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吉日祈招我,共饮醇醉酒百罂,喜看联璧宜家室,德门应卜好音来,吐凤绍裘称济美,乘龙吟絮偶清才。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今日是萧家大公子萧升的大喜日子。
萧家作为德州首富,大公子的喜宴自然是声势浩大,热闹非凡,不少百姓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迎亲队伍,纷纷驻足观望。
萧老爷平时待人和善,经常出资救济乡民,修缮学堂,所以前来萧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萧府门前,萧大公子下马后,从轿内请出新娘子,两人同牵一条大红丝带向府内走去。
“从身形上看,新娘子一定是个大美人”
“这不废话吗,普通姑娘怎么配得上萧府大公子”,两位妇人低声议论着。
“这萧大公子去年刚考上状元,现在又娶上如花美眷,真是羡煞旁人呐”另一人说道。
“胡老三,看不出来啊,你还会拽文了”
胡老三也不理妇人的挖苦,继续说道“就是有一点可惜,萧大公子没有仙缘”。
八年前曾有一位仙人路过德州,见了萧大公子后,留下了一句话:“有慧根,无灵种,可惜了。”
自此以后,萧老爷便找人传授萧升世俗剑法,以便危急时刻能够自保。后来,德州又来了个得道高僧,在见到萧升后送给他一串佛珠,并为其亲手戴上,“你与佛有缘,这串佛珠便赠予你罢。”说完高僧便离开了萧家。
萧升见这串佛珠精巧细致,甚是喜欢,便一直戴在手上。说来也怪,戴了佛珠之后萧升便一路顺风顺水,看书过目不忘,文采过人,也练就一身俗世武艺,就连萧家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这让原本不信佛的萧家在后院建了个佛堂,香火长年不断。
拜过堂,新娘子被送进新房,萧升向亲宾客们一一敬酒。
“巡抚大人,小侄敬您一杯,感谢您能来喝小侄的喜酒,小侄先干为敬”说完萧升一饮而尽
德州巡抚苏大人笑着说道“贤侄不必客气,马上我们就是同僚了,等朝廷文书下来,你也是一方父母官了”说完也饮下杯中酒
“这些年多亏了巡抚大人的照顾,不然小侄也难有今日,大人恩情,小侄不敢忘”
“贤侄不必如此,你能高中全凭你自己的才学,本官又能帮衬什么,今后为官希望贤侄不要忘了胸中抱负,为民请命,造福一方”
“大人教诲,小侄谨记,不敢丝毫懈怠”
“好了,你去忙吧,照顾好其他客人”苏大人拍拍萧升的肩膀。
这会儿有人提议“今天的新郎官可是个状元郎啊,我请新郎官赋诗一首如何”
“好”一片附议声
萧升也豪气,毕竟年轻气盛“那我可就献丑了啊”
箫升思虑片刻
“久旱逢甘露”
“他乡遇故知”
“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夜”
............
“好”
“好诗,应景”
“不愧是状元郎”
看到有儿如此,萧老爷高兴之余又喝了两杯酒。
今天客人很多,一轮敬酒下来萧升已经喝得有些高了,萧老爷也是脚步虚浮。萧升被小妹萧潇扶到前厅坐下,府里佣人端来醒酒茶,萧潇接过茶杯,给萧升喂下,然后用手绢擦干嘴角,萧潇收好手绢,回过头发现萧升正一边看着她一边傻笑。
“臭大哥你还笑,就不知道少喝些”萧潇白了他一眼
“妹妹,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难道要我哭啊”
“你还有理了”随即揪住萧升胳膊上的肉,狠狠的拧了一下,疼的萧升龇牙咧嘴。
小妹萧潇自小与萧升亲近,喜欢黏着哥哥。萧升自然也对小妹疼爱有加,事事迁就着萧潇,萧潇曾说过“喜欢读书样子的哥哥,不喜欢一身铜臭味的哥哥”所以萧升拒绝了接管家中生意,转而进京考取功名。
家里人对这个把妹妹宠上天的萧升很是无奈,萧老爷子也算开明,只要家里人和和睦睦,也就随着萧升性子,自己现在还能照顾家中生意,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宾客散场,萧升被佣人送到新房门口,推开门,萧升便看到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酒劲未散,萧升扶了下桌子来到新娘边上坐下,傻笑道“颜儿,今个我们终于成亲了,今日种种都好似梦中一样。”
萧升从侧边抱住颜儿的腰,下巴枕在她的肩上,继续说着“颜儿,你知道吗,当初在你家中第一次看到你,我便对你一见倾心,之后更是日日念着你,你的身影,你的一颦一笑时常在我脑中浮现。还记得那个城南王家的王佑升吗?那位兄台也想要娶你过门呢,不过他没能得逞,说不准这会正一个人抱着酒坛子哭呢”
“嗯?”萧升发现手上有种湿润的感觉,收回右手一看。
“血!”萧升酒意立醒,随即掀过颜儿的盖头,只见颜儿双目圆睁,早已没有了呼吸,颈间一条红线仍有鲜血外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萧升难以置信的看着颜儿,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外头突然一阵嘈杂声,有呼救声,有哀嚎声,还有有奔跑的脚步声。
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书童阿亮神色慌张站在门口道“公子快跑,外面来了好多贼人”
看到萧升怀里的颜儿,阿亮吓了一跳“这!”
