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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战乱中降生

苦难仇恨的早年

公元1146年秋季的一天,金国首都会宁府,鼓角长鸣,呜咽有声。旗幡如海,风扯旗开,猎猎作响。近卫武士们列成方阵,远远看去盔明甲亮,如林的长枪被太阳光一晃,发出夺目的光芒。

一辆木笼囚车里装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鞑靼人。车声辚辚地穿过闹市,走向刑台——处死重要犯人的地方。它吸引了开铺子的、摆地摊的、买东西的、拉骆驼的、背包摞散的以及过路的各色人等的目光。

公元12世纪,女真人打败并消灭了盛极一时的大辽国,又攻下了宋朝的首都汴梁城,掳走了徽、钦二宗,建立起金国政权,与偏安一隅的南宋朝廷相对峙,成为整个北部中国的统治者。那时,大漠南北广袤的草原上生活着许多各自独立的部落,其中较为强大的——如乃蛮、克烈、蔑儿乞、塔塔儿、蒙古——并称五大兀鲁思,即五个部落联盟或初步形成的五个国家。还有汪古、弘吉刺诸部落,它们因地处草原边缘,与金国关系比较密切,而其他部落之间则从未停止过相互掠夺、吞并与争霸的战争。金国的最高统治者从分而治之的策略出发,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纵容这种自相残杀,今天支持这个部落攻打另一个部落,明天又支持另一个部落进攻这一个部落。他们甚至还每隔三年就派兵到草原上来一次“减丁”——杀人、抢人、掠夺牛羊马匹。所以金国首都的人们对于处死或押解草原人的事本来是司空见惯、不足为怪的。但现在并不是“减丁”的年份,为什么又要杀人?

噢,皇帝的銮驾过来了。穿得十分光鲜的金国皇上(熙宗),志得意满地坐在三十二人抬着的龙辇上,在御林军组成的长长銮仪的卫护下,前呼后拥地走来了。在龙辇后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却是塔塔儿部的首领铁木真兀格。文武群臣也来了。看来这个犯人一定非同小可!

金帝走上刑台,居中高坐。文武群臣分列两边,铁木真兀格受到特殊的礼遇,就站在金帝身旁。掌刑官大声命令:“带死囚——”

“带死囚——带死囚——”随着这一递一声往下传的命令,四名武士从囚车里架出了那个囚徒。那囚徒虽然遍体鳞伤,却倨傲不驯,挣扎着,吼叫着,形同一只凶猛的困兽。那人被扭到宝座下面,武士想按他跪下,他却跳着脚对金帝身旁的铁木真兀格怒斥道:“铁木真兀格,你们塔塔儿人是四条腿走路的狗吗?你不是说要把你妹妹嫁给我,好让塔塔儿人和蒙古人永远修好吗?你为什么把我出卖给金狗?”

铁木真兀格冷笑道:“俺巴孩,我让你死个明白。那是我奉大金皇帝的密旨,要处死你这个朝廷的叛逆!你这个笨骆驼,怪你自己好做美梦,还要娶我的妹妹?”一阵得意的大笑。他的笑声引起了金主和群臣的一阵大笑。

原来,蒙古部的俺巴孩汗,只带了几个随从到塔塔儿部去求亲。塔塔儿首领铁木真兀格明着答应了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俺巴孩汗,暗地里却趁机将他灌醉捕获,捆送到金国,献给金国的熙宗皇帝。

“金狗!”俺巴孩朝着金帝大喝一声,笑声戛然而止。俺巴孩咬牙切齿地说:“你把刀举起来吧!我俺巴孩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蒙古人的子孙!”

“你!”金帝站起来,用手指点着俺巴孩说,“好你个俺巴孩,你想速死吗?不,我要让你好好尝一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来呀,把木驴抬上来!”

刑台下的掌刑官高声喊道:“抬木驴——”八名士兵高高抬着一个木驴走上刑台,木驴上面还残留着斑斑的血渍,使人看一眼就心里发怵。根据金国的《惩治叛部法》,那些胆敢与金人作对的叛部首领,统统要被钉在木驴上处死。

掌刑官高喊一声:“把叛逆俺巴孩钉上木驴——”

八名士兵举起俺巴孩走向木驴。俺巴孩大声地喊道:“金狗,塔塔儿人,我的子孙会记住今天,记住这笔血债,即使将五个指甲磨尽,将十个指头握断,他们也要报仇!”

