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去世,奶奶的身体便时9好时坏,贺君宪每周六都会来医院陪奶奶。说是医院,其实也兼具疗养院的功能,设施设备和医疗团队都是渤海市首屈一指的。很多条件好的人家,都在这儿有长包房,有病看病,没病时节假日或闲暇时便过来疗养。
从电梯出来没走两步就看到秦姨,秦姨紧走两步迎上来说:“贺老二大中午领着老婆来跟你奶奶告状了,说你又卖公司又差点花八千万买个玉佩,都上新闻了。你奶奶正生气呢,你要不先别进去了。”
贺君宪说:“我就知道他会告状,随他便,我没做错,用不着躲着他。”说完就径直朝奶奶的房间走去。
门虚掩着,贺君宪推门而入。赖美林面对门口坐着,看见他进来笑盈盈的说:“君宪来了”,他回了句:“二婶儿”,贺定雄头也没回,奶奶看见他进来脸色更往下沉了些。
贺君宪假装没感受到房间冷到冰点的气氛,走到床前叫了声:“奶奶”,又对贺定雄说:“二叔来了”。
贺定雄用鼻子的气息哼了一声,说:“不敢,哪敢当您贺董事长的二叔呢?哪天把公司全卖了,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不像你,我大哥给你挣够了,八千万随便花。”
贺君宪说:“二叔,公司的事在公司说,奶奶身体不好,你非得给她添堵吗?”
奶奶厉声道:“你还知道我身体不好啊?我这还活着呢你就卖公司败家产,照这么下去,我还没死贺家就让你败完了。”
“奶奶,你怎么都不听我解释一下?”,拍卖会的挫败感还没有消退,奶奶又大发雷霆,贺君宪情绪更加懊丧。
贺定雄吼着说:“解释什么?新闻报道是假的吗?”
奶奶扭脸对贺定雄说:“我教训他呢,你插什么嘴?”
贺定雄没反应过来老太太怎么?吼他了,看着老太太“呃”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赖美林看老太太发火了,赶紧说:“妈,您别激动”,又说:“定雄,你不是说有应酬么,赶快走吧,再晚迟到了”,说着揪着贺定雄就匆匆走了。
秦姨跟着仓皇开溜的两口子出了门后便也带上门出去呆着了。
赖美林挽着贺定雄说:“老太太都开始教训他了,你插什么嘴啊?”
贺定雄说:“我这不是怕老太太教训的不到位么,八千万呢,他说花就花。我大哥到底给他留了多少钱啊?我大哥那人看着挺公平仗义,没想到这么贼,你说这算不算背着我藏私房钱?”
赖美林说:“那是你傻,人家亲儿子还抵不过你这兄弟啊,给儿子留的能不比给你的多?”
贺定雄悻悻地说:“那可不行,要是那样这钱也有我的份儿,是我和我大哥奋斗出来的,他贺君宪得吐出来。”
“放心吧,从小到大老太太都宠着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比你大哥好,还时时处处让你大哥照顾你让着你。你大哥没了,他儿子照顾你也是应该的”,赖美林安慰着贺定雄。
“哎呀,也怪你,我大哥的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这肚皮还没动静呢。你是行不行啊?不行你说句话。”
贺定雄越想越恼火,不由得又想起赖美林的肚皮。要是他也能给贺家生个孙子,老太太肯定对他更好。
“呀”,赖美林一把揪住贺定雄的耳朵说:“我的肚皮光怨我呀,跟你没关系吗?你看你胖的,地都快耕不动了,不长庄稼能怨我吗?我要不行你想怎么滴?这还长本事了啊你?”
贺定雄被赖美林揪着耳朵一路疾走,“你放开我,不嫌丢人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要不行你怎么滴?”,贺定雄疼的龇牙乱叫,赖美林就是不放手,贺定雄只能尽量前倾着些身子让自己不那么疼。从后面看,那肥硕的大屁股,如果再配上一条甩来甩去的尾巴,活脱脱就是一头养肥了的猪,那场面,一路看到的人都忍俊不禁。
房间里只留下祖孙两个人。
老太太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尽量坐的舒服些。说:“现在你可以解释了,新闻上报道的那八千万是怎么回事?”
