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战士回去了。罗曼又对炊事班长说："以后不是值班提前来的，不准打菜给她们。"
"她们说值班，我怎么办。"
"以后问带队的。"
正说时，队伍带来了。罗曼让队伍停在门口，然后说了提前开饭事，说司令部已经多次批评这事，希望大家要为女兵连的荣誉负责，以后再有谁提前开饭，那就要实行纪律，哪个班的人违反，哪个班就别想评年度先进。
然后开饭。王敏敏和另两个挨批的战士不想吃饭要走，罗曼把她们叫住，说饭还是要吃的。她们还是不吃，罗曼动情地说：
"因为我批评你们，你们不吃饭，我心里会难受的。饭一定要吃，以后改了就行，快和我坐在一起吃。"
三个战士便和罗曼坐在一起吃。吃饭时罗曼把三个人平时好的地方表扬了，三个人又高兴起来。
副连长打来电话，说史艳艳是急性阑尾炎，已在动手术。罗曼说她马上来。
罗曼急急忙忙吃完最后几口饭便往外赶。
罗曼到医院时，手术已做完，史艳艳躺在床上输液，眼里还挂着泪，副连长和另一战士在旁。
看到罗曼，史艳艳更哭了。罗曼赶紧过去，蹲下，擦掉史艳艳的泪，悄声说，
"阑尾炎手术是小手术，很快就会好的，很多人都开过，"史艳艳说疼得厉害。
"不害怕，勇敢点顶一顶就过去了，艳艳不是很勇敢吗？"
史艳艳才十七岁，一直很胆小，有次床上有只蚂蚁，吓得不敢睡，闹腾了半小时，分队长只得和她换铺。
罗曼坐了会儿，又到医生办公室问医生情况，医生说很顺利。罗曼放心了，尽管是小手术，但说不定就会出差错。罗曼又回到病房，对史艳艳说，"你看，医生都说很顺利，很快就会好的。"
罗曼又安慰了一阵史艳艳，然后把买的水果、蜂皇浆放在床头柜里，让那个战士陪史艳艳就和副连长回去了。
回到连里，已快一点了。罗曼问副连长吃饭了没有，副连长说没有，罗曼说："先到饭堂去看看，若没有，我这儿有饼干，奶粉。"
副连长去了。罗曼想那个陪床的战士也没吃饭。
推门进宿舍，罗曼重重地坐在床上，腿直发软。
歇了一会儿。罗曼站起，拿起盆倒了点水，洗了脸和脚，准备睡一会儿。
刚迷糊，电话响了，拿起，对方没说话，挂了；她刚躺下，又震铃，拿起，还没声音，罗曼睡意全没了，只得起来。她没动气，这种捣乱电话太多了。
离起床还有一些时间。罗曼又想到了邵铁峰。她把邵铁峰最近写的诗拿了出来。罗曼读他的诗心里很闷很痛，但又喜欢读。她觉得邵铁峰心里涌满了无穷的精神苦难。难道就因为她拒绝他，他就这么痛苦？
致 L
重新一无所有。本来就清贫绝望的诗人啊!
用一生的鲜血寻找着真理或者墓地
终于看到了。终于
真理是那一堆堆
白色的骷髅
或者是卑鄙者的
荣华富贵
残忍的四月和冰冻的铁锤
挤压或打击着诗歌
充满着爱意很浓的鲜艳的花朵
虚弱的春风
吹拂着
诗人的肌肤零乱的须发
纯洁的心灵和忧伤的思想
在肥沃而残忍的脓血中慢慢衰竭
多难的诗歌
在春天的枝头不知还能存活多久?
须发苍老了
灵魂褴褛了
肌肤变成了衰败的枯叶
一样的太阳却照不到亚细亚贫脊的土地
这座遍地荒冢巨大无边的神山啊!