士兵们把俺巴孩放在木驴上,捆好。一个光着膀子、心口窝长着长长的一撮胸毛的刽子手,嘴里叼着钉子,手持木槌,走到木驴前,“砰砰砰……”俺巴孩的一只手被钉在木驴上,“砰砰砰……”他的另一只手也被钉在木驴上。俺巴孩强忍疼痛咬紧牙关,不使自己叫出声音来。刽子手又开始往俺巴孩的脚上钉钉子,“砰砰砰……”

俺巴孩紧咬的嘴唇上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头一歪昏死过去。

铁木真兀格走到俺巴孩身旁,从木桶里舀出一瓢凉水,浇在俺巴孩的头上,俺巴孩醒了过来。铁木真兀格笑着问:“怎么样啊?我的妹夫?你还想娶我的妹妹吗?”

俺巴孩喘息着,瞪大了眼睛,猛地将一口鲜血吐在铁木真兀格的脸上:“铁木真兀格,你和你的主子都听着!喝斡难河水长大的蒙古人是不会屈服的!总有一天,会有一个草原巴特儿(英雄),把我们蒙古人所受的耻辱,和你们这些刽子手,一起钉在木驴上!”说罢,俺巴孩用力一咬,竟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和嘴唇……

一个八面威风的英雄就这样死去了,而他最后的呐喊,震响了金国首都的上空,随着天上的白云飘到了草原,飘到了斡难河源头,飘到了蒙古人世代居住的营地,激荡着俺巴孩的子子孙孙。正是这种几代冤仇导致了草原内外的长期征战,孕育了以征战为主要生活内容的一代天骄。

时光荏苒,十五个年头过去了。又是一个金秋季节——“金秋结籽”,这是草原人谈婚论嫁的时刻。

十二骑蔑儿乞人簇拥着一辆骆驼拉着的崭新的篷车涉过斡难河——了解草原风俗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小支迎亲的队伍。他们来自贝尔湖边,那里居住着富庶的弘吉刺部,那是个美女成群的部落。草原人都以能够娶到一个弘吉刺的美女为荣。蔑儿乞部落首领脱黑脱阿的族弟赤列都今年得到了这个幸运——他娶到了一个弘吉刺美女诃额仑!按照草原人的习惯,他们在诃额仑的娘家完了婚。现在,他用驼车载着新婚的妻子和值得夸耀的无限幸福奔回自己的部落。可是,令他们担心的是,他们的迎亲队伍要经过蒙古人的驻地——斡难河畔,而蒙古人知道蔑儿乞人与塔塔儿人都是听命于金国朝廷的,他们会不会让这支小小的队伍顺利地通过呢?赤列都不禁用出汗的手攥紧了刀把。

突然,一个蒙面骑手出觋了,傲然地站在前面的沙丘之上。赤列都一行人惊愕地驻步,逡巡,等待。随后坡顶上又出现了四个骑手,五个人排成一列,高高地横在沙丘上。双方紧张地对峙着。一会儿,山坡上有一个骑手跑了下来,一边围着迎亲队伍转着,一边说:“我是蒙古乞颜部首领也速该的‘那可儿’脱朵,我的主人让我告诉你们,我们只是想按草原上世代相传的规矩抢走新娘,不想杀人。你们把新娘留下,像斡难河水那样流走吧!”

“那可儿”在蒙古语里相当于汉人官佐身边的护卫、亲兵和贴身侍从。既然来人说他是也速该的那可儿,那么山坡上的四个人里边一定有一个就是也速该本人了!

坐在驼车里的诃额仑当然一字不落地听见了那可儿的话,她掀起车帘,抬眼向沙丘望去,看见那人催马跑向山坡,同另外四个蒙面人站到了一起。

清秀的新郎赤列都惊慌失措,勒不住躁动的马。他身旁同样清秀的弟弟赤勒格儿捏紧刀把问道:“哥哥,怎么办?”

代赤列都回答的是迎亲队伍中的一个壮汉:“怕什么?我们有十二把马刀,他们才五个人!”

“不!”赤列都的眼里充满了恐怖,摇头道,“这里既然是人家的驻地,还怕没有五十、五百人吗?我们完了!”他热泪滚滚地跳下马,走到车边,抓住妻子的手,“诃额仑,想不到你我只做了十天恩爱夫妻,你,你就要被狼群叼去了!”

诃额仑对新婚丈夫的表现十分意外,她抽回手说:“赤列都,难道你腰间挂的不是马刀而是马草吗?你血管里流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河水吗?”

“哥哥!”赤勒格儿听后,脸都涨红了。

那个主战的壮汉刷地抽出刀来:“新郎官儿,上马!用钢刀证明你是个勇敢的蔑儿乞人!”

