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嫔也不敢多过问,招呼着婢女一并离开了。戗妃呆呆的做在那里没有丝毫反应。
清冷的狂风吹打着宫内的梅花树,梅花随着清风飘零,吹散了天边最后一抹斜阳。
冬日的寒冷挂在天边,缄默的宫角上冰碴滴落到石柱上,风声被宫墙挤来挤去,发出呼号的声色。
重重的脚步声拍打着雪地,只见一个慌忙的小太监从西侧冲到承乾宫。一不小心的迈到冰凝之上,摔了个大跤。像是这响声通透,宫门外的消寒花洞帘被风吹拂起,好似一只奔腾在海角的鸥汀,想寻找归属却失了宿命。他慌张的跑到宫内,带着冬日特有的泠色冰雪,擦拭了壁橱的棱角,也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看着皇贵妃慵懒的依偎在床榻上,好不惬意,但依然横冲直撞的进入暖阁,噗通一声的跪下,声音轰鸣,就连皇贵妃手中的杏仁也失了醇酒调味的韵芳。皇贵妃自然是被他给吓到了,发髻上的玛瑙石流苏一前一后的摆动着,帘翠脸上浮满不悦,刚要起身问责,奈何他吐字之快,道出了此事。
他神色凝重,伴着颤抖的声音,连帽子上的挂穗也随着语气摇曳。他娓娓道来:“皇贵妃娘娘,今天清晨,沦心来养心殿禀告,说是昨个皇后娘娘贪吃,那一道小厨房新做的盐水焗鸭,皇后娘娘不知怎的吃了一整只,吃完之后便嚷嚷着困乏,奴才们也不敢劝阻,便扶皇后娘娘就寝了。等到了今日去御花园游玩了一会归来,皇后娘娘便趴在领桌上睡着了。”
皇贵妃用手揉搓着杏仁,一颗接着一颗,望着檀木桌上的惜月若水灯说:“皇后娘娘本来就凤体不佳,前几个月又不知怎的去太医院讨来了九寒汤喝下了,恭嫔她精通药理,已然随着太医一同配药给皇后娘娘服下了。如今皇后娘娘身心憔悴,想必是近来过于操劳十阿哥的事,以至于伤了凤体,本宫会与太医院商讨,多多派几名德高望重的太医前去伺候。
“张公公,您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了,本宫知道你绝不是为了皇后的事而来吧?”
“本宫刚才就见你再院里莽莽撞撞的,这倒也不想是你的本性,
说吧,有何事?”
“正如娘娘所言,奴才并不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而来。”
“近来平江战事暂未停歇,皇上也想着安定四方,日日夜夜的规划路线,测定计划,许久不寐,昨日夜里更是熬夜到了三更。只是太医说皇上的龙体不能再经此操劳了,昨…昨天,皇上传了钏嫔娘娘侍寝,但是今天早上皇上就一蹶不振的躺在床上,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皇贵妃眼神飘忽不定,惊恐的望着他,她手上端着起来的红茶也跌落到塌边。惊讶的目光仿佛游离的雪花,散乱的撒向各个方向,火炉中的火光暗淡了下来,仿佛香气在那一霎间悄然停止。
“太……太医呢?”
张公公伴着哭腔说:“是请了太医,只是只是……”
皇贵妃从塌上坐起,手中用力的攥着帕子说:“只是什么!”
“是……”
宫室外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惹的人更加心烦气躁,定睛一看,是皇上身边的主管太监。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养心殿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皇上快不成了!”
这几句话仿佛点醒了她的心房,她瘫坐在地上,空洞的眼神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浩雪。
宫外的雪无章无序,宫内却显得尤为明亮。皇贵妃猛的站了起来,摘下手指上的护甲扔到了地上,怅然若失的神情流露出来。
她轻轻招手吩咐:“快去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前去养心殿,扶本宫去往皇上那。”
张公公怕的两眼一抹黑,咕咚的晕倒了。
“晦气的家伙,帘翠,把他送回养心殿。”
桌子上摆放的牛乳糕便是配清茶最好。可如今皓皓白雪,吹的这清茶散失了宴肴之气。
她一路风尘仆仆的前进,不顾北国浩荡的雪虐风饕。
到了正月雪花纷飞之时,养心殿传来的消息也令人寒心,石梯下面规规矩矩跪着的宫嫔们,不敢有一丝轻举妄动。
那风声吹散她鬓边的青丝,点的绛唇被风儿摧残的不成模样,她迈大步的走到石梯中央。
微微颔首,用微微颤抖的双唇吐露出:“皇上,驾崩!”
眠霜卧雪纷纷攘攘,养心殿内跪着的宫人随着皇贵妃的跪下都都行了跪拜礼,那仿佛军队上整齐的方队,庄严肃穆,又带来了冬日格外孤寂的怆情。
这消息昭告天下之后,天下都在筹备着“凶礼”,白幡飘零的游荡在宫中,让人不免心生惧怕。诵经和吊唁活动也连续不断地贯穿于整个丧期,丧经与丧曲也叨扰着宫中的和静景色。
先皇帝死后,嫔妃们,大臣的议论纷纷,都在争论先皇帝会把王位传给谁。可,养心殿后的正大光明匾额之后或许会解答所有人的疑问。
皇贵妃命人打开了匾额后的密匣,小心翼翼的在手中端详,她身边只留下先皇帝生前最信任的张保来做公正。那用鎏金线捆扎的牛皮草纸上的墨黑字迹被凹显的格外明显,这无不都是在彰显着下一任皇帝即将登基。
……
“尊生母媆皇贵妃为太后!”
“臣恭请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中摆脱了前段日子的空灵与萧索,填了一分隆重的喜庆,新皇帝登基,宫中必然是热闹非凡的,九阿哥从前的府里的福晋和格格也即将随着晋封而进到宫里。那些先皇帝还在世的嫔妃大多都被尊为了太妃,太嫔。普天同庆的气氛在宫中传扬。
新妃嫔入宫,从前太妃们居住的宫室都要重新装潢修缮,就连荒废了多年的储秀宫也被装饰的格外华丽尊贵,但那重华宫却依旧那样萧条,仿佛所有人都遗忘了那里一样。
“据说十阿哥被封了怡亲王。”
“这十阿哥都算好的了,咱们天天在这做活,就连这主子都没有得到奉赏,咱们这跟冷宫有什么区别呢?”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微微仰头,看这满目凌冽冬景,目光投向梅树庞的尘埃。浅浅的说:“这园林将颓,陋室空堂,慨然有兴复之志,虽不景气,但也泛出芳华之色。”
“皇后娘娘为了后宫与皇裔,殚精竭虑了大半辈子,如今是该享享福了。”
说罢,皇贵妃一双纤纤素手搭在帘翠的碧色苔丝锦衣袖子上,指着窗扉,吩咐着人开了宫门。
不经意间略有梅花的香气浮动,那是那么的熟悉,往年冬日,皇后娘娘总是差人搜集民间各式各样的稀种梅花,而后又向各宫送来梅花香粉制作成的香囊,上面满印
着暗金红色的浮光花纹,仿佛水面荡漾,江影浮沉,照着这江南的凝日繁华,又好似岸边露伴旁的临水人家,散射着点点万家灯火。
青苔遍及大理石石阶上,被风霜雕砌而成的铁丝绣网蔓延在宫门上,她探出荷花素梅帕巾,推开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