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较一日地冷下去,恒王府上下近几日也都忙准备着入冬的事宜。
燕生按傅思量的意思,去华裳阁量尺寸定制冬衣,燕生不想招摇,只让春香随行跟着。
华裳阁老板娘何等眼尖,立刻就猜到来人是近日皇都疯传,将脾气暴戾的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燕生夫人。
“哎呀呀,夫人这身子真是纤细,这腰只盈盈一握罢!开阁多年以来,何曾见过这样好的身段呀!”她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知道这种贵人一定要好好捧着。
燕生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什么。
老板娘见她像是个冷淡性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吟吟地指了指排成一列的布匹。
“这里都是最新最好的布匹,夫人想要什么花色只管挑!”
燕生瞧着各色的布匹,她对衣裳颜色布料并无过多要求。
“夫人,这天青色的很衬夫人呢!”春香毕竟是个小丫头,看见这些好看的布匹,眼睛亮晶晶的。
“你替我挑罢,想来你的眼光不会差,我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春香点点头,一匹匹布细细地摸着。
燕生原是想去逸修阁看看,毕竟那是与青悠联系的地方,不过她没有去过,约半是个僻静地方,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大致确定了位置。
光是走在街上,就有不少目光跟在她身上,她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神色越发冷然,不觉加快了步伐。
不想却越走越偏,竟到了一处十分僻静不见人影的巷子,与长街上的热闹截然不同。
四面走出来几个男人,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穿着是普通百姓,觉得哪里不对,细细想来,他们不正是指路的那几个么?
燕生自知无路可走,冷静地取下腰间的钱袋,身上所有的配饰也一并摘了下来。
她双手捧着那些家当,低眉顺目道:“小女子不知如何得罪了各位,这些全当请各位买点酒喝。”
她要先弄清楚来人要做什么,是劫财,还是……
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抓过那些东西,在手上掂了掂。
“小姑娘倒是懂事,只不过,哥几个可不是化缘的和尚啊,是不是啊?”
几个男人都笑起来,其中一个还伸出湿腻的手摸了摸她的脸。
“真是个美人啊,这玉秀楼的头牌,也比不过你三分。”男人猥琐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燕生胃里直翻腾,极力忍耐着,扬脸换上一个妩媚笑容。
“各位也不早说,我还以为是要取我性命,将我吓坏了。”燕生才吁一口气,一面轻拍着胸口一面道:
“看各位身强体壮,我自然是愿意。其实……我本就不喜恒王,脾气暴戾,还总发脾气!而且……他在那事上……”
燕生难以启齿一般摇了摇头,暧昧地叹口气,又眼波流转,妩媚动人道:“你们也知道,我是恒王宠妾,金银财宝自然是数不胜数!你们谁若是叫我满意了,就当我的情夫如何?”
几个男人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其中一个还保持着些许清醒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燕生修长的食指在男人胸口划着圈圈,朱唇贴近男人的耳朵,吐气若兰:“深闺寂寞——你可明白?”
她眼波流转,娇嗔道:“再者说,骗你们我有什么好处呢?好处嘛——可都是你们的呀。”
恒王府——
“奴婢以为夫人先回来了,奴婢知错,王爷饶命!”春香惊惧地伏在地上,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她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傅思量端坐在椅子上,不去看那阴沉脸色,光是那凌厉如冰刃的眼神,就能将春香活活吓死!
他即刻发动了王府内所有暗卫和小厮,却仍然心中不安。
“王爷,莫要着急,夫人估计很快就回来了。”高仪沏了茶正要端给傅思量,一转头只见那高大背影匆匆向外走去了。
他端着茶定在原地,伺候王爷多年,倒是从未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黄昏已近,街上的许多门店已关上,恒王府的下人将一扇扇门敲得砰砰响,硬是让那些店家开门。沿着街道盘问,将一干百姓吓得哆哆嗦嗦。
再看王爷,脸越来越黑,像随时都要暴怒杀人一般!
燕生在皇都无亲无故,怕是遇到了什么心怀不轨之人。
他发现了,他一个曾经征战四方,杀人不眨眼的亲王,竟在害怕……
时间越长,他心中恐惧越甚。
“你们一个个先去洗澡,不然我惹得别人的味道,傅思量杀了我,你们可如何拿得到钱?”燕生知道这几个男人已经忍不住快扑上来,她仍媚笑着安抚他们。
那几个男人也畏惧傅思量的势力,将她带到一僻静小屋。
“你不会对我们耍手段吧?”男人在她臀上捏了一把,叫燕生几乎要一巴掌扇过去!