“不。我不要你们为了我去送死!”赤列都抱住了头,哽咽有声地诉说道,“啊……为什么长生天会让我赤列都遇上这样的灾难!诃额仑,你我的缘分竟会这样的短暂吗?”泪水顺着他好看的脸颊流下来。

诃额仑看了一眼丈夫,放下帘子,少顷,又掀开帘子,送出一件内衣,含着悲愤的眼泪说:“赤列都,我知道你是个好丈夫,这十天里,你给了我足够的爱心与温情,可惜你不是一个草原巴特儿。这件内衣你拿走逃命去吧。”

赤列都哭道:“可是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赤列都,只要你保全了性命,每个车辕上都有姑娘,每个车篷里都有夫人。”

“我的好诃额仑!”

“如果你还依恋曾经与你同盖过一条被子的可怜的女人诃额仑,就给你再娶的妻子改个名字叫诃额仑吧!”

赤列都拿衣服的手颤抖着:“诃额仑!委屈你了……”

“你快逃命去吧!带着我的温馨逃走吧!”说罢,诃额仑庄严地走下车来。她对赤勒格儿说,“给我一匹备用的马,再给我一把刀!”

赤勒格儿愕然不知所措地问赤列都:“哥哥?”

迎亲的蔑儿乞人个个愤然。赤列都大叫一声:“啊!你这是羞辱我……”他似癫似狂地拉出马刀奔向自己的坐骑。

这时,那壮汉已经像箭一样地冲向沙丘,大声喊道:“让也速该流血吧”骑手们也都相继跟上,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挥着马刀冲上沙丘。赤列都慌慌张张地上了马,追了上去。新娘子诃额仑目光冷峻地看着这一场即将发生的厮杀。

沙丘上的五个人冲了下来,接着后边又有十个后继者。刹那间,已将所遇到的蔑儿乞人一个个地搠翻落马。赤列都的马逡巡不前,他惶惶然的目光扫向地上躺着的所有的同伴,嗫嚅道:“完了,完了!”忽然,他大呼一声,“我说过这是白白送死——赤勒格儿,快跑啊——”然后拨转马头望风而逃。赤勒格儿追赶哥哥而去。蒙面人拍马追赶,渐渐赶上赤列都,一刀将他斩于马下。车上的诃额仑捂住了脸。

蒙面的人们还要追赶赤勒格儿,为首者说:“不要追,让他回去点燃蔑儿乞人的怒火吧!”

“看!”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蒙面人扭头,只见诃额仑正挥鞭驱赶驼车向来的方向跑去。

“抓住她!”蒙面的人们向诃额仑奔去。他们渐渐追上了驼车,并用自己的战马将拉车的骆驼逼得调转了车头。诃额仑用力挥鞭,又驱车狂奔。蒙面人急追不舍。奔跑中的驼车翻了,被甩出车箱的诃额仑从草地上爬起来,继续奔逃。蒙面人大笑着、欢叫着向诃额仑追去。

诃额仑跑着跑着,忽然迎面出现了几匹马,为首的骑手反挥刀背向一个追上来的蒙面人劈去,那蒙面人倒下去;第二个蒙面人冲上来,又被他砍倒。他的从人也与其他蒙面人交手。蒙面人见对方过于勇猛,为首者呼啸一声,首先逃去。被砍落马的人爬起来,他们的同伴将落马者拉到自己的马上,纷纷逃走。一切兔起鹘落,发生在瞬息之间,情势突然来了个逆转,早把站在一边的诃额仑看呆了。

后来的勇士们走近她,为首者问:“你这只受惊的仙鹤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

诃额仑悲喜交加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是蔑儿乞部赤列都刚刚迎娶的妻子——弘吉刺部的诃额仑,那些人是蒙古乞颜部的,该死的也速该为了抢亲,杀死了我的丈夫!”

众人听了,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诃额仑惑然不解:“你们笑什么?”

为首者身旁的一个骑手说:“我们就是乞颜部的蒙古人。他才是我们的首领也速该。我是他的那可儿脱朵。”

“你是也速该?”

也速该点点头,他的眼睛热切地盯住诃额仑。诃额仑受不住他灼热的目光,扭过脸去。

也速该的好友蒙力克碰碰也速该,用能让诃额仑听得到的低声说:“也速该,她太美了!你不是发誓,非高贵的弘吉刺美女不娶嘛。长生天听到了,把她送给了你!”

诃额仑听到了,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说:“不,我已经是蔑儿乞人的妻子了!”

蒙力克大笑着说:“他已经做了无头鬼了嘛!”

诃额仑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也速该,低下了头。

一行人簇拥着骑在马上的诃额仑往驻地走去。脱朵走在最后,他赶着那辆驼车,车上还拉着他们拾到的“战利品”。蒙力克心存疑虑地对也速该说:“也速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名字抢亲呢?”

也速该的四弟答里台说:“三哥,这一定是想挑拨我们同蔑儿乞人关系的仇家干的。”

也速该咬着牙说:“我如果知道他们是居心险恶的家伙,方才就不会用刀背砍他们了!”

