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铁峰知道罗曼的真情后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觉睡得香，每天打一场篮球，工作干劲冲天，全训任务完成的出色。屡次被支队首长褒奖。他的舰的战斗素质空前的高，全体舰员像关在笼子里的狼狗嗷嗷直叫，就等着有战斗任务。在海军组织的全训舰艇大比武中，成绩突出，获得多项奖项。全舰荣立集体三等功。邵铁峰被授予二等功。
在被授予二等功的当晚，邵铁峰开着吉普车来到舰队大院把罗曼带了出来。邵铁峰开到远远的海滩边。他们在海滩上坐下。滚园的月亮皓皓灿亮，沙滩上铺满了银色，海浪拍碎了银色月光，海风温馨地吹拂。
"罗曼，今天太高兴了。"
"我也为你高兴。"
"罗曼，我的心情就像这皓月一样明亮纯净，充满着幸福。我热爱我的军舰，热爱海军事业，我要为海军干一辈子，你呢罗曼?"
"我要能干一辈了，我也干一辈子。可是女军人是不可能干一辈子的。"
"那你嫁给我就等于干一辈子了。罗曼，我现在心里全是幸福，充满了美好的感觉。"
罗曼望着海面破碎而耀眼的月光。
"罗曼，快点离婚嫁我吧!"
罗曼转头看邵铁峰。良久问:"你以后不后悔吗?"
"不会，罗曼，我早已把你当成十年前那个女中学生了。"
"那你是爱那个女中学生，我仅仅是个替身喽?"
"不不，罗曼你委屈我了。在我心中，你就是那个女中学生。你的眼睛跟女中学生一模一样。我爱的就是你。罗曼，你要相信我，否则太不公平。"
罗曼笑了。
"我相信你。铁峰，你要全力好好干。为我们海军。我盼望着有一天你能带着我参加你们的远航。"
"参加远航肯定不行的。出一次海，我悄悄带上你那倒可以。"
"那出一次海也行。"
罗曼的语调满是向往。她望着远处海上航行的一艘军舰，想象着夜航的情景。
"罗曼，你和他提了没有。"
"我和他分床了。"
"这没有用，你要明确提出离婚。"
"我还没提。我不知道提了后会怎样?"
罗曼想起摄影家对她的强暴，心里猛地涌满恶心。
"他还会欺侮你不成?他是名人、文化人。"
罗曼冷笑一声，心想，名人才腌脏呐!才会要求她下流淫荡。罗曼一阵发冷，毛骨悚然。
"怎么，他还真欺侮你。"
罗曼沉默不语。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表哥。你的妈妈是我妈妈的妹妹。他再欺侮你，你给我打个电话，看我不揍扁了他?"
罗曼心里涌动着温暖。
"咱们不说这不愉快的，在这良宵美景中，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哎，我总觉得从你的诗中能看出你的精神世界非常痛苦。不会仅仅是因为我吧。"
"罗曼，写诗时的我，就不是个驱逐舰舰长，而是个真正的忧郁诗人，你应该完全分离开来看我。当然，对你爱情的绝望也是一个因素。"
罗曼笑笑："尽管诗写得很忧郁，但我还是很喜欢读。和当今文坛上的诗完全不一样。"
罗曼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她搂过邵铁峰，亲吻他。
"你和我说说大海的故事吧!"
罗曼想起十年前的那次邂逅。
"罗曼，大海让没有接触过的人感觉是神秘、壮美、浪漫，有海市蜃楼，有一望无际的碧蓝，有海鸥伴随你远航，有星星、月亮，充满诗意。但你们不了解大海的另一面：凶猛、严酷。台风季节，大海浪就是想尽办法要把你消灭。你要在舰舷上走那是非常危险的，你就是抓住栏杆也没用，照样把你掀到海里去。要到舱面工作，必须用粗麻绳缚住你的腰，然后匍匐着前进。每次出海远航，只要遇上个四五级风，那就会有人开始吐。你吐了你还不能离开战位，吐得人精疲力尽浑身虚软了，就依靠在战位上，一有战斗指令立刻像醒过来的狮子一样。可吐的时候连黄水都吐出来。"
罗曼听得表情紧张严肃。
"你吐过没有?"
"我吐过一次。那次是我们远航出访印度洋边的一个国家。归航途中，在南中国海我们遇到大海浪。巨浪有多大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浪比我们支队的指挥塔还高。一个浪打来，从舰首盖过来，然后把整条军舰淹没，前面一片漆黑。十来秒种后，海浪才下去。我们才重新看到前面的大海。你可以这样想象一下，湖面上两个小浪，有一条玩具小船在两浪之间航行。我们在大海就如同一条玩具小船似的。一会儿，我们被涌到浪顶，一会被深埋波谷，高低落差足有五六十米，甚至更大。那次我吐了。是我在海上唯一吐的一次。"
"那你们不可以侧面对着浪航行，这样不是避开浪更好些吗?"
"罗曼你还是没有想象出海浪的厉害。我们的驱逐舰，你别看大，他在海上比蚂蚁还小，你不要说九十度侧过来，就是我们稍微偏离一点，和巨浪形成三十度以上角度，那军舰就会有被巨浪打翻（邵铁峰用手比划着）。所以，我们只有迎着巨浪航行，才有可能战胜巨浪。那次我们每人都写好了遗书。"
"那么严重!若舰沉了，遗书也没人收啊?"
"是的，我们每人找一只酒瓶，把写好的遗书放入瓶子，再把瓶口封严实。真的舰沉了，我们就把瓶子带在身上。"
"你的遗书怎么写的?"
"请在上海报上登则消息:海军少校寻找×年×月×日在上海外语书店门口遇到的中学生。然后让报社告诉她，海军少校已死，告诉她，海军少校一直在等她的来信。"
邵铁峰语调缓慢，如铅汁般的浊泪流下来。
罗曼也激动得盈上泪水。
皓月当空仿佛也透出无限的忧伤。
"你知道吗:那个女中学生就是我。"
"什么?"
邵铁峰惊愕的瞪大眼睛。双手抓住罗曼的肩。
"你再说一遍，你就是那个女中学生?"
罗曼点点头，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邵铁峰一把拥住罗曼，竟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你让我想得心都碎了，你怎么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我的心仿佛死了一样。我觉得我找不到你，我的人生是永远遗憾的，找不到你我活着没有意义。罗曼，你为什么不回信?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罗曼盯住邵铁峰泪水不断落下来，然后抱住邵铁峰的头亲吻他。这是罗曼第一次主动亲吻男人。摄影家为了罗曼的主动亲吻梦寐以求始终没有得到。邵铁峰觉得他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幸福。
罗曼停止吻他，凝视着他说:"海军少校真对不起，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把你的名片丢了。我顺原路一路流着泪找回去直找到天黑。我伤心地哭了一夜。后来，我考海军大学就是为了找那个海军少校。"
"那你知道了我的故事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告诉我?"
罗曼偎在他怀里，望着忧伤的皓月。
"因为我已结婚了，因为我那时不想离婚。"
"那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失望，想象的永远比现实美好。"
"不，罗曼，你比我想象的更好、更好。你就像这月亮上的嫦娥让我捞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