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光~你看这娃儿眼睛怎么回事？”吴瑛抱着元丁用手扒拉着她的眼睛。
元启光坐在他摆满各种工具和手表零件的桌子前，把带着镜片中镶有一个小放大镜的眼镜取下来，但他并没在意吴瑛的话，手不停地修着他的表。修表这可是他最大的爱好，几乎业余时间都耗在了这个上面，整个跃进厂可能所有手表都经过他之手，只要坏了的，走不准时了的都找他，还有个大件——收音机，凡电器元启光都会琢磨透，到精湛。“修”这个手艺让他在跃进厂成了知名人士，当然他是不会收一分钱的，纯属爱好。
“你看，她怎么一直流眼泪呢？这段时间都这样，而且不停眨眼。”吴瑛没因元启光不理她而停止说话，仍用手把眼皮翻来翻去看，且不停地问元丁：“你是痛还是痒？”
可元丁嘴里咿呀叫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才引起元启光的注意，转身说：
“你看她三岁多了还不会说话，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流点眼泪有什么！”说完又修他的手表。
“哎呀！就是嘛！你说她是哑巴，我们说什么她好像也听得懂的嘛，不会说是很恼火，去医生检查也没查出个什么问题来呀！？现在她这么流眼泪也不是个事，而且好像这几天越来越严重了。”
本来元启光只想专心修手表，可听到吴瑛一直说这娃儿，就来精神，说：“早产儿就是毛病多！你看她那个嘴，一直把下嘴皮咬住，都咬烂了都不松口，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娃儿！”
听元启光这么一说，吴瑛又用手把元丁用纱布包着的下唇从紧咬的牙齿里扒出来，但过不了一会，她又咬上。吴瑛就没再扒，因为有纱布也就没那么急于矫正，不过反正也矫正不好，现在关键流眼泪的问题貌似更迫切。
“不行！明天还是带她去医院看一下。”
“当时喊你不要，你非要要！”元启光小声说着，又转到他的手工上。
吴瑛对元启光的报怨已习惯也就没生气，娃儿是她生的，她要要的，生来就一直都不好带，又老是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也只能忍下来。但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几乎自言自语道：“这个娃儿命大的嘛，当时那么冷，呼吸那么微弱又在外面待那么久，可能这娃儿与我有缘，你抱到我身边来的时候，她呼吸就慢慢开始缓和起来，命不该绝呀！”
元启光没再搭理她们，任由吴瑛与元丁在那里胡言乱语。
不过元丁的眼睛确实有问题，倒眼睫毛是个什么概念？最开始都不知道，厂医院医生从没见识过，连县医院也没说出个名词来，到了济南市医院才把这个病搞清楚，开刀必不可少，否则就会眼瞎。吴瑛一听就吓住了，一个哑巴再成瞎子，那以后怎么办？想想都伤心，当机立断——开！
住着十几个病号的病房里，吴瑛问开完刀出来，睡在病床上全麻后醒来的元丁：“痛不痛？”
元丁摇摇头，不哭也不闹，感觉好像是不痛的样子，或者她不知道痛？
临床小病号的妈妈看到了，凑过来说：“这闺女可真听话！”又转身对着自己的娃儿说：“就你又哭又闹的！”
吴瑛没说话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她哪里知道其中的难言之隐呢？！接着问：“丁丁！想吃什么？”
元丁用两只小手比着一个大圆圏，吴瑛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想了想平时她爱吃鸡，就猜到：“鸡？”
“啊！~啊！~”元丁摇着头，把圆圈重新再比划着。
“那是什么？是动物还是水果？”看着元丁着急，吴瑛不知道从哪着手，也不知道这样问，元丁能否明白动物与水果这些名词的意义。就算她明白，双眼都蒙着纱布，她又如何表达？没想到元丁用两只手比了个“二”。
当元丁比出二时，吴瑛明白过来，继续猜：“是水果？”
元丁点点头，再用双手比出比之前还大的一个圆圈。
“是西瓜？！”
元丁使劲地点点头，高兴地笑起来。
临床赞美元丁的阿姨诧异地一直盯着两娘母看，始终也没看明白，不是说十哑九聋吗？可这孩子就搞不懂了，好奇心胜过认知，终于忍不住说：“这孩子好聪明哟！”
“聪明？”吴瑛心痛起来，明白她怀疑这孩子有缺陷，又苦笑一下还是没理会她。
女人也知趣没再说话，同时她明白过来，投来同情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不再拿元丁当榜样了。
三天之后回到家，元丁从缝着双眼的线缝之间偷偷望外看，能从盖着纱布的底部看到一丝丝景象，她看到圆桌下堆放着好几个西瓜，于是就跑过去抱，还看到三个姐姐把她当瞎子逗着玩：
“这里！这里！”
“这不是西瓜，是冬瓜！”
“走错了！走错了！”
当然元丁是不会理会姐姐们乱说的，对直就去抱起一个西瓜，拿到妈妈面前，咿呀又乱说一通。
吴瑛当然明白是叫切开，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到的，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能抱起十多斤的一个西瓜来，急忙接过手，一分为二，她一个人独享一半，看到她拿着瓢羹挖着吃得满足的样子，吴瑛说不出的内心一阵阵酸痛。
元丁从飘窗上下来，走进厨房做好早餐。
虽说是与儿子住在一起，可都各忙各的，见面的机会也只有吃饭时间，利用这个时间尽量把需要交流的话说完，似乎这种相处模式已经成为习惯。
看到雷宇星用瓢羹几口就吃完一碗燕麦粥，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快，一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一脸幸福地微笑起来。
“明天上班吗？”
“不知道，可能要下午或晚上才来通知。”
“你这个寒假确实放得久哈！”元丁故意说成寒假。
“寒假？！你还把我当学生哈！”
“啊！是哈！你都是上班的大人了哈！”元丁笑起来。
“哦！对了，妈！明天你生日的嘛！”
“嗯！”
“怪说不得昨晚你神颠颠的不睡觉！还说些奇怪的话来，不就五十一岁嘛！哪来那么多感慨！”雷星宇几口又吃完夹着煎蛋的自制三明治，就准备起身离开。
元丁笑而不答，却接着开始的话题说：
“明天上班的话早点给我说，我好准备饭菜你带去。”
“好！晚点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