也速该的二哥捏昆太石建议说:“要不,我们现在就追上去,杀了他们!”

生得精瘦的也速该的那可儿脱朵俏皮地眨眨眼睛说:“他们?早像兔子一样跑得无影无踪了!”众人豪爽地笑了起来。

那些蒙面人并没有无影无踪。他们在不远处勒住了马,一个个摘下了脸上的黑布。为首者正是十五年前在金国首都出卖过俺巴孩汗的塔塔儿首领铁木真兀格。

他的兄弟蔑兀真笑里徒惋惜地说:“我们多带一些人,诃额仑就不会让也速该抢走了!”

铁木真兀格笑了:“这不是很好嘛!”蔑兀真笑里徒还有些不解。铁木真兀格继续说道,“本来我们抢亲是想嫁祸于也速该,这一回是他自己引火烧身,抢走了赤列都的新娘。让三姓蔑儿乞人找也速该拼命去吧!”他打马走了。蔑兀真笑里徒等人跟了上去。

“快看,也速该抢来的新娘真美!”

“啊,像个仙女。”

“像朵花骨朵儿。”

“没听说她已经当了十天蔑儿乞人的妻子了吗?是朵开了的花。”

来看新娘子的人群里腾起一片笑声。

蒙力克的父亲察刺合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者,他捋着全白了的胡子在人们背后大声说:“喂,不要像沙半鸡一样呱呱叫了!谁惹恼了新娘子,看我不拿马鞭子抽他的屁股!”他一扬鞭子,围观的人往后退着,腾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稍远处走来一个身体过早发胖的青年人——俺巴孩汗的孙子塔里忽台,他可不像他祖父那样光明磊落、英勇豪迈,胖大的躯体里生成了一个小小的心眼儿。那时的草原部落还没有形成世袭制,部落里边的一切大事,都要经过库里台大会决定。“库里台大会”好比后世的议事会吧,是由部落里有威望有身份的贵族参加的会议。也速该就是蒙古乞颜部库里台大会推举的首领,而作为俺巴孩汗的惟一的孙子塔里忽台,却没有取得领导部落的地位,可见他并不是众望所归的巴特儿——草原英雄。

他走近一个冷眼旁观的青年人问道:“撒察别乞,出了什么事了?”

那年轻人不怀好意地回答道:“也速该首领抢回了一个蔑儿乞人的妻子。塔里忽台叔叔,还不快快回去准备准备?”

“我准备什么?”

“打仗呗。也速该抢了蔑儿乞首领弟弟的妻子,蔑儿乞人能不报复吗?”

蒙古乞颜部有许多家族,而属于所谓黄金家族的只有三个姓氏——主儿乞家族、泰赤乌家族和孛儿只斤家族。也速该属于孛儿只斤家族,塔里忽台属于泰赤乌家族,而那个煽动塔里忽台不满情绪的撒察别乞则属于主儿乞家族。这三个姓氏的蒙古人为了防御周边部落的侵扰而聚居在一起生活和放牧,公推也速该为其军事首领——但却不是可汗。而对于虚着位置的汗位,主儿乞人和泰赤乌人都有难以遏制的欲望。所以,当也速该把诃额仑带回驻地的时候,那两姓的人们自然不会像孛儿只斤家族人那样的高兴。

塔里忽台愤然向围观的人们冲了过去,他举起皮鞭打着围观的人:“走开,走开!那个给蒙古人带来灾祸的女人在哪儿?”

护送诃额仑的蒙力克一行人怔了一下。夹在这伙人中间的诃额仑惊讶地向塔里忽台望去,迎接她的是一对充满敌意的目光和投掷过来的恶言恶语:“啊,难怪也速该的魂儿被勾走了,果然是个妖孽!”塔里忽台说完绕过这一行人朝后边的也速该走去。

蒙力克安慰着心神不定的诃额仑说:“你不要在意,这是先可汗俺巴孩不成器的孙子塔里忽台,他的心胸像羊肠子一样窄,脾气像白毛风天气一样坏!”

塔里忽台走近骑马过来的也速该,拦住了他的马头:“也速该,你为了一个女人跟蔑儿乞人怨上加怨,难道你想把蒙古部再拉进仇恨的厮杀吗?”

也速该看了一眼这个族弟:“你怎么啦?被蔑儿乞人的马刀吓破胆了吗?”也速该兄弟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塔里忽台手臂一挥,“蔑儿乞人知道你抢了他们的新娘,刀兵之灾就会落到全蒙古部落头上!”

也速该根本没有把塔里忽台放在眼里,他平静地说:“我们没有招惹他们的时候,蒙古人所受的刀兵之灾还少吗?”

