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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厦门暮色 (3)

和着马蹄声,夏本清在心里一遍遍地上叩天、下拜地,除了祷告,他脑子里已经杂乱得再也容不下其他。

路竟如此漫长!

他有一妻一妾,妾生一女,妻生两子一女,夏禹是次子,两个女儿都已出嫁,长子则留在南洋--留是因为不想见到。那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混账,少见一眼是一眼。人生其实就是这样险峻与莫测,把次子夏禹往那个遥远的花旗国送之前,长子还尚未歪斜走样,最多沓拉着脑袋贪吃贪玩。吃与玩哪个孩子不贪呢?也就大意了,便将次子一把往异道上推。后来夏本清一万次在心里后悔与后怕,但没有回头路了,他只能硬撑着,乐呵呵装到底。夏禹无恙归来,夏禹竟前程微现,对夏本清而言,欣慰与惊喜是双份的,他长出一口气,觉得终于熬到头,可以扬一扬眉舒一舒心了,却不料竟有那般凶恶的消息传来。

多少年来他一直暗自感慨:一个人生出一个儿子并不难,难的是生出资质优又令人不烦心的好儿子。夏禹资质很好,比他哥哥好无数,可是他哥哥正在南洋舒适地花天酒地,而夏禹如今却生死难卜。马蹄声碎,车夫也理解主人的心情,一路不停地吆喝甩鞭。

到达马尾,终于到达了福州马尾。站在马江边,他眼就黑了,腿窸窸发抖。不用再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了,江面上还四处浮动着碎木板,那是船的残骇。而岸边的船厂,曾经那么宽大高耸的一座座厂房,也都是坍塌歪斜,一根根烤焦的梁柱嶙峋地刺向天空,深灰色的余烟袅袅不尽。

扑鼻而来的都是焦糊的气味。

他想咳一声,嗓子却堵着一坨浓痰,让他快憋过气去。恰在此时,听到身后一声尖叫,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在叫:"太太!太太!"

夏本清扭身看了看,他看到夫人瘫倒地上,紧闭着眼,面无血色。他动了动脚,想过去扶一把,脚却成了两座耸立的山峰,死死与土地粘到一起,他搬不动它们。

接下去几天,所有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血肉模糊的。

整个马尾镇上,每一处有人的地方,都围拢了说同一件事。仗打过了,这么窝囊的仗。法国人的军舰一艘接一艘从闽江口缓缓驶入,都到家门口挑衅了,可是朝廷却一次次下达"彼若不动,我亦不发"的指令,结果人家果真动了,一动就把福建水师的九艘舰艇一把击沉,剩下两艘舰也自沉通往福州的水道上。然后法国人再炮击岸上的船政局,炮击轮机厂、拉铁厂、合拢厂、绘事局......打痛快了,人家还能摇摇摆摆再从马江驶出,再往台湾从容驶去了。

这些都是几天前发生的事。

夏禹呢?夏本清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走路了,每一步都跌跌撞撞。但那几天他从未停下过,他从这条巷穿进那条街,两眼通红得像两团火球。他要找到儿子夏禹。

死了很多人,街坊上都这么说。法舰次第驶来后,福建水师的船不是迎面摆开阵势,而是船首系泊,结果退潮时船头朝着上游,而法国人则是从下游方向开炮。还不待掉转过船身,福建水师船只的尾部已经一艘接一艘起火。人家追着再打,连落到水的兵将也不放过,架着枪扫射,水不再是绿或蓝的,水一片猩红。

然后,暮色四起之时,灰蓝色的天空下,水面则是浮动的黝黑,是参差的幽暗,那是一具具被水泡肿的尸体。

都是中国人,都是!一具具尸体捞上来,在岸边叠出一座座小山,数一数,竟达七百六十多人。而法国人呢,法国人仅死五人。

马限山直抵马江,山脚下现在已经多出九冢新墓,草草堆起的黄土还散发出呛鼻的土腥气。夏本清在每一堆土前站立,伸出手在土中狠狠地刨。"阿禹!"他大声地喊,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在土之下还是之上。万一......也许......说不定......侥幸之情一次次漫起,却一次次落不到实处。

