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开什么玩笑,你干什么吃的!”校长很恼火,十天了,他让刘长风找了郑云风十天。
十天前上面通知他,国际刑警那边找到了个机会,可以行动了。“铁剪行动”的关键人物郑云风却失踪了。筹划了近一年,布了半年棋子的计划落空。最关键的是,他对不起老战友。校长很愤怒。
刘长风也很恼火,很自责。从中东回来,他就接到了命令,过两天,上面会有人找郑云风。他盯得很紧了,还是让这小子溜了。没有出境记录,也没任何踪迹。
郑云风给妈妈的留信上说是找欣悦去了。刘长风清楚:这小子没撒谎。他可能去了中东地区,而他去的那里,正是战火纷飞。
而此时的郑云风,正在云藏交界处的苗族村落里。
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刘长风看他看得很紧,连他的护照也收了。他在叶卫东的掩护下,摆脱了刘长风,来到了这里。
一栋吊脚楼内。一个大吊罐,下面松木柴燃得正旺,吊罐内乳白的汤汁翻滚,浓浓的腊肉香气伴着腾腾热气四散开来。旁边的厨房传来苗家酸汤鱼独特的酸香味!
这是“龙天正”的家,“死神”诞生的地方。
菜很对郑云风的味口,这是在没有牛肉的情况下,郑云风吃得最舒服的一餐,辣得通透、辣得酸爽。
“爷爷,这是二叔让我给您的!”郑云风从背包里拿出几沓钱,足有十几万。
“要不得,小伙子,他留得够多哒,村里的路都是他留的钱修的,还有村里的小学、桥……,我老俩口子用不到这些钱!”龙老爹操着方言,语速尽量放慢,问道:“他啷个没有回来耶?”
“二叔他腿脚不方便,现在天冷,不方便走动!”云风撒了个谎!
“我还担心他出事哒!不久前,有警察来问十几年前的事,我还以为他犯事哒!又不晓得啷个联系得到他!这哈儿我就放心哒,让他把脚杆杆保养好!莫担心找,我好得很!”龙老爹边说边挥了挥小臂,示意他还很健壮。
郑云风最后还是把钱留下了,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带着这些也没用。
郑云风又住了两天,以确定出境路线。
这期间,龙老爹无意从云风口中得知他喜欢牛肉。因为村里很少杀牛,龙老爹便托人从县城带牛肉。
消息刚放出去,听说龙天正的侄子要吃牛肉,村里就有两头黄牛被宰了。
当两帮人同时将牛肉送到龙老爹家里时,弄得郑云风哭笑不得。固然是因为他们感念二叔为村里做了很多事,但这民风也太淳朴了吧!
郑云风在享受了几顿牛肉大餐后,背上老俩口给他做的一大包牛肉干,足有二十来斤。
“这小子了不得,比我年轻时还齐(吃)得,条子(身材)长得壮,麦子(脸蛋)也正。比天龙还了不得些!”在惊叹于郑云风的饭量和力气的同时,和几十个乡亲目送郑云风出了村子。
郑云风一出村,离开人们的视线后。一闪身就蹿上了林间小路绕回了村子后山。
而就在云风离开一天后,刘长风也赶到了这里,他从国际刑警组织那里了解到“龙天正”也曾经是位地下拳手,与那几个“夜幕”杀手的资料差不多。
郑天龙也一定是“夜幕”杀手,而且不是一般的杀手,否则“夜幕”也不会派出那么多精锐对付一个残疾,而且还被郑天龙报销了两个。他断定郑云风是去走郑天龙的路去了。郑云风肯定知道“夜幕”的一些内幕消息。
得知郑云风确实来过,刘长风更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把情况告诉了校长。
校长的答复是,既然他已有接近“夜幕”的途径,而且比他们设想的方法可能更有效。上面决定将错就错。请国际刑警组织密切关注,争取能够联系上他,继续“铁剪”行动。
八天后,郑云风来到了位于藏南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当年他二叔经过的那片丛林。“死神”曾经“陨落”过的地方。
十二天后,郑云风根据二叔留信上的地址敲开了位于孟买市区的一扇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印度小伙开了门,见到云风,用英语问道:“你找谁?”
