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陛下要赐死你？”
褚甯毓凝眸望着她端正坐在榻上，半掩着面庞咳嗽的模样，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或许，初儿是听信了那些文臣的谗言？也许，是百姓的流言蜚语。”
明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她觉得，上半辈子对她最好一声声唤她阿姐阿姐的确实是明识初，但是最后致她于死地的也是他。
“你为何要派人去西北大营调兵？你这不是平白惹陛下猜忌吗。”褚甯毓当真是不明白她，她这个人聪明一世，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授人以柄？
“姜家有谋反之心。”明俏撂下手中的白骨瓷茶杯，脖颈上璎珞坠玉被清风吹得叮当作响。
褚甯毓霎时间变了眼色，神情正经了几分，她凑近低声对明俏说道：“那陛下可曾知晓？”
“他叫荀寅赐死我时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探子应该也查到了。”
明俏心口倏地一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渐渐锁紧心房，泛出一股股的酸涩，从小一起长大同母异父的胞弟，或许之前的无条件信任，是建立在自己仍无权无势不威胁他的真切利益的基础之上的。
最是皇家无情。
“阿俏，你莫要太过伤心。”褚甯毓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满眼心疼地凝视着她，轻轻拍了拍她消瘦纤细的背脊，触及到指尖的是一片冰冷的凉意。
“你现下，打算如何对待荀寅？”褚甯毓知晓他们下个月初六就要完婚，神情复杂，欲言又止，抿唇想了几下觉得还是问问颇为安心。
“我先与他成婚，后来的事情后来再说。”明俏心中也是很矛盾，叫自己杀了他？她怕是狠不下这个心来，明明之前多么想亲手手刃了那个人，却瞧见他后悔不已的样子又下不去手，只好作罢。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用不用……我帮你去见一见苏羽青？”
褚甯毓缓缓从口中吐出这个名字，明俏沉吟片刻，微微颔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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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甯毓，你找我作甚？”
苏羽青沙哑着嗓音慢慢开口，颀长身躯执油纸伞而立，一袭白衣胜雪墨发未绾随意披散在肩头，清冷俊逸的眉眼疏离淡然飘飘欲仙，一个人静默伫立在破旧斑驳朱红的墙门前，独自守着金碧辉煌、馥丽华贵的公主府。
公主府里大大小小侍卫丫鬟尽数都纷纷遣走，曾经的一切都变了样子，还真是沧海一粟天地变，落魄到了这个地步，那明识初倒也是狠心，就算明俏如愿以偿地死了也不能对她剩下的人好生对待，褚甯毓带着温热的指尖抚过那玉石狮子的头，思绪渐渐飘远，但又被他悉数拉回。
“并不是我找你，你先且跟我去樊楼，待会儿再与你细细说道。”
褚甯毓掀开珠帘，抬眼望着眼前的男子，眼窝深陷，面色苍白，下巴隐隐约约带着胡渣，看起来颓废疲惫。
苏羽青沉默了半晌，指尖微凉轻轻摩挲着龙骨伞柄，走近抬脚跃上了马车，侍卫见状于是乎快马加鞭赶去了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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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你来了。”明俏面带浅笑，望着几日未见的人，现在已经憔悴成这副模样。
苏羽青不悦地蹙眉，先前只有长公主这么唤他姓名，这女人是谁？
明俏笑笑，十指灵巧翻动飞速打了一个隐秘的手势，苏羽青霎时间呆滞在原地，表情无比地愕然，瞳孔骤缩，颤抖着肩膀嘴唇一张一翕不敢置信地试探性问：“公主？是你吗。”
明俏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话语。
眼前的娇弱脸色不大好的女子与长公主明俏的倩影渐渐重叠起来，苏羽青不得不承认，她们确实很像，即便容颜大相径庭，但是周遭的气质也是如以前一样，握着香扇扑着地手出奇地相似。
“你为什么……”
苏羽青一下子抛却了手中的伞，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跑到明俏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的手，眼眸中含着剔透的泪光。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那天溺毙昏死了之后，再次睁眼，便发现我已经不是先前那具身子了，我现在是尚书府的连三姑娘连心钰。”
明俏云淡风轻地说着，如画的眉眼里却还带着几分阴沉与不甘心。
“公主，是我对不住你，我不应该让你与那荀狗独处，是我害了你……”
苏羽青潸然泪下，哽咽着断断续续说，眼中满含着无穷无尽的后悔自责与痛楚。
“不，这不能怪你，也是我没有防备之心。”
明俏笑着说，那个笑靥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她扶起来半规在自己面前的苏羽青，抬手抚了抚他沾染雨滴的衣裳。
“我必须去宫中明珠殿那拿回我让暗卫搜集多年才编撰完成的卷宗，那份东西足矣证明我不明不白死的清白和姜家谋反的蛛丝马迹，我调兵到长安绝非居心叵测。”明俏眼神倏地平静了下来，冷静地说完。
“公主，我可以帮你，这几日我刚禀告陛下要去明珠殿拾掇一下你的遗物来着，你可以乔装成我的小厮随我混进去。”
苏羽青一脸真挚万分地看向明俏，连一贯清淡冷峻的眉眼此时此刻都染上了几分炽热。
“好，阿毓，我先随阿青回公主府，你先回褚将军府，免得有人疑心。”
明俏细声吩咐着，而褚甯毓絮絮叨叨个不停仔细地叮嘱着明俏，千万不要暴露出来马脚，不能告诉其余任何人她重生的消息，还有卷宗带出去一定要保存好不能遗落……
“好好好，我晓得，你安心。”明俏无奈的撇撇嘴，勾了勾她的小鼻子，笑得宠溺。
褚甯毓恋恋不舍地望了二人一眼，倏地叹了口气，随后上了回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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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羽青斗胆问你一句，你还爱着荀寅吗？”
苏羽青负手撑着伞，与明俏一前一后走在狭长逼仄的长廊里，湿透的草木清香随着雨声渐大盈盈缭绕上来。
“阿青，对不起，这个我怕不能现在就回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