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鲤公主是先皇最小的公主,也最得傅云川这位皇兄喜爱,婚事定下后,一道道圣旨进了鹿府。
傅云川下令要办得极好,不能让文鲤受一点委屈,要叫全皇都的女子都羡慕这婚礼。
九王傅思量和十二王爷傅南深也接了旨,要亲自护送文鲤至鹿府,以彰显皇上的看重。
婚礼的礼节颇多,傅南深便提议在恒王府先多加练习,以免当日出差错失了皇室体面。
即使鹿朝安再抵触恒王府也只得前去。
恒王府内,几个女人于阁楼上谈天说地,时不时的嬉笑声清脆悦耳。
“哎,婉沁,听闻礼部尚书的夫人就是恒王废的那个小妾?”
“什么夫人,如今也降为妾了,真是去哪里都要为妾的命。”
此语一出,几个女子笑声更甚,其中一人突然说道:“哎,不如咱们戏弄她一番,好叫她收敛些,以免日后不懂规矩,惹文鲤公主生气。”
李婉沁淡淡笑道:“若是被鹿尚书知道,不知他会如何呢?”
“他日后的夫人是文鲤公主,又不是那贱人,橘儿,带上令牌去一趟鹿府,就说鹿尚书有一个礼节与周妾室有关,命她来王府习礼。”
几个女子十分期待地看着丫环远去的身影,笑意中充满了玩味。
燕生听得如此,虽心有疑虑,但毕竟来人说是王府的人,不去难免被人说上一番是非,只好带了易梅跟着那丫环去了。
到了王府,却不是正大门,像是个偏门。
那位丫环道:“请容这位姐姐与奴婢一同进去,夫人还请在此等候片刻。”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丫环拉了易梅进去就将门关上,仿佛生怕慢一步燕生就会进去一般。
“哎,快看,那就是传说中的小妾,姿色不过如此嘛。”几个女子听得这样说,皆从阁楼处往燕生处看。
“就让她在那里站个片刻吧。”
李婉沁望着下方那位素衣女子,眼底弥漫出几分骄傲不屑之色,周燕生,不知你身上的烈荼毒在此日头下会如何呢?
正是酷暑,日头极大,燕生只立了一会儿背后就湿透了。明明已服了药,可是手臂和后脖处的肌肤隐隐感觉又要燃起来一般了。
她怕是被人骗了,可是易梅就这样被带进去,不知如何了……
傅思量正因繁重礼节觉得疲乏不堪,他极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太过麻烦!
本是想推开窗透气,却无意看见墙边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是她?她为何会在这里?
一团灰色毛茸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十分兴奋地扭动身体和尾巴,对着女子不断汪汪叫着。
女子扶了墙,才慢慢弯腰摸了摸那团毛茸茸,看她动作这样缓慢,他才想起来,她已有身孕了。
风拂过,女子的身形显得更娇小,弱不禁风的样子,她似乎瘦了许多。
他竟然在心疼?傅思量欲关上窗再不看那女人的脸,突然见女子身形摇晃不稳,很快软软倒地。
“九哥,鹿尚书说……”
傅南深话未说完,男人就如风一般冲出去了,之前从未见过九哥脸上有这样焦急的表情。
傅思量一脚踹开偏门,可是门外空空,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王爷!不好了,王妃手痛不止,拿了刀要伤自己!”一个丫环急匆匆跑来,傅思量落寞地看着她倒下的地方,转身离开。
“好痛,好痛……”
傅思量赶到时,李婉沁手中的刀已被丫环夺过,另外几个丫环按住她的手,生怕她伤了自己。
“药呢!还不快给王妃敷上!”傅思量暴喝一声,上前安抚道:
“婉沁,你且忍忍。”
上过药之后,她扑进傅思量怀里瑟瑟发抖,哭得十分悲戚。
“王爷,臣妾好怕,刚刚毒性发作,臣妾不知怎么了……王爷……”
傅思量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拍上她的背。
“白俞说了,那几味缺的药材如今才算取得,你再忍几日。”
“臣妾好怕,刚刚如果真的……臣妾就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李婉沁的哭声令他心头生出几分烦躁,可是他不能推开她,他曾经对李婉沁只有厌恶与疏离,可当初中毒,只有她一人愿意为他牺牲。
而他曾经一心呵护的女子,现已成了他人的妻。
很可笑不是?这一切就像报应一样,可是,至少李婉沁是真心对他。
——
鹿朝安抱着燕生四处寻找最近的医馆,怀里的女子衣裳已全部被汗水濡湿,面色难看得可怕。
他终于看见一家医馆,一进门便大喊:“大夫!快!所有孕妇可用的镇凉之物取来!”
白俞正躺在藤椅上小憩,被如此吵醒心情不免烦躁,正欲出口骂几句,看清男人怀里的女子大为震惊。
居然是燕生!
他连忙让数十个小徒弟去准备注满清水的浴桶,让鹿朝安把她泡在浴桶内,在水中散入他日夜研究的缓解药物。
易梅看着女子痛苦的面容已渐渐舒展,不禁高兴得哭起来。
刚刚被那个带进王府之后,那丫环就跑了,她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大人。
大人一听说此事,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就往夫人处跑去,夫人竟已不省人事了!
白俞掀开她的衣袖,果然,毒痕较三月之前又更深几分……
这也是他这几个月以来担忧的,这毒虽然不会毒死人,但随着时间流逝,发作起来会越来越痛,痛到逼人自尽。
“不知大夫刚刚用的药对孕妇可有碍?”
“孕妇?”白俞忙搭上燕生的脉,把脉之后他心里更是震惊,这孩儿明显是燕生在王府里有的。
这是傅思量的孩子?他忙在脑中过了一遍刚刚的药,确认里面没有伤害胎儿的药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是……她怀着身孕,又日日受此毒折磨,想必每分每刻都是煎熬。
“劳烦这位大人同我来,你们几个守好病人,每隔一刻钟加一匙药粉入水。”
白俞带着鹿朝安到偏室,从柜子取出一盒膏药予他,微微叹息一声道:
“这是解药,但是她身上的毒痕太多,解药中好几味药不够,只能解一部分……其余的,我也只能想办法缓解她的痛苦。”
鹿朝安大为震惊,此毒可是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为何这人会有解药?
怕是只有一个可能……
“阁下如何会有解药?你与燕儿相识?还是说,当初在她身上下毒制解药的人,就是你?”
白俞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给他,坦然对上他的眼,“另几味药此时怕只有皇宫才有,你若能想办法寻到,便是最好。”
这一点解药还是傅思量让他为李婉沁制的,不过……李婉沁那点伤同燕生比起来,不算要紧。
只是……他刚刚搭脉时发现燕生身体底子已经大不如常人了,此刻的她,宛如一片渐渐泛黄的叶,只能等待掉落枝头的那一刻。
就算解了毒,她也……
“她的孩子,是恒王的吧。”
鹿朝安没有料到他会知道,薄唇微抿,良久才说了一句:“她已记不得许多人,倘若大夫也对燕儿的处境有一丝惋惜,有些话,就不必说。”
两个人静静立着,谁都没有再说话,一直持续到夜色降临,鹿朝安将燕生抱上马车时,听见白俞说:
“忘了也好。”
马车渐渐远去,白俞心中百感交集,他只能以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身份默默观望,无法过多插手。
燕生与傅思量,到底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