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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世事未等少年成

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最早的记忆,是老人王青松那拢花白却不粗糙的胡子,把他从后街大杂院里抱起的一幕。那时老人眼里流出的慈爱深入骨髓一般。老人有商会一席之地,没说话的份,但每月都寄来分红,生活还算惬意。当年带上他这个未开窍的小婴孩,却似没那么累。按老人的话说,反正商会也不用管,找点闲事,看着小北翎长大就很是满足。

老人给了他名字,叫什么,张北翎。为什么呢?王老有故人姓张,苦于青年夭折无后,这是留个念想,故姓张;又听说是王老捡他那会,北方有雁啸,势如破风,故名北翎。

他从来把王老当成替代亲生父母位置的最亲的人,尽管两人年纪实在悬殊,他一直如此,王老自然也很开心,说叫王老就行,或许是不想让小北翎把自己叫老了。

小北翎没有去城里的学堂念书,从来都是王老教他,王老什么都会,算数啊,诗文啊,甚至还会耍剑,也就那么几手,但在小北翎的眼里就是最值得佩服的。而王老对着几式剑法却很痴迷的样子,日舞夜舞,久而久之,小北翎拿着小树枝比划起来都分毫不差了。最重要的是王老的私阁藏书,千卷万卷的数不清。王老告诉过小北翎,这阁里的书各类皆并,没事多看看,坐三丈阁知天下事。生涩的词汇小北翎也不懂。小北翎无聊时会走出院门,和后街小孩们下下石子棋,用湿棉团模仿着“蹴鞠”。小孩们一开始还说他是“没人要的小孩”,久之,却没人说了。王老也经常带着小北翎上街买菜,顺便“贪图”一块洋葱饼。

小北翎九岁那年,他问王老:

“王老,我的父母是什么人啊?”

“平凡的人吧,我也不清楚。”

“他们在哪?为什么他们不来看我?”

“我也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无从找起。”

“什么时候我可以去找他们啊?”

“等你把书阁里的书都读完!”

王老随即哄着小北翎读书去了。

“还有这么多呢。读不完了怎么办。”小北翎心想。

怎么会读不完?

就这么读完了,用了六年。读到最后,睁眼见千卷,闭眼亦见千卷。这六年恍然一般,真是就剩读书了。为的,是什么?是找到亲生父母那么重要吗?其实想来不是这么回事,只是想证明给王老看,王老从此再也不能拿读书威胁他了。

太阳西垂,王老指着书上一处:

“书为人们带来无上的玄妙思考,是永恒的财富。”

一反常态地没有笑。“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书中世界也难逃时间的追猎。和所有其他不永恒的东西一样,都是为了生存。”

“何物永恒?”

“生存永恒。”

“没了?”

“生命永恒。”

北翎不明白他们的区别,只是看到王老已在藤椅上小憩,他想着等会再问。可是他看着王老轻闭双眼,也有些倦了,倦着倦着就忘了。

暮溶进黑夜里,张北翎比王老醒的早,没事可做,就又开始胡思乱想。

北翎不是小北翎了,是读完了千卷的北翎,张北翎。他也很迷茫,不知道明天应该做些什么,所以他又习惯性地去问王老。

万卷轻合,最后一晚,王老承诺明天带他出城去看看。双眼轻合,张北翎睡着了。梦里,一个老者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向一片紫红的霞。

早晨,当北翎挣扎着爬起,急急洗漱完,坐在久违的桌旁,却没有等来美味的早餐,厨房也静悄悄的,仿佛从未有人走入过。

“王老?王老!”

张北翎找了所有的屋子。

“王青松!”

王老消失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让张北翎既疑惑又无奈。张北翎首先想到的,是王老去东街买菜去了。他于是披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外面日头已高,王老怎么中午了还没回来,还偏不叫我起床?”踏出门槛第一步,肚子就先叫了一声。看来要自己找点吃的了。

“李大哥!”这是同巷的对门。

“少凡!”这是他最亲密的玩伴。

不知怎么回事,整条巷子,乃至整个后街,空无一人。棉团的水已经干了,兀自趴在老树旁,地上一大片焦黄的叶子,树上却一片不剩。树上的鸟巢显得十分碍眼。

他两三下爬上树,拣颗鸟蛋下来,却是冰冷、沉重得异常。张北翎害怕了,由未知而引起的害怕。猛地缩手,鸟蛋坠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没有碎裂,滚到一边去了。脚下却多了一个小坑。

“王青松!”声音嘶哑。张北翎向东街飞奔而去。

街上无人,充满死一般的寂静。熟悉的摊位上,洋葱饼还冒着热气,拿起来,确是铁饼一般。所有的井的桶轴都无法转动,好像水都变得无比坚硬。他快要被逼疯了。

建嗣城,城空。

脚下粘粘的,是一滩血。

张北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抬起颤抖得要命的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没发现伤口。张北翎呆住了,难道还有人没有消失?