郑云风伸手虚空划了个圆,又在刚才画的圆上打了个叉。
“跟我来。”小伙子转身带云风进了里屋坐下,问道:“叔叔他还好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这个小伙子是十几年前郑天龙救下的,他的家族当时差点被灭门。
“我去这里,郑云风指着手中地图上的一个小圆点。”那是中东沙漠处的一个绿洲,离欣悦飞机迫降场三十多公里。
“那里在交战地带边缘,有点难,不过没问题!”
离开中回第十七天后,云风来到了欣悦失踪的这片沙漠。此时他正在吃着烤羊腿,和一个部落酋长用英语交谈着,酋长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一张伍欣悦穿着水蓝色连衣裙,戴着心形吊坠的照片。
“真是个天使!”酋长赞道。
……
“你叔叔还好吧!”
“还好,就是腿有些不便!”
“愿真主保佑他!谢谢他救了我儿子!”说着,指了指旁边一个和自己年纪差多,十分精壮的小伙子。他挎着把“AK47”,正在啃着羊肉。
“这件事情我会尽想办法帮你查,但你不要报什么希望!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酋长说。
“我也是没办法,你尽力就行!”云风答道。
郑云风在沙漠中等了几天,又去了迫降现场。
那位酋长也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可惜一无所获。
“看来只能进入“黑猫”才能找到答案!”云风对酋长说。
“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所在地方地形复杂,部落众多。加之行踪不定,美国人和联合国反恐部队找了他们快两年了,吃了很多亏!你想找他们,是送死!”酋长坚决反对。
“事情已过了这么久,已成定局了,你千万不要冲动!”酋长继续劝到。
“真就没办法了吗?就没人动得了他们”云风不甘心。
“除非是你那个“死神”叔叔,他曾经干掉了他们的前任头领全身而退!”
二叔有办法,那我就有希望。还没等他继续想。
酋长又说道“可那是十几年前,现在的首领是老首领的儿子,他更心狠手辣,能力也更强。现在人员、装备、财力远胜从前!就算是你二叔亲自来,估计也没什么希望!”
夜晚的沙漠很冷,云风的心里更冷。他就像沙漠一样,没有方向。
他下意识摸出那把小匕首,打开那张纸。
“来凤楼”,二叔为什么一定要我先去“来凤楼”呢?既然现在没方向,那就先去“来凤楼”!云风心中一下有了主意。
郑云风望着夜幕下无边的沙漠吼道:“欣悦!你若活着,等我!天涯海角!我就是捅他个天翻地覆也要找到你!你若死了,我让他们全都为你陪葬!爸爸!二叔!保佑我!指引我将这“夜幕”捅开吧!啊……!”
郑云风既是发泄,也是宣言!
美国洛城,一天下午,郑云风在“唐人街”找到了“来凤楼”。
“来凤楼”在这条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创始人万福来、戴云凤夫妇是美国华人界的传奇。
“来凤楼”前身是一个加州人开的一间赌场。万福来在这里做厨师,因为厨艺好,再加上功夫了得,为人仗义,慢慢混出了些名声。
后来因黑道火拼,老板死了,万福来为老板报了仇后。老板娘和戴氏夫妇就将此处改成了一家餐厅,交由戴氏夫妇经营。
经过戴家几代人努力,尤其在近二三十年,发展尤为迅猛,现在的“来凤楼”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下面三层裙楼是唐人街规模最大、最高档的中式餐厅,四楼以上是住宿。
他走上二楼,坐在靠窗的一个双人卡座上,点了一份辣子鸡、一份水煮牛肉、三份全熟T骨牛排、一份扬州炒饭、一杯龙井茶。并嘱咐三份牛排作一盘装,辣椒要特辣的那种。
看着一脸愕然的服务员,云风要过服务员手中的笔和纸,画了个圆,在圆下画了个X。给了服务生一百美金小费,让他将东西交给“霞姐”。