贺君宪见奶奶情绪缓和了不少,便拿出手机翻出那块龙佩的图片给奶奶看,奶奶从枕边拿出老花镜仔细看着。贺君宪说:“奶奶,你觉不觉得它很眼熟?”奶奶仔细看着每一张图片每一个细节,难以置信的看着贺君宪说:“我见过这个玉佩的相片,那是你爷爷的爷爷你应该叫高祖父结婚时佩戴的,是他与你高祖母的定情之物,一对羊脂玉龙凤佩”。奶奶又看看相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说:“你爷爷说这对龙凤佩你高祖母当年带走了,去了南洋后来听说又去了美国,怎么它现在回中国了?你花八千万就是为了买它?”贺君宪说:“是呀奶奶,我爸也跟我说过,他说咱家从曾祖父开始就涉足珠宝行业,经过三代人才有了今天的贺氏珠宝。他那时就打听过这对龙凤佩的下落,一直没消息。我确认过它确实是由美国的一个人委托拍卖的。您说我能不把它买回来吗?”
奶奶拉着贺君宪的手,让他坐到床边说:“奶奶老糊涂了,知道你二叔老针对你,但是一听你花八千万我还是吓了一跳,你刚接手公司不久,凡事还是要更慎重。你跟奶奶说,你那八千万从哪儿来啊?”
“我把婚房抵押了,加上我手里的现金,凑了五千万。在拍卖会上竞价到八千万,其实我也慌了,我就想着把房车和老宅卖了也一定要把咱家的传家宝拍回来。”
奶奶使劲的戳了戳贺君宪的脑门说:“你怎么能把婚房抵押出去?那是你爸给你置办的,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不来跟奶奶商量?你赶紧把房子给我拿回来。”
“我这不是着急嘛,您身体又不好,能不烦就不烦您了。竞价到后来我也慌了,价格高的有点离谱,我怕有问题没敢再跟下去。不过要是真拍回来对贺氏珠宝的营销肯定好,更能证明咱家在珠宝行业的资历,我连营销方案都想好了,如果再加两千万真能拍回来的话我真加,就怕后面价格还会更高。”贺君宪还是有些惋惜地说。
“奶奶,我二叔怎么好像不知道龙凤佩的来历啊?”
“你二叔从小顽劣,天资也一般,被奶奶宠坏了,你爷爷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好了,没指望他干什么大事,家里有些事就没告诉他。”
“奶奶,这龙凤佩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爸跟我说的也不全面。”
奶奶摘下眼睛,理了理思路,说:“这对儿龙凤佩据说是汉朝的,当时贺家有人做官,龙凤佩是皇上赏的,这个太久远没法考证了,就说我听到和见到的吧。”
贺君宪把奶奶背后的靠垫整理了一下,让奶奶靠着说。
“你高祖父叫贺国章,他出生的时候,贺家当时已经是持续了两百年的名门望族,他是贺家的第三个也是最小的儿子,聪明睿智,在家里很受宠。据说是1886年,贺家的茶业生意遭受重创,当年西伯利亚最大茶商叫……叫什么夫的”
“莫勒恰诺夫”,贺君宪从小就爱茶,对茶业的历史烂熟于心。
“对,就是这个名字,当年他与中国茶商的恶意竞争,导致中国茶商连连亏本,贺家就是其中一个。据说你高祖父是意外早产,就出生在存放茶业的库房里,呼吸的第一口空气就带着茶香,所以他一辈子喜欢喝茶。”
“那我爱喝茶是不是遗传我高祖父啊?”贺君宪问。
“有隔代遗传,你这都隔代再隔代了”,奶奶笑着说。
“贺家重教育,当时开办学堂的庞家与贺家交情甚好,庞家小姐庞俊怡比他小两岁,二人青梅竹马,十八岁的时候两人成亲,你高祖父的父亲就把这对龙凤佩送给他们作为定亲物。那时候相片还是个稀罕物,当年的慈禧1903年才照的第一张相片,他们的婚礼是1904年,婚礼上两人穿着礼服,戴着那对龙凤佩,照了贺家有史以来第一张相片。这张相片我还见过呢,后来搬了好多次家不知道去哪了。”奶奶拿手比划了一下相框的大小。“1906年你曾祖父贺庭华出生,1908年又生了个女孩叫贺庭莉。后来清政府越来越衰落,到1923年的时候,贺家已是强弩之末。你高祖母庞俊怡的父亲明面开学堂,背后实际是革命志士。那年前方战事吃紧,负责军饷的庞父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运送物资,你高祖父自告奋勇,利用家族设在前线的分号做掩护,领着一个车队押运物资上路,在半路遇到匪徒,整个车队除了你高祖父和一个叫吉六的属下外全部覆没。你高祖父身负重伤,和吉六两个人逃到深山老林里,你高祖父当时已经昏迷,再不救治怕是不行了。就在这时遇到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子,懂得草药医术。女子因家族医术传男不传女而她家又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一直未嫁。在给你高祖父治伤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就对你高祖父倾了心。但当时医药有限,你高祖父伤的又重,女子倾尽全力算是保住了你高祖父的命。”
贺君宪给奶奶续了杯茶,奶奶喝了两口,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