萧升像没听到阿亮的话一样,替颜儿阖上双眼,颜儿的脸很标致虽然不会给人惊艳的感觉,但很耐看,不去看脖子上的伤口,就像睡着一样,萧升将颜儿放躺在床上。
阿亮有些焦急“公子,既然少夫人已经去了,咱们还是快......”
“呲”剑入血肉的声音,一把剑从阿亮背后刺入,破胸而出。随即行凶者拔出阿亮身上的剑,阿亮看着胸前溅出的鲜血,便倒在了门口。
阿亮倒下后萧升看到了行凶者,是个蒙面黑衣人,萧升向黑衣人吼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衣人走进屋内,摊了摊手“没有为什么,取乐而已。
“你”萧升气急。
“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萧升,喊了句“带进来”
随即又进来两个黑衣人,手上各提着一人扔在地上,被带进来的是萧升的父母,老两口子身上多处血迹,伤势极重。萧母已昏迷过去,萧老爷勉强撑着,勉强站起身来,看见了儿媳妇已去,心中一痛,然后看着领头的黑衣人说道“老夫不知阁下何人,更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如有得罪之处,老夫一人承担,还请阁下放过老夫的妻儿”
黑衣人笑了一声,“这可不行,我们要的是你们一家所有人的命”
萧升此时总算回过了神,提起一口气向黑衣人冲去,黑衣人一掌迎向冲过来的萧升,两掌一遇即分,黑衣人退了一步,而萧升已退到墙边,萧升一把握住旁边剑台上的宝剑,拔剑刺向黑衣人。黑衣人转身扭过剑锋,随即剑锋横切而来,再退。
黑衣人退到门口,看着萧升说道“萧大公子武功是不错,不过今晚要死的人还是会死的”
萧升不理会黑衣人的话,持剑再攻黑衣向前一脚踢飞桌子,萧升连忙后退举剑劈开,而此时黑衣人打了个响指,另外两个黑衣闻声便举剑刺进了萧母和萧老爷子的胸口,萧母原本昏迷,一阵剧痛,醒来发现了胸口的利剑,看到了同样身中利剑的萧老爷,便直接咽气了。萧老爷看到自己的结发妻子已经走了,忍住悲伤,对着萧升说道“我儿不要难过,赶紧逃,不要想着报仇,好好活下去”说完萧老爷便倒在了地上。
“爹...娘...”萧升悲痛难忍,爹和娘,还有颜儿以及阿亮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胸中郁结“噗”一口心血喷出。
“萧大公子,时候差不多了,该送你去和你的家人团聚了”
“我小妹怎么样了”萧升无力得问道。
“已经在路上等你了”黑衣人说完示意两个手下去了结萧升。两个手下立即提剑向萧升走去。
小妹从小粘着萧升,小时候看到萧升就喊“哥哥抱抱”
萧老爷看了吃味“萧潇乖,爹爹抱抱”
“不要爹爹抱,爹爹臭”
惹得萧老爷哭笑不得。
现在萧升最疼爱的小妹也没了,自己一人活着又有何意趣,所以没了逃的意愿,萧升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剑光闪过。
两个黑衣人的手下捂着脖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升。
黑衣人见手下丧命反而笑道“恭喜萧公子的剑道有所精进,只可惜你没有灵种,要不然以你的悟性,要不了多久这中州要多出一个剑仙,但是现在的你这又是何必呢,安安静静的去不好吗。”
“总归要杀些人,才能告慰我萧府的亡灵”
“有理”
萧升向黑衣人直刺而去,还未到黑衣跟前就停住了,一道湛蓝的剑光刺穿了萧升的胸口而黑衣根本未动一下,萧升不理解,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你,你是剑修”。
黑衣人看着萧升倒下,确认气机完全消失后,便收回飞剑,脚踏剑光而去。
第二天送水人发现萧家出了人命,连忙报官,巡抚苏大人亲自过来查验,确认了萧府满门连同佣人二十一口被杀,只有萧家千金不知所踪。苏大人亲手给萧升盖上白幔。
“查,给本官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德州行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萧升被抬走时右手颠了出来,露出一串佛珠,苏大人以前是见过这串佛珠的,如今怎么好像少了一颗珠子。————————————————————