船政大臣何如璋哪里去了?钦差大臣张佩纶哪里去了?夏本清擂打着船政衙署的门,可是门是紧闭的,门一直不曾打开。

半个多月后夏本清才得到儿子的确凿消息。儿子埋在马限山新墓之下。

夏本清决定走,离开这里,离开马尾。

马尾那座始建于南宋,明天启四年重修起来的罗星塔,高高立于马限山之麓,塔身可以进入,可以登上,塔有三十多米高......夏本清一直把夫人安顿在客栈内不许外出,可是终于知道儿子下落后,夫人眼一直望着塔。她不吃不喝不睡,却要去罗星塔,要登上塔。

必须走了,无论如何必须带着夫人回厦门去。失去儿子后,他不想再失去夫人。

重新踩上洪本部的青石路面时,远远就看到夏氏钱庄前站满了人,批脚、家丁、丫环、佣人,还有左邻右舍。很多人都在哭,一见他们的马车出现就哭,就快步奔跑过来。夫人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嚎啕起来,披散了头发,蜡黄着脸,由着几个丫环把她合力掺扶进屋。这么多天,她动不动晕过去,却一直不哭,整个人像一段夏日里的枯木,失神焦脆得让人捏一把汗,现在终于能哭了。哭吧,哭出来,体内或许就能释放一些,松驰一些。

批脚和家丁围过来,夏本清素着脸微微颔首。他其实想做出一点表情来的,他甚至想微笑,嘴已经扯动了,但立即又合拢了。那不是笑,他知道那样的笑与哭没太大区别,而他不能哭。这件事太大了,山崩了地裂了,这时候他必须挺住,将一切支撑起来。他连哭的机会与权力都丝毫没有。

夏禹的遗骨没有取回,这是夏本清的主意。儿子那条艇是被法军远东舰队司令孤拔的指挥旗舰开炮击中的,旗舰叫"窝尔达",是一艘有一千三百吨位的巡洋舰,而夏禹他们只是一艘五十多米长的木肋小兵船。船尾部受伤了,只能一边用步枪反击,一边起锚掉头,然后以前主炮反击。管带下令,开足马力,迎上去,撞上去,全船齑粉。

在马尾时,夏本清曾多么恨这个管带。船有伤,却并未伤透,其实可以往别处驶开,驶开了或许船只仍不能幸免,但船上却多少有人员可以保存下性命啊。他们一个个谁不是善水之人呢?就是夏禹,返国后,一得知要去船政局,就日日往水里钻。丰沛的马江之上,这个青年年轻俊美的躯体已经翻滚得像一条自如的鱼了,他本可以逃生,可以活命,可是船却如同飞蛾扑火,撞向法舰。法舰是铁甲的,仅是伤了,而他们却亡了。

全船九十五人,仅活下二十人。

这二十人中有几个陆续拖着各式伤找到夏本清,他们讲管带,讲管驾、讲管炮,讲夏禹,甚至船上普通炮勇、厨夫、舵工的故事都仔细讲述。不能怪管带,是全船上下一致要这么做的,太欺负人了,早憋了一肚子的气啊。刚开始并不是为了撞,是为了打。船太小了,炮又不大,只能贴近了才能打,打不了了,才拼死去撞的。管带就站在甲板上,一直站着,高喊"大丈夫食君之禄,当以死报!今日之事,有进无退!"然后管带先倒下了,二副三副再顶上去。船被炮一次次击中,起火了,歪斜了,进水了,仍力战,仍不退,没有人要后退。就是船撞碎了,往下沉的一瞬间,还有人拿着龙旗爬上主桅顶,把旗挂上--然后那旗那人那桅杆都被再一发炮弹击落。

讲的时候他们都在哭,那么壮实的男人,死都不怕,讲起赴死的过程却泣不成声。就是在那一刻,夏本清下了决心,他不能把儿子的遗骨带走,带走儿子会孤单的,他要让儿子与同船兄弟永远聚在一起,活着他们血肉相连,死了也能在地下相携相伴,同甘共苦。