服务生将东西交给一位身穿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中年人在“水吧”拿起座机打了个电话。
“霞姐”,全名万碧霞,来凤楼的现任老板,万氏四姐弟中的老大。
郑天龙在留信中嘱咐云风如果万一走上了“这条路”,第一步一定要来“来凤楼”找“霞姐”。
除牛排外,其它菜很快就上来了。云风边吃边观察着窗外这条异国他乡的街道,眼前尽是传统中式装修的建筑和繁体字招牌。如果不是满街金发碧眼的老外,他还以为只是到了某个中国的旅游古镇。
云风的视线回到餐厅,一位身穿天青蓝高开叉旗袍的女士出现在他眼前,大约三十多岁,难以看出实际年龄,正是万碧霞。
她手上端着一个餐盘,盘中摞着三块T骨牛排,正是云风刚才点的。她将牛排往云风面前一放,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云风,也不说话。
云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脑中不自然的搜寻着形容词。最后竟发现自己脑中的词汇太贫乏了。他想到了三个女人:张曼玉的金镶玉、阎妮的佟掌柜、邓婕的王熙凤。好像都像,又好像都不像。
万碧霞的眼光始终印在云风脸上,让云风很不自在。他只顾埋头大口吃着眼前的美食。
看着云风的窘样和吃相,万碧霞嘴唇微抿,脸露轻笑。看着云风将那份辣子鸡中的最后一小节干辣椒放入口中,她站起身,说道:“跟我来。”转身离开。
云风端起那杯龙井,一边起身一边喝了一大口,淳香的茶水伴着口中的辛辣流入腹中。
他跟上万碧霞来到一部电梯前,她伸手在电梯门边的小屏幕上按了一下,竟是指纹识别开关。
电梯门打开,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飘出电梯门,一幅中西合璧的牡丹油画映入云风眼帘,电梯两侧是湖蓝色的天鹅绒装饰,地板上铺着一张波斯地毯,尽显奢华。
电梯来到三十八楼。
电梯门打开,是一个四五十平方的过厅,整体是中式风格,夹杂着很多西式元素,但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很和谐,对面的大门敞开着。
未及细看,他便紧随“霞姐”进入内厅,内厅极为宽敞,约有二三百个平方,各式屏风和装饰将其分隔成几个不同功能的区域。
装饰风格和外面一样,中式的含蓄和神秘与西式的张扬和奢华在这里碰撞,设计师绝对是个高手,将两种风格迥异的元素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引起云风注意的是一幅肖像和肖像下方的一把刀。
肖像上画的是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国夫妇,男的危襟正坐,身穿一套灰色的西装,双手摊开放于膝盖处,国字脸、横眉、星目、八字胡、透露着一种帝王般的威严与霸气。
女的身穿一件白色带凤凰图案刺绣的旗袍,典型的东方美女,身体微靠在男人左侧,右手叠在带着帝王绿手镯的左手上,轻放在男人的肩头,尽显东方女性的温婉与优雅。
云风推测,那可能就是万福来和戴云凤夫妇。
画像下是一把刀,横在一个紫檀架子上,柄长三十公分左右,微微反光。刀鞘笔直、没有弧度,长约1米。
霞姐看了看云风,走到肖像下,拿起那把刀,引刀出鞘,三尺剑身泛出一道寒光,刀尖划出一道弧线后斜垂于她身侧。刀尖无弧,呈四十五度斜角,是一把仿唐直刀的双手刀。
“上面是我太祖父,刀也是他的!”说着回刀入鞘,放回架子上,动作干净利落。
“怎么样?”他右手指着整间房子绕了半圈!显然是问房间的布置。
“很漂亮,设计的很完美!”云风答道。
“我自己瞎弄的。”说话间,她已坐到一张雕花紫檀茶桌后的圈椅上。问云风:“铁观音?龙井?普洱?”
“铁观音。”云风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答道。
“他还好吧?”