到处是用骷髅堆造的
歌舞声平的榭台
诗人静静地躺着
苦想着诗歌的出路
和爱情的花朵
致L
窗外飘着细密阴霾的秋雨
淋湿了诗人苍凉的心壁
冷飕飕的风像黄河滩龟裂的土地
吹皱了诗人春天的梦想
飘舞的金扑面而来
金，窒息万物圣洁的灵魂
也窒息着诗人的生命
金制成的锁链丑陋地翻涌扭动
捆绑着诗人不停祈祷的抗挣
穿透诗人灵魂和心脏
漆黑而淫秽的长夜啊
借助着金的锁链
把诗人生命和灵魂撕裂，撕裂!一辈子
甚至永世永生
诗人犹如荒芜的岩石上的孤独的衰草
裸露着巨大的伤口
却写着绝望伤痛的诗歌
顽强地
高扬着神圣而高贵的爱情的旗帜
奋力抗挣着
被秋雨浇淋冷风摧残的涌满心灵的
凌冽
一息奄奄
诗人的血肉灵魂和生命
在伤口污秽的脓水中长大
诗人却依然长成了傲骨铮铮
让诗人抗拒着巨大无边的淫秽和金
贞洁的仙女开满了善良而迷人的笑意
照亮了巨大无边黑暗绝望的宙宇
也点燃了诗人绝望已久的神灯
诗人挺直虚弱而疲惫的脊背
挣脱丑陋扭动着的锁链和金
伸张了骷髅般的手臂
用衰败的生命中最后一滴血
拥抱真理 微弱的曙光
和贞洁的爱情
邵铁峰对她说，他写诗时完全不是个海军军官了，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忧郁诗人，一个波得莱尔第二。罗曼欣赏他的诗，但心里总是在隐隐担忧着。
起床号响了，罗曼起来。全体队列训练。罗曼把队伍带到操场，把近期的工作向全连作了交待。她说："电话台历来有打硬仗的传统，在重大任务面前从来没有出过丑，希望大家在这次的海军竞赛、大阅兵中为女兵连争光。"
太阳热烈、气温很高。训练不到一小时战士们就满脸通红，发丝贴住额头。但个个训练得刻苦认真。后来在练习正步走的分解动作时，王敏敏晕过去了。罗曼赶紧叫休息，奔过去，和几个战士把王敏敏架到树荫下，用拇指掐王敏敏的人中，叫战士去找水。
一会儿，王敏敏醒过来，她很难为情地笑笑。
水来了，罗曼用凉毛巾放在王敏敏的额头，还扑了点凉水。心里有些痛，喂了王敏敏几口水。
罗曼看表，已训练了一个多小时，就叫收操。让两个战士扶王敏敏回去。
回到宿舍，罗曼拿上毛巾洗把脸。
回来后倒杯水，坐到桌前，长出口气。
杨处长来到了办公室。罗曼笑着说："处长好，有什么事要处长亲自来？"
处长是问罗曼要公差来的。罗曼堆笑说，"实在没人，刚出操回来，个个累极了。"
杨处长说，"校对文件不累的，请连长帮帮忙，"罗曼和杨处长很熟，拂不下面子，说，"那我去吧，战士实在太累了。"
杨处长笑了起来："好啊罗曼，你是这么拒绝我的。"
杨处长只得作罢。罗曼送到门口说："千万请原谅。"
送走杨处长罗曼的心放了下来。每次机关有人来，尽管罗曼显得很轻松，但心里还是认真紧张的。
罗曼喝口水，起身去看王敏敏。王敏敏依在床上，脸红扑扑的。罗曼说，敏敏更美了。王敏敏笑笑，说没你连长漂亮，全连没有一个比连长漂亮的。罗曼说我老了。旁边一个战士说，连长，你主要太累了。王敏敏打断那战士，哪里老了，你看连长脸上一根皱纹都没有，连长就是脸色不太好。另一个战士剥了根香蕉给罗曼。罗曼示意给王敏敏。王敏敏说一点不想吃。罗曼就接过来，用香蕉点着她们说，你们都说我累，那你们要听我的话，让我少操点心呀。说着，罗曼瞟了王敏敏一眼，王敏敏不敢和罗曼对视，眼光低下去了。
罗曼咬一口香蕉，动作很雅。罗曼又问王敏敏感觉怎样，王敏敏说好多了。罗曼对那两个战士说，你们去找司务长或炊事班长，给王敏敏下点面条，不要放荤的，放点香菇青菜就行了，味道要烧得可口点，就说我说的。王敏敏听了，脸更红了。罗曼让王敏敏好好休息就出来了。
罗曼出来，一个战士悄悄告诉她，王敏敏中暑是装的。罗曼问你怎样知道。战士说，王敏敏出操前就跟她说了。王敏敏说，训练很累调节调节情绪，那样你也可以早点收操。
罗曼心里一沉。想了一会儿对战士说，别再对别人说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