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口舌之后,终于吃上饭,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要自己做。也亏得张北翎跟良姨学来寥寥几道小菜,味道倒是还不错。
“进雷殿,还要学做饭。”罗桀打了个饱嗝,有成为了一个有些臃肿的胖子。
羌凡习惯性地把碗筷刷了。回来时候,众人正在商议挑战事宜,毕竟雷殿的人在雷殿必然有优势在,不能再什么都不准备就上场了。她就这么听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如果不是可以人为控制的话,那么天雷可能有一定规律。”
“残云山的大雾有规律吗……”
说到此处,又是一声巨响。张北翎突发奇想,默默地数着时刻。
罗桀开始抱怨这里的空气太潮湿,已经出了一身汗——吴冬至开始抱怨罗桀一天天没啥正事。
两人先后瞟到张北翎望着桌子怔怔出神,以为这桌子有什么奇怪,也看起来,但实在没看出来。
可能由于太入神,下一巨响来时,吴冬至吓得不轻。罗桀心大,还好。
张北翎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桌子。
羌凡扭了扭头,模糊地看到张北翎认真的面孔,想着大概不着急走,于是又接着睡。而吴冬至和罗桀则是觉得有些蹊跷,问他,只说等会。两人便只好一声不吭地也干瞪着桌子。
不多时,又是一声巨响,张北翎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仿佛诡计得逞。
“别,北翎你别吓我。”罗桀脸都白了,虽然本来就挺白的。
吴冬至开始聚精会神。
“这三次雷,两两正好隔一刻钟,你们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于是三人都开始记起时来。数到到一刻钟,三人正好同时敲了一下桌子,却地没有听见雷声。
羌凡哼哼笑了两声,大概是梦中呓语,但还是烘托了尴尬的气氛。
“规律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张北翎耸耸肩。
感觉上,寂静了许久之后,终于,来了震耳的轰鸣。但感觉就是嘲讽一般。尽管如此,三人还是决定继续数。也是奇妙,天雷总是不确定地隔一或几刻钟,吴冬至还好认真地把每一次都写了下来,结果,当然是三个人对着一张纸呆看,怎么也是一团乱麻。
“嘿,你们说,可不可能是有雷殿中人操纵着这里的雷,是怎么样的完全看心情?”罗桀已经开始随便想象了。
“那你说雷殿里有谁,魂气如此之深厚可以改天地之造化,还这么闲得慌?“
“啊,那我怎么知道?或许高矮个的那个说话不出音儿的师父可以呢?”
“那如果咱们去问,会有什么结果?”吴冬至揉了揉发涩的眼,说道。
“最差……他应该也会碍于风殿面子,总不能让我们缺点东西回去吧……当然赶我们出来的可能还是很大的,然后就提前和那高矮个交上手了。”
“我觉得,问问,挺好。”吴冬至第一个站起来。也不知羌凡是如何在睡梦中听出来这声音,也一下子坐起来,倒是吓到了张北翎。
“哇,打雷都不醒,你是怎么听出来冬瓜站起来了?”
“呃,这,可能我觉得打雷比较正常,所以就忽略了。”
旁边两人各怀疑虑,但并未有什么闲心继续追问,打断下来,就把两人拉走了。
众人到了先前那小屋处,张北翎让羌凡先在门口等一等。
虽然觉得不说一声不合适,但三人最终还是只好无比忐忑地走进去——毕竟这小屋简陋得连门都没有,喊一句自然比不出声还要严重,从门外看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各自盘算着怎么问法才能不触怒到对方。
三人一踏进屋里,都被吓得不轻——嘈杂的争论声一涌而来,之只见自己身处一处金碧辉煌的的堂厅中,周围坐了一圈都是各式装束的人,但不用想也知道,都是些雷殿的中心人物。
“呃,抱歉,我们是确实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人,还有也不知道进来之前怎么通告……”
“御麝自古多临雷,并不是几些个高深之人的操纵,确确实实的是自然而生。”
“呃,多谢……”
“快出去吧,别再来了。”
未等三人答复,一股力道已然把他们推出了那个象征性的门。
这才是三人最无聊的时候。张北翎细问羌凡如何梦里听声,想来确实被吓得不轻。
“我从小就这样……”羌凡打了个呵欠。
张北翎也不说话了,静静地思索。寂静感觉持续了许久,尽管雷声从未消绝。
谁都没有计划,只是随意地走,也好在这里屋舍比较稀疏,而且有的还四面透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路有没有头。
也不知道一直是谁在带队,众人从雷殿的另一个口饶了出来,面前是个虽然气派但依旧比鸢仪的略逊一筹的竞技场。羌凡当然是没见过鸢仪的,呆在原处四处看。张北翎看着圆台上两个陌生的青年斗得不相上下,一个光殿,一个影殿。张北翎对一些正统的战法比较好奇,于是拉着其余三人到观众席,坐着看。
场上终究是一对一的战斗,所以战法需要的配合自然无可显现。但仔细看两人对于对方杀招的反应,显然是已经知道如何解法,少有随机应变之举。想到自己过去这半年实在感到心累。但又觉得,在真正的战斗中,或许还是需要更多的机敏......却又开始好奇,几殿之间大概也能知道彼此的战法,那何来的胜负之差?