“死了,上个月。”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万碧霞静静的看着旁边的水壶,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才她没问,云风也没答一样。
当面前的水壶热气喷涌,发出“呜呜”的叫声。她将盛放“六君子”的竹雕筒移至身前,温器、投茶……闻香……分汤、请茶,动作优雅、熟练。
云风这时才真正的观察了眼前的这位“霞姐”,她完全继承了他太祖的基因,三分柔情、三分温婉、三分风情、三分霸气。
低眉沉思如黛玉自怜;展眉含笑如小乔般温婉、举手投足似镶玉自带风情、执刀而立不输男儿霸气。年近四十,却保养得极好,若不是那份成熟女人的独特气质,真还以为她是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云风不由得想起了欣悦,两人气质简直是天差地别。若欣悦是“雨前毛尖”,清明而内秀。那眼前这位就是“陈年普洱”,丰杂而醇厚。
云风心中暗笑,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用“陈年普洱”来形容她,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让我来找您。”品完第一杯茶,放下杯子后,云风说道。
万碧霞并未答话,端起青瓷茶海又给云风续了一杯。
“我想知道‘夜幕’。”云风又问道。
万碧霞指了指云风面前的茶,示意他喝茶,还是没开口。
三泡之后,她起身,示意云风跟她走,出了大门,经过过厅另一侧,她打开一个房间的门。
她终于开口:“你先休息一下,我晚些再来找你。”说完转身而去。
云风走进房间,那是一个豪华套房,云风住过不少五星级酒店,但这个套房,奢华显然远超那些。
奔波了快一个月,云风确实有点累了。泡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这一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快的进入睡眠。
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稍等!”云风应了一声。一看时间,己经九点半。
云风正要去开门,门已先自开了。一个身影已走进房间,是万碧霞,不是她又能有谁?
她身穿一件香槟色、单肩、半露背、单侧高开叉丝质礼服,同色镶沙金高跟鞋。眉眼含笑,自带风情;柳腰轻摆,略显风流。
此时云风正站在床边,看见向自己款款走来的万碧霞,下意识紧了紧捆在腰间的睡衣腰带。
云风从小和女孩玩到大,但只限于伍欣悦,虽然已谈婚论嫁,但对于陌生女人的接近,他总会感到不自在,有种头皮麻麻的感觉。因此对于那些想接近他的女人,他总是拒人千里之外。
要放以前,他肯定会让对方滚开,或者自己一言不发的走开。但面对眼前这位,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不仅是因为她是二叔强烈交待的人物,更因她散发的那种气场,一种夹杂着云风熟悉的但又复杂得多的气场,那丝熟悉的感觉在妈妈身上感觉到过,那强大的气场将云风僵在那里。
她走到云风面前,整个身体贴向云风,云风身体不由的一退,小腿撞到床边,一下坐到床上。
未等云风反应过来,“霞姐”右大腿已滑出礼服的开叉,跨坐在云风大腿上,左手搭在云风肩上,右手摸向云风脸颊。
云风真的生气了,自他成人后,除了欣悦,他还从未被女人如此接近过,竟然还在调戏他。头向后一仰,伸手就准备将万碧霞推开。
万碧霞摸向云风脸颊的手从云风鼻尖上滑过,突然往回一收,肘尖已经点到了云风喉部迷走神经上。郑云风软软的倒在了床上。
等郑云风醒过来,万碧霞正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跟先前判若两人,就像冰雪中的一支梅花,不怒自威。郑云风真怀疑她是否有精神分裂症。
郑云风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发现睡袍下摆已张开,耷拉在大腿两侧,三角短裤露在外面,正对着面前的万碧霞。他赶紧站起,将睡袍下摆向中间扯,窘态毕露。
“我们很熟吗?”万碧霞问道,面对窘态毕露的云风,没有任何表情。
云风不解她为何如此问:“刚见面。”
“我会武功吗?”
“会,刚才您拔刀时就看出来了!”
“那你现在还想问‘夜幕’吗?”话语中透着威严。
“我……”云风明白她的意思,连她这样的一个女人都能轻而易举的要了自己的命,凭什么资格去挑战“夜幕”。
他眼看着万碧霞起身,走向门外,不知该说什么。他忘了二叔教他的第一句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万碧霞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说道:“以后叫我霞姨吧。”
“霞姐”是万碧霞的江湖称号,代表着她在这条街、这个城市的身份,下至几岁小孩,上至耄耋老人,甚至于她自己老爸万千山有时都会半开玩笑的称她“霞姐”。
“霞姐”这个称呼虽然豪气,但显得生分。而“霞姨”显然亲切多了。
这也向郑云风传达了一个信息:她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先前只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郑云风再难入睡,他期待着接下来将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