的梧桐树,它的树尖已高高的越过屋檐。
哇,好开心啊,我家也有梧桐树了。
姐姐不由分说的拽着我,踏进新屋的木门坎。我俩鱼贯而入的从前屋跑到后屋,又从小睡屋溜进大睡屋,满屋的乱窜,直累得坐在地上喘大气。
一束光亮斜照过来,刺痛了我的眼睛,猛然发现高高的房樑上,深灰色的盖瓦中间,加盖着好几匹玻璃亮瓦,阳光从亮瓦上幅射进来,满屋亮堂堂的,连墙角的蜘蛛网都看得清清楚楚。
后院地边的桑树,伸展着柔美翠绿的枝叶,在微风的吹动下不住的摇摆,好象在迎接新主人的到来。望着树捎上遥不可及的桑果,口干舌燥的我,于是撒骄的大喊:
“爸爸!我要吃桑果嘛。”
父亲乐的一把托起我,坐在他的肩臂上。
绿油油的桑枝一下出现在我眼前,上面缀满了一颗颗亮晶晶,水汪汪紫红色和红色的桑果。我高兴得伸手就摘,一把把的往衣兜里装。
“妹妹!那边还有好多颗大的……”。姐姐跺着脚着急的喊道。
我的手指上沾满了甜甜的紫红色的果桨。
衣兜装满桑果的我脚跟刚落地,姐姐跑过来掏出一把桑果丢进嘴里嚼着,她洁白的牙齿立刻变成了紫牙。
旁边的一块地里,有一棵低矮的小树,我把粘粘的果桨抹在小树的叶子上,手掌象被刀割了一样的奇痒难受。
我大声嚷嚷,这是什么树嘛?还会咬人?
父亲疼爱的用衣襟给我擦着说:
“那是隔壁邓伯家的桃树,桃叶有毛,会刺手的。你们俩姐妹要好好的玩啊,爸爸要搬东西去了。”
地边的桑树前面,围圈着一堵半人高的竹篱笆。长长的篱笆隔一段距离就打了一根木桩,象鱼网一样沿着邻家的地界边绕了过去,圈住的几亩地里种着许多蔬菜。
街邻之间的菜地没有任何隔拦,地里大都种着萝卜青菜,姜葱蒜苗啥的。有的地边还种有好多株向日葵,园园的花盘朝着太阳,嫩黄的花瓣在阳光下焕发出迷人的色彩。
橙黄色的洋姜花,鲜红色的指甲花,洁白幽香的栀子花,开满街邻的墙角地边。新家的后院花红菜绿,真的好美啊!
我和姐姐吃着酸甜甜的桑果,嘴上和脸上弄的象只大花猫。母亲过来说,乌嘴乌手的,就象两个小妖精了。
叔叔们累得满头大汗,他们手抬背扛的搬来了大木床,黑漆木衣柜,纺纱的大车……。忙来忙去整整一天时间,终于搬完了全部家当。
父亲买了瓶老烧酒,提回几个用麻绳捆着的草纸包。草纸包里包的都是卤菜烧腊。有大块的卤鸡,切得薄而透明的卤猪耳叶,卤鸭子、卤猪尾、卤猪心舌、油炸花生米,还有又脆又泡的麻辣胡豆瓣……。
母亲把盛在青花盘里的卤菜,撒上一撮麻麻的花椒粉。浓郁的花椒味和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馋得我直流口水。这些都是招待叔叔们的下酒菜,我可不能乱动的。
父亲殷勤的举起酒杯说:
“感谢各位朋友的帮忙,大家辛苦了累了,我敬你们一杯……。”
叔叔们有说有笑的嚼着大块的肉,喝着一杯杯浓烈的酒。
不知道啥时候,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清晨一早醒来,零乱的家具已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子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