这让他更专注地看那两人的一招一式,猜测着场上的魂气走向。
他发现,光殿的那位,输出的魂气明显要多上很多,却未见影殿的那位有多么处于下风。
可能,这就是熟练度和天赋的差距吧。
再回神,却发现两人早早作揖各去。
“就这就完啦?打完啦?”罗桀一脸懵,想着跟子午那几殿拼命的态势,不由心中不爽。
“就随便切磋切磋,那还需要见血了才行?”
羌凡听见,想到什么,皱了一下眉头。看向那个熟悉不过的英俊脸庞,上下打量。有什么伤吗?或许是他最厉害了,不会受伤吧。
张北翎飘摇而去,打了一壶水。
“哇,你还想看下去?”吴冬至夺过来水壶,先喝了一口。
“再看看。”张北翎本要接过水壶,却又让罗桀灌了一口。再拿回来时,感觉都没了一半。抬眼时,张北翎却是立马拍手叫好。
那熟悉的一袭红袍,却是没戴着冰冷的面具。如此看过去,她的脸尽管不甚清晰,但那气质张北翎却觉得难以触及。或许是听见他的叫好,她向这边看了一眼。但张北翎不确定她认得出来自己。
“赌不赌,不管认不认真,一会准见血。”罗桀凑过来,小声说。
“有意思吗......”张北翎小声地回。
“不赌。”吴冬至的声音一下子就显得突兀。于是其余两人也觉得没趣,安静坐着。
窦崖的对面,跳上来三个人。想来就是御麝的第一罢。好也,没白来了。
对面三个人,一并朝这边作揖,还未等说出话来,四剑却已锋芒毕露。张北翎看到了那个宁箴随身带着的雨匣,出剑仿若细雨拂叶,好听也是好听。
张北翎稍稍留神一下身旁,发现那驲?两兄弟,也自然地坐在了右边,当然是?坐在近些的位置。
“败给光殿一队,我们其实也不很服气。”?轻轻说道,“雷殿这届,就招了我们两个。拿的出手的就是个小成的‘天阙雷’,对得了两个人,对不了三个人......然而其他的三人队伍,太弱了。”
“废话。终还是不够绝对的实力,不须他人为自己开脱。”驲冷冷地说。
张北翎其实怀疑他们两个的名字是不是反了,和他们的性情对上,分明的说不过去。却忽然惊觉圆台上已然只剩窦崖一人。吴冬至和罗桀,甚至羌凡,都对着圆台呆住了,叫也不应声。张北翎只好有些哀怨地看向?。
“我其实也没看清......”
“子午的影殿,就是这样的么?”驲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张北翎猜那也有一丝绝望。
“那个,你们第二,跟她差多少啊?”
“我们......能撑三招不到吧......”张北翎如实以告,因为他不觉得此时抬高或放低自己,对接下来的挑战有什么好处。
“好,好,还有胜算。”?大松一口气。引来驲不满的一瞪。
四剑归匣,窦崖再次瞟了一眼众人所在位置,微微笑,惹得张北翎浑身上下一阵寒凉。
“你们说,对付咱们的时候,她怎么不用这招?那绝对是直接绝杀啊。”
“可能,她高估了咱们的速度。”
张北翎一下子逆气乱涌,差点吐血。
“北翎,怎么了?”羌凡小声问。
“没事,一会就好。”张北翎离开了座位,告诉他们,等他一会。
她究竟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术?
走在雷殿不知名的小路上,张北翎这样想。
我和她,依旧差了那么远......