塔里忽台被问住了,他转而又大声地叫道:“那也不能便宜你自己占,却让我们大家和你一起遭灾祸。听着,把俘虏的马匹、车辆分给我,把那个女人送回去!”

“你怎么像个乞邻秃黑?”也速该突然地说。

“什么?”

“吝啬而贪婪的人。”

也速该兄弟哈哈大笑着走开了。塔里忽台气得僵在那里。一些小孩子一齐叫喊:“乞邻秃黑!乞邻秃黑!”塔里忽台把怒气转移到孩子们身上,抡鞭子就打,小孩子们跑开了,但“乞邻秃黑”的喊叫声却向四处散去。

也速该对蒙力克父亲说:“察刺合老人,诃额仑先住在你家吧,过两天我就迎娶她。”

察刺合笑着说:“放心吧也速该,我们父子会像看护新生的羊羔一样看护好你的未婚妻的。”他对自己的蒙古包喊道:“蒙力克媳妇,快出来迎接新人哪!”一个长相平平的妇人——蒙力克的妻子从蒙古包里迎了出来。

硕大魁伟的仆妇豁阿黑臣端过一盆水,跪在诃额仑面前,将她的脚抬起放在自己的背上说:“高贵的新主人,我叫豁阿黑臣。从今天起我就是您的贴身奴仆,您就是我的主宰了。请让我给您改成待嫁姑娘的发式吧!”

蒙力克妻在一旁劝慰道:“改一改吧,我的家现在就算是你临时的娘家啦。”

诃额仑走到铜镜前边坐下来。豁阿黑臣帮她解开高盘的发髻,诃额仑的秀发垂了下来。蒙力克妻惊叹道:“啊,多秀美的长发啊!像一匹展开的锦缎,像斡难河滚滚的流水!”

豁阿黑臣一边蘸着水给诃额仑梳辫子,一边说:“也速该的祖母也是弘吉刺的美女,我还侍候过她老人家呢——愿她的灵魂在长生天那里得到安宁。我们蒙古人和弘吉刺人是世代姻亲。也速该主人早就发过誓,非弘吉刺女人不娶。”她叹口气说,“可这些年,我们和塔塔儿人连年争战,东去的路被隔断了。”

蒙力克妻插进来说:“草原上的男人十二岁就可以结亲了,也速该都二十八岁了,还像一只孤雁!”

“是啊,连我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仆人,心里也不好受啊!”

“这回可好了,长生天把你给送来了!”

“草原上的风俗认为抢来的媳妇比娶的还金贵,您又这么美,也速该主人好福气哟!”

“呃,豁阿黑臣这话说得对。也速该是蒙古乞颜部的首领,黄金家族的嫡亲后代,真正的巴特儿。自古英雄配美人嘛!”

“新主人,别看也速该首领在战场上是见血不皱眉的铁打汉子,可他最知道疼人啦。你嫁给他,他不会错待你的!”

诃额仑听着两个女人的唠叨,望着镜子里已经梳好辫子扎好红绳的自己,含羞地低下了头。

此刻,塔里忽台的毡包里正聚集着许多姓泰赤乌的男人。塔里忽台满脸杀气地将刀举过头顶鼓动大家说:“俺巴孩汗的嫡亲后代,泰赤乌家族的勇士们,跟我走,去杀了也速该这个蒙古人的不肖子孙!”

十几个汉子嗷的一声,提刀向蒙古包外冲去,可是刚到门口便停住了——俺巴孩的遗孀斡儿伯冷峻地站在他们前面,问:“你们要去干什么?”

塔里忽台分开众人走到斡儿伯面前解释道:“奶奶,那个可恶的也速该,他辜负了奶奶的期望……”

“我都知道了。”斡儿伯打断道。虽然她也参加了推举也速该为首领的那次库里台大会,可是她并不愿意黄金家族冷落了自己的孙子塔里忽台,所以她在心里是仇恨也速该的。不过,她考虑事情要比孙子更周全缜密。此刻,斡儿伯眼睛里射出逼人的光,“能够致人于死地的不只有钢刀,还有时间和忍耐。这事不许提了。去吧,准备明天参加也速该和那个抢来的女人的婚礼。”

众人对这位老妇人一向是言听计从的。这时,他们只好退后一步,躬下身子,将右手放在左胸前,恭顺地应道:“是,奶奶!”

