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风将剑插到背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行囊,走到那马匹旁边。马腿已断,马躺在地上喘息。他弯下身子拍了拍那马,然后站起来,理了理嘴唇上的八字胡,大步流星地走了。
此时月亮已到头顶,大地一遍银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夜很静,只有千里风“沙、沙”的脚步声。
忽见前方出现一个灰点。千里风想:又是打劫的了。不过这带除了催命双煞扎手以外,其余的强人他没放在眼里。因此,他保持速度往前走。待他走近至离那灰点几丈远时,看清了那灰影站立在路中央,他像一个桩子扎在那里,一动不动。
千里风感觉到了对方的自信和杀气。他迅速扫视周边情况:路两旁是齐腰高的密密麻麻的灌木刺丛。要么回头,要么继续向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他当然不甘示弱,径直前进到离对方只一丈远的地方。
那人膀大腰圆,头上泛着月光,显然是个秃子,腮帮上长着卷曲的浓密的胡子,月光下看得很清楚;他穿着袈裟,一手持着一根树立的泛着黄光的熟铜棍。他并不理会千里风靠他越来越近,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像是一堵墙,千里风不得不停下脚步。“大师,为何挡道?”
灰影:“留下行囊,你可以继续赶路。”声音冷峻有力,没有商量的余地。
千里风冷冷回到:“我的行囊不值钱,犯不着用命来换!”
灰影声音也很冷:“行囊不值钱,里面的信值钱!”
千里风厉声道:“那你是要定了?”
灰影用毫无商量的口气:“正是!”
高手过招,往往在招式之外。几句对话,已经探出了对方决心、意志和实力。千里风明白,一场恶战是难免了。
千里风抽出剑:“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
那人提起手中铜棍往地上一戳,千里风能感觉到地面微微一震。“洒家的名字不好听,不提也罢,想必你听说过洒家这根熟铜棍吧?”
千里风大惊:“酒色和尚!”
酒色和尚:“正是洒家!”声音震得千里风耳鼓发胀。
千里风倒退两步。他后悔自己太托大了。若知道是酒色和尚,他情愿回头走几十里地绕过他,也比与他碰面强。此时要退已经来不及了,转身的那当儿,铜棒就会砸来;向两边也跑不了,那刺丛不着力,轻功难以施展。
酒色和尚一根熟铜棍打遍黑白两道,内功深厚、棍法精湛,很多成名人物在他面前走不到十招。李克用曾想招他到麾下做太保,被他拒绝了。方才他那一吼,千里风知道对方内力远在自己之上。力敌肯定斗不过,遇强示弱或许还有机会。
酒色和尚还是一动不动,见千里风迟疑,又说到:“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杀生,留下行囊,你赶你的路去。当然,千里风非浪得虚名,不会不战而降,洒家给你先出手的机会。”
千里风久经沙场,临危不乱,他理了理八字胡,道:“久闻大师威名,早想向你领教一二。不过你今日就算赢了我,也胜之不武。我赶了一天的路,又斗了几仗,体力已经大打折扣了,大师是想讨个便宜吧?”
酒色和尚被他说得有些不自在,搔了搔光头:“洒家可以让你三招。”
千里风探探身子向前迈了一步:“别说大话,你敢让我三招?”
酒色和尚朗声道:“对,让你三招!”
千里风装着不相信的样子:“三招之内绝不还手?”
酒色和尚恢复姿态:“是。”
千里风慢条斯理地浪了两步:“输了你不后悔?不要我的信了吗?”
酒色和尚也放缓语气:“你还想说啥,洒家性子好得很,尽管说。”
千里风欲拖延时间想出对付他的办法,见被他识破,便道:“好!不说了。让我三招,我若输了,心服口服。”
用话套住了酒色和尚,千里风心中暗喜。他把剑鞘也卸了下来,右手持剑,左手持鞘。一跃而起,居高临下,双手砸向酒色和尚。
酒色和尚缩手侧身避开剑锋,再用铜棍轻轻一拨。“嗤”地一声,剑被隔开。他的右肩却着实挨了剑鞘一击。
可他双腿纹丝不动,反而是千里风被弹回原处。
酒色和尚拍拍被击的肩膀,哈哈笑道:“听说你轻功不错,可劲力还欠些火候,洒家经得住。”
千里风不答,双手变刺,冲向酒色和尚。
剑又被酒色和尚用铜棍隔开。剑鞘却刺中他的胸膛。但千里风感到碰到铁块似的,又被弹了回来。
酒色和尚又笑道:“还有一招!”
千里风不服似的:“你穿有护甲,不算!”
酒色和尚声辩道:“谁穿护甲了?”
千里风:“我不信!
酒色和尚:“不信再试试。”
千里风:“试就试。来啦!“说完抬起左手,飞身又扑上去。
酒色和尚不闪不躲,决定给他再次刺一下。
快到酒色和尚跟前,千里风把鞘尖朝上,按住机关,鞘尖喷出一股白烟,直射酒色和尚眼睛。
白烟由几种强烈刺激物组成,沾到眼鼻,火辣无比。这是千里风的救命招,平日极少使用,今天不得不用了。名可污,命可丢,信不能丢。他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但能惊动到酒色和尚此等人物的东西,绝对太重要了。因此,他前两招麻痹酒色和尚,第三招才是他的杀手锏。
酒色和尚眼睛被辣得睁不开,本能地闪到一边,轮圆了铜棍护住身体。“你使诈!”
千里风明白要伤他谈何容易。趁着他眼睛看不见,夺路而逃。“承让。”施展轻功,飞也似的地溜了。
酒色和尚恨恨地一蹬脚:“唉!”他明白,千里风跑出十丈之外再去追,那是白费功力。
跑了一个时辰,千里风不敢懈怠,依然尽力狂奔。他一是怕耽误了时间,二是怕酒色和尚追上来。酒色和尚功力深厚,短时间内也许追不上来,但长时间的话,他的功力就显示优势了。
千里风心想: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晋中城了,那里不但有马,还有众多兵士,相对安全得多。看看身后没有酒色和尚踪影,心情放松下来,步子也慢了一些。
突然,他感觉到臀部有些痒麻。他意识到,是被山蚂蝗咬了。这条路他太熟悉,这段是山蚂蝗出没的地方。他用手拍打痒麻的部位,想拍掉蚂蝗。可感触到的是一根刺。刺得不深,一拍就掉了。他不再理会,继续奔跑。
过一会儿,他感到痒麻的地方越来越宽,似乎麻到了脚跟,接着腿使不上劲来。他心不由一惊。
身后传来了声音。“再跑就没命啦。”
“中招了”。千里风心想。此刻他腿脚已不再听使唤,只好坐在地上。他想反手抽出背着的剑,可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了。
一个身影一闪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