自己没有很努力地修魂,导致了现在,就算再努力也必然望尘莫及了。张北翎特别不甘心。虽然他知道天下之广,比自己强大的人多了去,但他都有时间,唯独,他再有时间,也绝望与此。
张北翎绝息,静静听着自己越来越慢的心跳,和隆隆的雷声。张北翎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位置,大不了飞上去找他们。
飞上去......
张北翎平日绝息的时间有长有短,但从未尝试让心跳停止。他很自然地,等待着,同时飞上层云。
他看见,囤积得厚厚的云层间,无数天雷蓄势待发,或引或斥,交杂,辐射出无数的雷束,又漫入另一团雷。
张北翎不得不化成剑气,才通得过,依旧几道雷束刮过他,让他有些难受,也不重要。
云上,张北翎再睁眼时,却是被那景象震惊。
五彩斑斓的上层云,交织着,夕阳余晖似透未透,微暖。直视着平时一直不可一世的太阳,他就要消失在西边,路的尽头了。
“我至少还是很幸运的,赶得上最后一展余晖。”
张北翎听得见,身下云层间隆隆的雷,但他也不在乎那声与这偏东的浅浅月色的冲突。
太阳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今天是个出乎意料的满月。乾坤间,能赏得完此景的,就他一个人。本来是有点可惜没人共赏,但又有点担心共赏之人净说话毁得兴致。
只道这天地,归得了什么?心跳失了,张北翎却未察觉那死亡的警告,只用魂气运着周身血液,更是自在。
张北翎轻闭上眼,有些好胜固执的心,在这平平却一生难得细看几回的天间,淡去些,又淡去些。
他睡着了,成为了世上第一个在御麝的云上睡觉的人。
他倒是快活,只苦了云下的五个人,苦苦找了一晚上,走遍了整个御麝,连个长得有点像张北翎的都没看着。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雷殿。
?带着众人来到他最信任的师父处,却发现,他老人家正坐在外边,看着天。
“弄权者,天下归心;黩武者,天下归兵;守望者,天下归气;救世者,天下不归。”
“呃,师父,打扰一下......”
“嗯......我觉得你们还是别打扰他为好,到时候,应该就会找到他。”
罗桀正要说话,却又被“师父”打断。
“他没事的。”
“好吧。”罗桀轻叹一声。
“?,给他们找个地方歇息,让他们先去吃个饭。”
语罢,“师父”又走回了那个屋子里。
没了张北翎,一顿饭不仅不甚可口,还仿佛失去了声音一般。罗桀几次试图打破,但他自己也觉得有点无聊,最终是谁也不再说话了。对三人来说,今夜注定无眠了。
当然,羌凡的住处和另两人分开。深夜时,吴冬至推起来装作熟睡的罗桀,一并来到了竞技场。
这个点,没有人有心情再来这里过几招。观众席里。
“这都什么怪事?他能跑到哪去?”
“大概又会有什么奇遇吧。”吴冬至越来越心不在焉,但却越来越清醒。
黑暗中,罗桀却隐隐感受到一丝不很友好的气息,但没有杀意。便轻轻拍了一下吴冬至。后者看到前者神色有异,立马警惕起来,锐眼扫过整个竞技场。
吴冬至浑身一悚,对面的观众席正中,坐着个熟悉的红袍少女。
“罗......”
“嗯?有什么?”
吴冬至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好叫罗桀也不要说话。
一道剑印呼啸而来,随即,窦崖出现在了两步之外。
“别,别,大晚上就别打了好不好......”
“为什么要害怕我呢,我又不会随意伤你们。”
吴冬至尽力装作看不见那一边的景象,随手掏出来水壶,发现没水,想起来下午喝的都是张北翎的。
“张北翎哪里去了,你们三个不是经常一块吗?”
“嗯,他去哪了,这也难说。”罗桀的语气这才放松一分。
三道惊雷落在远处,照亮了云下晦暗的城,一瞬间。吴冬至问罗桀有没有酒。
“北翎不是问过......”
“不是忘归,别的什么。”
“我有。”窦崖挥袖,不知源头,看不出是浊是清的酒就这么流入吴冬至的水壶里。
吴冬至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口气,喝光了。
窦崖没说这是什么酒。反正正如吴冬至所愿,甚至超出他的所愿,他睡着的速度罗桀都不得退居其次。
“啊行吧,我把他带回去......”说着罗桀就把吴冬至背了起来。
窦崖没有答话。空旷的竞技场,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除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