蒙古乞颜部首领也速该打败了在草原抢亲的蒙面人——塔塔儿首领铁木真兀格,救下了弘吉刺部的美女诃额仑。从此。他得到了一位年轻美貌、名扬后世的妻子,但却引起了蒙古黄金家族内部泰赤乌氏、主儿乞氏的不满与反抗,并导致了蔑儿乞部、塔塔儿部对蒙古部的仇恨。此后不久,正是这两个部落联手对蒙古乞颜部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在斡儿伯压制了塔里忽台等人向也速该挑战的时候,百里之外的蔑儿乞人营地前边的空场上插着一圈火把,火光照亮了蔑儿乞人一张张被仇恨燃烧的脸,案子上摆着一排在历次对蒙古部作战中阵亡祖先的灵牌。三姓蔑儿乞人的首领——脱黑脱阿站在主祭者的位子上,他身后是蔑儿乞部的另一首领合阿台和赤勒格儿。萨满在跳神,皮鼓咚咚,腰铃哗哗,透着一股阴森肃杀之气。

脱黑脱阿拉刀,横举,众人随之下跪。脱黑脱阿向天祷告着:“我脱黑脱阿,对着三姓蔑儿乞人的祖先,对着被蒙古人杀死的赤列都和蔑儿乞勇士的在天之灵起誓,为了雪耻,蔑儿乞人要同塔塔儿人结盟,抢回所有的蒙古女人,做妻做妾、做奴做仆,要杀死遇见的每一个蒙古男人!”

众人三呼:“雪耻报仇,雪耻报仇,雪耻报仇!”

脱黑脱阿雪耻报仇的命令由许多传令的骑手传遍了所有蔑儿乞人放牧的牧场,使每个牧马的、牧羊的蔑儿乞男子把刀抽出鞘来,跟随脱黑脱阿首领去杀蒙古人。

那时草原上的部落,所有的男人都是牧人,所有的牧人又都是战士。平时他们为了生存放牧畜群,战时不用征召也不用报名,跨上马背,抽出随身佩带的弯刀就是战士。蔑儿乞人就这样在一瞬间把一支军队召集起来了。

蔑儿乞人又派出使者说服塔塔儿人。早就预谋对付也速该的铁木真兀格兴奋地搓着手:“好!蔑兀真笑里徒,你去牧场把塔塔儿人都招回来!这一次我一定把俺巴孩的子子孙孙都杀光斩尽!一个也不剩!”

一个个传令的骑手对每个营地的塔塔儿男人喊道:“哎——快把刀抽出鞘来,我们的铁木真兀格首领要带领我们去杀蒙古人了——”塔塔儿人也在一瞬间将一支军队组建起来了。

脱黑脱阿率领的蔑儿乞人与铁木真兀格带领的塔塔儿人汇合成一股强大的马队携带着仇恨和死亡冲向蒙古人的驻地……

在蒙古人的驻地里,人们还完全不知道灾难的即将来临。男女老幼为了也速该首领和诃额仑的婚礼,都换上了节日的盛装——他们平目的生活太单调太枯燥了,难得有这样一个可以痛痛快快唱歌跳舞和喝马奶酒的机会,他们要好好地乐上一乐。

也速该新剃了头上的短发,把一圈长发结成两条辫子垂在耳朵的两边,显得更英俊了。在二哥和四弟的陪同下,他满面红光地走出了自己的蒙古包。早就等候在外边的人们腾起了一片欢呼。部落的百岁老人——蒙力克的父亲察刺台——将一张弓和一个箭壶佩戴在也速该身上。一个大家称为百灵鸟的歌手,拉起了马头琴,唱起了祝词:

这支箭能振作萎靡的精神,

这支箭能消灭征战的敌人,

这支箭是对付豺狼的利器,

这支箭能保护兴旺的牧群。

这一支箭哟,可汗用过的令箭,

这把箭,插在你的箭壶吧,

你的婚事哟,会一帆风顺!

这把箭,佩在你的身旁吧,

你身边的邪气哟,会化成吉祥的云。

蒙力克牵过一匹马交给也速该。百灵鸟又唱起了祝词:

雄狮般的脖颈啊,

星一般的双眼。

猛虎似的啸声啊,

麋鹿般的矫健。

狼似的耳朵呀,

凤尾似的鬃毛。

彩虹似的尾巴哟,

钢蹄踏碎千座山。

这才是新郎骑的,

去迎亲的骏马哟。

身挂繁盛的汗珠,

四蹄踏开幸福的道路。

也速该将别人递过的一碗马奶子倒在那马长长的鬃毛上,英武地跨上了马。在欢声笑语中走向新娘子的“娘家”——蒙力克的毡包。

蒙力克妻和豁阿黑臣一边一个搀扶着打扮得十分鲜艳的诃额仑走出了蒙古包。

新郎新娘朝火堆跪下,向永存的长生天顶礼膜拜。

这个过程是短暂的,围着火堆进行的喜庆活动却是漫长的。人们欢快地跳起了舞蹈,吃着手扒肉,喝着马奶酒。吃完了喝完了再跳再唱,唱过了跳过了再吃再喝,直到肉吃得打起了饱嗝,酒喝得烂醉如泥,歌也唱不成调了,舞也跳不稳步了,一个个相继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起来,全然不知道死神的逼近再逼近。

也速该和诃额仑酒喝得不多,可是他们的心早就醉了。在一个布置一新的蒙古包里,两个人面对面地侧身躺着,相望着。也速该抚弄着诃额仑的辫子说:“我好像以前就见过你。”

“在什么地方?”