他问夫人行不行。夫人呆呆地坐着,没有答。夫人肯定把旧账一起翻上来了。幼童这件事,夫人一开始就不愿意。那么幼小的孩子,一走十五年,虽朝廷管吃管用,每年驻洋学费津贴以及房租衣物食用每人还要耗银七百五十两之巨,总之朝廷都一并承担了,衣食无忧。但夏家缺钱吗?夏家并不缺钱,夏家无需图这个钱。是夏本清坚持的,夏本清擅自报了名,又执意把儿子带往上海的幼童预备学校,然后再送上远行的轮船。夫人是有怨的,牵肠挂肚地怨。一年一年过去,一封封信从远处寄回,夏禹在信里说在那边过得很好,学得很多,然后回来了,一个幼弱的小儿,已经人高马大,并有了好前程,夫人才终于将那颗心安下来,才安了一阵,却是这样的灭顶之灾。

抵达马尾后夫人就不再看他一眼,不再跟他说话,也不让他的手哪怕在她身体上轻轻一触,即使回到家也仍未改观。

妾乖巧地要把双倍的体贴与爱抚付出,他也没领情,脸色如炭色。世间之事原是如此脆弱不堪,日日贪婪地试图多捞取些什么,锱铢必较,毫厘必争,忽然之间却也轻易就哗地一下子都褪尽了,熄灭了,万念俱灰了。

家因此变得清冷了,是那种彻骨的冷,一寸寸时光都凝固住了,恹恹地闪出寒光。

半个月后,管家来报,说有人拜访。谁?一个叫曲普圣的。

他费了很大的劲来想,脑中是空白的。曲普圣?曲普圣?

管家伸出手指,别成兰花状,一比划,腰再一扭。

哦,夏本清回过神来了。是那个人,那个在春源商行协助董老板从台湾进茶叶,再把茶叶转手销往南洋的大胡子,有着洋人般的长相,鼻子高挺,双目幽深,粗犷如兽,却奇怪地总是不时扭捏出几分女儿态。夏本清叹了口气说:"那就请吧。"

曲普圣像换了一个人,瘦了,非常瘦,眨眼间竟缩小了一半。腮上的那把胡子,从前总是工整地梳理出清晰的纹路,丝丝缕缕绝不苟且,如今竟稻草般绞到一起,沾着一层腻腻的污垢,仿佛还有股泔水味。如果不是茂兴堂戏班子,夏本清跟这个人并不认识,也无交往的兴趣。街坊邻居中不时会有人说起春源堂里那个古怪的茶叶商,生意做得贼精,打算盘飞快,说钱时永远面带三分笑,却分厘便宜都不容别人占去,转过身卸下生意时,或脸黑臭,暴戾骂街,或浑身绵软,母态四溢。夏本清当然不觉得这有多大不妥,他自己也从来生意场上场下两副面孔,一张一驰间才能多出几分活着的滋味。

没想到曲普圣会替茂兴堂来谈戏码,据说是他自己主动请命的。那天刚聊上三言两语,夏本清就兴奋起来,他知道遇上高手了。其实话锋并非多么陡峭,有趣就在这里,淡定地说,若无其事地谈,话语的缝隙里却有无数神机妙算在风生水起,顿时有眼花缭乱之感。毕竟还有破绽,是破绽让夏本清想到这一定是个半路出家的家伙,但这家伙机敏地躲闪,灵活地出击,这样的分寸感是天生的,是融在血液里的。谈深入了,知道是晋江陈埭人的外甥,夏本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难怪哩,他想,陈埭那一带多是波斯商人的后裔哩。那个瞬间,他差点有将这个人招到钱庄来的打算。

但这个人却无意于钱庄,这个人在意的是戏班子,是茂兴堂戏班子的那个班主。

茂兴堂!夏本清终于记起来,春日的时候,是他把茂兴堂戏班子从台湾请到厦门来的。

他不喜欢听戏,依依呀呀的呻吟,半天没一个进展,让他总是着急起来。

但他喜欢请戏班子,他喜欢热闹。

开钱庄为了挣钱,别人挣下钱就藏起掖起,他却更乐意吹吹打打弄出一番喜庆景象,好使更多的人可以循声而来,然后财源也就能更加广进。南音的典雅缠绵,宋江戏的热闹生动,梨园戏的古朴明快,莆仙戏的华美幽默......总之各路戏班子鱼贯而至,锣鼓铿锵得此起彼伏。那些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因了他花钱请来的戏班子而扶老携幼簇拥前来,咧开嘴喝彩,忘情地入了戏,跟着剧情哭或者笑,这都让他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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