可她只能忍,不动声色地绕到桌子后去,娇声道:“讨厌,快去洗澡,我榻上等你们,只不过,你们可要商量好谁先来……”
她只希望能钻空子快点逃走!
其中男人早已按耐不住,此等货色在前,如何能忍?立刻扑了上去扯她的衣裳。
“不要!”她只得推搡着,男人却以为她在调情,一双手迫不及待地撕扯她的衣物。
看来这次她真是逃不了了……
砰!一声巨响,门裂成两半轰然倒地。几个人同时错愕地看向门外,那个男人与生俱来的气场震住了所有人。
他眼神凌厉地刺向燕生身上的男人,此时她大半香肩都露了出来,被男人压在榻上,眼角泛着泪。
傅思量几不可闻地笑了笑,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下一刻,欲欺凌燕生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痛苦地滚到榻下去了。
傅思量的剑直直插入他的腰部,血流如注,地上很快凝了一摊血,十分骇人。
傅思量脱下外衣裹住燕生,抱着她朝外走。
只说了一句:“问清楚,杀。”
声音似从冰窟里而来,让见惯大场面的暗卫也不由得一颤。
燕生在他怀里忍不住的抖,再晚一点的话,再晚一点……她也是大家闺秀出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贼人……她今日脑中只想着两个字:
自保!
她得活着,她一定要活着!爹娘尸骨未寒,她不能死!她强制让自己冷静了一整天,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们羞辱的准备……可是内心的恐惧和恶心只有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男人一步一步走得很沉稳,怀中的小人儿一直在发抖,整张脸埋在衣中。他的心被揪住了一般,止不住的疼。
他收了收手臂,抱得紧一些,也许这样她便不会那么害怕。
她担惊受怕,与那些人周旋了好几个时辰,实在累极了,在路上便睡了过去。傅思量轻轻将她放在榻上,看着她在睡梦中亦皱着眉头。
他想脱去她的衣物,一碰到领口,女子的眼睛倏地睁开,警惕地望着他。
其实他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她这个反应,让他心中又是一痛。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声收回。
“我想去沐浴……”燕生感觉那几个男人的臭味一直萦绕在她身边,挥之不去。
恶心,好恶心!
“好,本王尚有公务,待会让太医过来瞧瞧你。”他不去提起那事。
她顺从的点头,起身朝浴房走去。
温暖的水让她渐渐镇定了下来,白天的事想起来如一场噩梦,不真实,却足以让她恐惧到发疯。
她轻轻阖眼,其实她害怕的不止是那件事——刚刚在傅思量怀里,她竟是安心的……
傅思量会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噬情花虫的缘故,可她决不能动心。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不过是因为受了那几个贼人的惊吓,又受傅思量所救,才会有那种安心的错觉罢了。
深秋的夜较白日极凉,男人轻轻推开门,迈着疲惫的步伐向内室走去。
他本就有公务在身,又听了暗卫调查那事的情况。
那几个人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还有一个中了他的剑,没多久就死了。
那几个人只说是见色起意,却没想到是恒王妾室,这番说词,傅思量总觉得哪里不对。
思索一番,神色冷峻道:“去,去查查柳如赋这几日见过什么人。”
暗卫供手应声道:“是!”如一阵风般,无声无息消失在幽幽夜色中。
他在女子身边蹑手蹑脚地躺下,怕吵醒她,所以他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些。
偏偏又忍不住伸手过去抱她,女子微微动了动,好在没醒。
“不要!不要过来!”他正要睡着时,身边的女子突然着了梦魇,一边哭叫,一边胡乱挥动着双手。声音发颤,她深陷恐惧中无法挣脱。
他一下清醒过来,将她发抖的身躯搂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睡罢,燕生,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安心睡罢。”
女子渐渐转为抽泣,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他便一直抱着,像安抚婴孩般柔声安抚着,女子这才沉沉睡去,只是她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愿放开。
他心中一软,双眸于黑暗中闪动着某种决心。
燕生,我决不会让你再受这般伤害。
傅思量尚不知道,他做到了如此承诺,而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却反过来伤他,伤得那样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