“好像是梦里,又好像是奶奶带我回弘吉刺那一次。”

“你到过弘吉刺部?”

“我奶奶是弘吉刺部著名的美女,很早很早以前,她曾带我去过弘吉刺部。从那以后,我的印象里就有了一个弘吉刺小姑娘,她头上带着一个满是金黄色鲜花的花环,骑着一匹枣红马。对了,嘴里还吹着一片马兰。”

“真的?”

“嗯。”

“那真的是我。我小时候最喜欢编迎春花花环戴在头上,爸爸给了我一匹枣红小马,还教我用马兰叶子吹各种赞歌!”诃额仑说着支起身子伏在也速该的身上,摩挲着也速该的脸颊。

也速该深情地说:“我等你好久好久了,诃额仑!”

诃额仑叹息道:“我遇到你太晚太晚了,也速该!”

也速该扳过诃额仑,支起身子用手指点着诃额仑的鼻子说:“我要你给我生十个儿子!”

“哟,要那么多?”

“再多几个也行。”

“啊,不想要女儿?”

“女儿怎么骑马打仗?我要打败蔑儿乞人、塔塔儿人,还要打败大金国,为祖先俺巴孩汗报仇,为蒙古人争口气,没有儿子怎么行?”

“好,我就只给你生儿子,生好多好多的儿子!”

两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地雷鸣般的响起了万马奔腾的声音。铁木真兀格、蔑兀真笑里徒、脱黑脱阿、合阿台、赤勒格儿率队奔驰而来。

在地上躺着的蒙力克头一个被这声音惊醒。有经验的草原人都有一种本领,他们把耳朵贴在地上,倾听大地震动的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有多少人马向自己逼近。蒙力克醉卧的时候恰好耳朵贴着了地面——忽然被大地震动的声音惊醒,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跃上一匹光背的儿马。“快起来呀——塔塔儿人和蔑儿乞人杀来了——”他骑在马上奔跑着,用马鞭打着地上熟睡的蒙古人,敲打着一个个熟睡的蒙古包,声音都变了调儿了,“塔塔儿人、蔑儿乞人杀来了——快起来呀——”

人们被喊醒了,吓醒了。多年的战乱纷争强化了他们自卫的本能,不要人指挥,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奔向自己的马匹,抽出自己的弯刀。

从睡梦中惊醒的塔里忽台披着衣服跑出自己的蒙古包,气急败坏地大声詈骂着:“也速该!该死的也速该!都是你惹的祸。蒙古人又要流血了!”

早已披挂整齐的也速该过来一把推开他:“闭上你的乌鸦嘴!难道十五年前,铁木真兀格出卖的不是你的祖父吗?”他对蒙力克命令道,“蒙力克,把蒙古勇士们召集起来,去迎击我们的仇人!”

1162年,也就是在蔑儿乞人联合塔塔儿人袭击了蒙古营地之后的第二年,蒙古人对塔塔儿人的复仇战争又一次爆发了。

营地外最高的旗杆上系着九缕牦牛尾的九脚白毛大纛。

万名蒙古健儿列队,刀枪如林。战车上鼓手们擂响了战鼓。萨满在跳神,为出征的人们祈求长生天的保佑。送行的妇人一勺勺地将马奶子洒在出征的路上,祝愿出征的亲人平平安安。

也速该一举手,鼓声停了。也速该激动地说道:“大家不会忘记,十六年前,先可汗俺巴孩以光明磊落之心,只带了几个随从到塔塔儿部去求亲。可是,怀着豺狼心肠的塔塔儿首领铁木真兀格,竟将俺巴孩汗捆起送给了金国,残忍的金熙宗把我们的先可汗活活钉死在木驴之上!”

“俺巴孩,俺巴孩,俺巴孩!”群情激奋,高呼。

也速该振臂高呼:“牢记先可汗遗言,向塔塔儿讨还血债!”

“报仇,报仇,报仇!”蒙古健儿的吼声惊天动地。

鼓声大震。也速该等人上马,率领军队出发。也速该边走边向夹道相送的父老亲人点头致意。他望见豁阿黑臣搀扶着大着肚子的诃额仑站在自己的蒙古包前,诃额仑眼睛里含着泪花。也速该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战马加快了步子。脱朵举着秃黑军旗紧跟上去。

同一年前一样,也是在金秋季节,也速该的秃黑军旗给塔塔儿人带去的是仇恨和死亡。同一年前不一样的是,诃额仑从一个新娘子变成了产妇。

蒙力克的妻子也来了,她帮着豁阿黑臣扶诃额仑躺在席地铺开的羊皮褥子上。诃额仑疼得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豁阿黑臣唠叨着说:“唉,主人偏偏这个时候不在身边!”