起雾了,高耸的城门楼渐渐消失在视野,血迹变成了紫黑色。

张北翎顺着血迹走去,想要找到那个人,他自己到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本心驱使。

血迹渐渐变得清澈,甚至变得透明,就好像数滩水中夹杂越来越少的血丝。他的脚步加急,向着血迹的终点走去。

是城南的一条小溪,这是条如一把尖刀贯城而过的小溪,以前好像还和后街小孩们来这玩过,但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很久没见过这条溪了。这里的“血”迹已经接近水一般,却丝毫不渗入土壤,好像与大地分离,又好像是固体一样,但终究还是血,张北翎没敢碰。

渐渐看得见了小溪畔,一棵弯曲盘虬的看起来干巴巴的秃树下,有一个深黑色的人影,一动不动,脚下有一大滩水,不知是溪水,还是血水。

再走几步,黑色身影没有更清晰,但可以明白地看到,小溪没有在流动,就像那些井水一样。

黑衣人动了,但没有向他走来,只是瞥了他一眼。张北翎没有看清那人容貌,五官都没法分辨,感觉雾又浓了。没有给他问话的时间,黑影闷出一声不像人发出的叹息,身形一缩,蹿入了溪水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溪水也没有任何波纹。唯一的变化是,黑影完全进入水中后,溪水流了起来,冲刷石头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死寂的城里格外尖刺,成为了今天所见除了自己和黑影唯一的生命象征。

北翎赶紧跑过去,呼喊着,看向水里,却只有水。原来黑影所在的位置,余下的一大滩血水渐化殷红。

张北翎瘫坐在老树下,紧紧盯着雾中灰色的远方。孤独袭来,饥渴袭来,他又不得不为了生存而站起。好在有了一条活水,不至于渴死。张北翎走进南街,从各家各户拿上了自己能携带最多数量的水壶,再回小溪都盛满了水,回家去了。他要离开。

张北翎记得王老说过一个现在适合他的地方。

“南行一百五十里是永阳国首都,曰子午。子午城比建嗣城大得多,也是贸易中心。最大的差别是,建嗣没有魂殿,子午有。”

“说到魂殿,就不得不说说当今杀伤力最强却人数最少的职业——术师。术师分五门五等,所谓五门,是光、影、言、雷、风,代表着魂术师的属性;所谓五等,是入念、通拓、伏灵、遁气和天纵,从低到高是术师的水平。光术师,纳日月辰光于体内,攻击时以光所到之处为杀伤,意念所及范围内杀之无形。但光可以被结界反射,对付光术师的方法就是用结界隔离。令其光之不能接触,再在结界后攻击即可。但强大的光术师可以用高等魂术破解结界,这就要求应对者建立结界的速度和强度。影者,有两种形态:一种是极影,分己身千万,你击破一个又分一个,你躲过一个又来一个,你在杀死本体或其魂气枯竭前你会一直受其压力,但这种攻击需要本体分魂气于每一个影上,对魂气的凝练程度要求高,而且消耗大,不可以长久发动;一种是无影,藏己身于周身环境,悄悄遁走,但这种逃跑方法使用时无法调用其它魂气,一旦对方设结界正好困住你便无处可逃了。尽管有如此缺陷,所有人都是高等术师时影术师依然是最难杀的那个。言者,本身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可以远程入侵对方魂域,消耗其魂气。言术师越是在群体战斗中效果越明显,而在一对一决斗中则是基本必败,而若对上没有魂域而身体健壮的普通人,更是无奈得很。雷者,是最崇尚攻击的术师,唤引天地之雷骤然迸发,所到之处是毁灭性的伤害,可以无视防御结界,而且若配合施展链式结界,攻击一名敌人甚至可以牵连对方全体。但雷魂术要求蓄力而发,在蓄力时本体防御较弱,一旦蓄力被打断不说魂气白费了,自身也会受到一定程度反噬。而且一般雷魂术速度上有缺陷,如果反应够快,可以躲避。风者,寄身于天地间气流,修炼大成后拥有极其恐怖的速度,引导风势或身随风势而发起攻击,一般要配合兵器。而风术师可以从自然风中淬炼魂气,输出持久,基本上等于无止。对付风术师的方法,就是切割周遭的气流,打断其魂气回复,逼迫其放缓速度正面对应,再从中寻找机会。”

记得这个时候王老因为口干喝了一大口水。

“入念,作为术师的初等水平,就是能够感受并存储自己的魂气,这个时候的术师还是基本没有战斗力的,战斗也只能依靠兵器;通拓,就是要能把自己体内魂气压缩、强化,并可以习得基础的魂术;伏灵,就是能把魂气快速释放进行攻击,这时候术师就可以学习施放结界,接触更深层次的魂术;遁气,就是可以使自己的魂气藏于身躯内和一些物件上,随时调用,这个时候术师才能够学习真正杀伤性的魂术,极大增强战斗力;而天纵级别的术师,可以感受很大范围内的自然和非自然的魂气,并将自己的魂气蔓延到很远的地方施放魂术,并且可以夺天地之造化与万物共生机。”

“每名术师都有自己的魂使,魂使可以与术师产生共鸣,使威力一般的魂术也可以有刚好的效果,而且魂使也有助于术师修。魂使可能是任何普通的东西,就像当今天下第一何宜举,他的魂使就是一双筷子,把这双筷子和世上无数筷子放在一起眼睛多细也分不出来,但这双筷子能积聚的却是无人可挡的浩然如日的光。”

“各门魂殿招收各种天赋的学生,把他们尽力培养成对应的魂术师。天下各国都有自己的五门魂殿,魂术师的多少和等级也是各国之间的实力比较很重要的部分。”

当然,术师什么的和现在的张北翎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因为在魂殿领域,生机不灭,子午之树四季皆荣,想来不会是建嗣这般寂寥苍夷。只要到了那,必定有所不同,或许还可以通过官府得知建嗣发生了什么。至于那些术师,对于现在的张北翎,就是一个个神仙,只能仰望却也管不着他。

想到子午,张北翎突然好像知道了什么。随即从本地知名的几个大户那翻出来了一盒金条,抽了两贯铜钱,揣在内衫口袋里,有些沉重但十分必要。在家中坐了会,待雾散月明,启程。

走出南街,自己推开猩红的城门,眼前是一片荒漠。烈日一次次地干炙着,嘲笑着,痛斥着生命的卑微。远处有几角黝黑的岩石突兀地出现,仿佛恶兽的爪牙。

回头,门上金黄的“建嗣”,沉重而严凛。离开了,还会回来吗?它会恢复当年的样子吗?

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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