蒙力克妻同情地对诃额仑说:“多少年了,蒙古人的日子一直是与仇恨和战争一起过的。你们弘吉刺人过惯了安稳日子,对这种杀杀砍砍的,不习惯吧?”

诃额仑倒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做了蒙古人的妻子,就应该听从长生天的安排。既然战争像从山上滚下来的一块大石头,谁也没有力量阻止它,那么她就只有默默地祝愿自己的亲人们能在战争中取胜,愿他们的利箭能射穿敌人的喉咙,马刀能砍下敌人的头颅,祝愿自己人都能平安归来!

“啊!”诃额仑捂着肚子厉声大叫,蒙力克妻抓住她的手说:“用力抓住我的手,大口喘气。”诃额仑求助地紧紧抓住了蒙力克妻子的手,挣扎,呐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了,不知道诃额仑流了多少汗水……“哇——”一个婴儿湿漉漉地落在了羊皮褥子上。

这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得胜的蒙古人回来了。一个勒勒车上的木笼里囚着铁木真兀格,那情形与十六年前被押往金国首都的俺巴孩汗有几分相似。蒙古人扬眉吐气了,因为他们这次重创了塔塔儿人,而且俘虏了他们的首领铁木真兀格!这胜利使他们忘记了这次战争中自己人也流了许多血,更想不到这次捉到铁木真兀格会给塔塔儿人心里埋下多少仇恨的种子,而在下一次塔塔儿人的报复当中自己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不,有眼前的胜利就足够使他们陶醉了!百灵鸟在马上唱起了凯旋之歌,人们在马上手舞足蹈,有的竟站在马上跳起舞来。

豁阿黑臣闻声跑出蒙古包,朝也速该大声喊道:“也速该首领,也速该首领!快去看看您的儿子吧!”正在手舞足蹈的也速该翻身下马,不顾一切地跑向自己的蒙古包。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也速该把枪插在帐篷门口,喊了一声:“我的儿子在哪儿?”便闯了进去。

蒙力克妻子拦住冲锋似的奔向诃额仑的也速该:“轻点儿,孩子刚睡了,哎呀,你别吓着孩子!”

也速该哪里会听她的,看见诃额仑身边躺着的婴儿,上前一把将他托了起来,嗓门儿像牛吼一样的粗:“黄金家族的勇士哪会那么胆小!哎,小手攥得这么紧干什么?给爸爸看看,你从长生天那里带来了什么宝贝?”他轻轻掰开婴儿的小手,只见儿子的小手里攥着的是一块凝血,像苏鲁锭长矛头一样形状的凝血!

诃额仑支起身子好奇地问:“孩子手里有什么?”

也速该的嘴都合不上了:“一块凝血,不,一支苏鲁锭长矛!啊,诃额仑,你真了不起,给我们生了一个手握苏鲁锭长矛的儿子!将来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威震天下的草原英雄!”

苏鲁锭长矛是常常被立在营地门口的一杆高大的长矛,一向被看做蒙古人的战神,战士出征前要请萨满向它致祭,每次战争的胜利都是因为有它的呵护和保佑。也速该得了这么一个手握苏鲁锭长矛的儿子,自然喜不自禁!

诃额仑看着丈夫被战争的硝烟熏得漆黑的脸,眼睛里涌着幸福的泪水说:“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也速该略做思索,说:“嗯,他是我俘虏铁木真兀格的时候降生的。那小子挺能打仗,名字也不错,‘铁木真’是铁之变化的意思,我看就让我们的儿子叫‘铁木真’吧!只有我们的儿子才配叫铁木真!名副其实的铁木真!”说着他抱着孩子跑出了蒙古包,对那可儿脱朵大声命令道,“把那个铁木真兀格给我砍了!世界上只有一个铁木真,他是我的儿子——独一无二的铁木真!”

也速该高兴地把儿子举向天空,小铁木真哭起来。

公元1162年农历7月,也就是南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金世宗大定二年,女真人与汉人中原逐鹿,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的时候,在中国北方,在斡难河畔的一个蒙古包里,手握苏鲁锭长矛般一块凝血的铁木真在战乱中降生了,他的名字本身就深深地打上了社会动乱的烙印。谁能知道就是这个孩子,改变了13世纪中国的历史和世界的历史呢?——他,就是后来被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毛泽东在一首著名的诗篇里称作“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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