春光亭下,流水如今何在也。岁月如梭,白首相看拟奈何。
萧府惨案过去已有十年有余,一开始官府还全力寻找真凶,但在苏大人告老之后新任巡抚对这起公案苦于无处下手,之后便不了了之。
如今的萧府里荒草丛生,蛛网密布,似乎只有大门口烫金匾额才能见证这里的往日荣光。百姓们路过此地大多加快步子,不愿在这多逗留,据说附近的居民有人听到从府里传来女子的哭声。胆子大些的老人会站在大门前怀念一番,毕竟萧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善人。
此时萧府内一只老鼠从前厅冲出来,直奔中庭,一边跑一边看了身后的花猫一眼,有点挑衅的意味。
这时老鼠撞上了什么东西,老鼠一轱辘滚到边上,有点头晕,花猫停在原地看着。
老鼠有点郁闷,这里它来来回回走过很多次,不应该有东西啊。老鼠甩了甩头后往旁边看去,想看看是啥东西害得自己栽了跟头。
嗯?一双鞋,抬头,有一双腿,再往上瞅瞅,一张娃娃脸。是个人呐,老鼠撒腿就跑,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破落的萧宅里无声无息出现了个锦衣少年,从穿着上一看就知道出身很好,非富即贵。
花猫没有走,盯着少年,有些敌意。少年看着花猫,情难自禁,落下两行泪水。
“花花,原来你还活着啊”
随着这一声“花花”,花猫的敌意慢慢消失了,变得有些迷茫,它记得“花花”是自己的名字,以前主人们都是这么喊自己的。
“花花,吃饭了”
“花花,过来,让我抱抱”
“花花,家里有老鼠,你赶紧把它们都抓起来”
“花花,你又变胖了,你看你,都成肥猫了”
.........
好久好久没听到有人喊它花花了,花猫慢慢走到少年脚边,少年也弯下腰伸手抚摸着花猫的背,发现花猫脱毛有点严重,眼角的眼屎也很多。
“花花,你瘦了,也老了”
少年把花猫抱在胸口,脸贴在花猫头上。
“花花,你还记得我吗,你肯定是不认识我了,我现在叫安然”少年的话似乎有些矛盾。
“瞄。。。”花猫不懂少年在说什么,只是知道该回应一声。少年身上的味道很陌生,但被抱在他怀里却又很安心,花猫闭上眼,很舒服,很温暖,这种感觉很是怀念。
少年抱着花猫走过客厅,看过萧老爷子的房间,又看过萧潇的房间,最后来到萧升的房间,整个萧府都被搬空了,有点也只是层层蛛网,没有丝毫当年的喧嚣,以及惨烈景象。
少年在萧升房里站了很久,似是在回忆往昔,直到太阳快要落下山去。
要是被人看见一定会奇怪,一个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深重的暮气。
这时少年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发现花猫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摸了摸花猫的头。
“花花”
花猫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就在刚刚它做了个梦,它梦见了好多人,里面有那个少女,有那个青年,他们拿着狗尾巴草逗自己,立起来想抓住狗尾巴草,怎么努力也抓不到,旁边很多人在笑着看,少女和青年也笑的很开心,既然他们两这么开心那就继续抓,晚上他们围在一起吃饭,青年给了它一条很大很大的鱼,吃完饭少女抱着它,看青年和一老头下棋,人类真无聊,打了个哈欠,然后舔**掌洗洗脸。夜里少女抱着它睡在一起,少女身上很香。
梦醒了
没有少女,没有青年,没有狗尾巴草,没有大鱼,也没有少女身上的那种香味。只有一少年,还有这熟悉的阴暗房间。
“喵呜。。。喵呜。。。。。。。”
闻声,少年看到花猫流下淡黄色的眼泪。
少年鼻尖一酸,说道“花花,我们离开这里,跟我去新家吧”
这一刻花猫似乎听懂了少年的话,花猫开始挣扎,少年松开手,花猫一跃跳到地上,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就向外走去,很快便没了花猫的身影。
少年明白花猫的意思,所以不强求,走出房间,来到围墙边一跃而过。
离开萧府的那一刻,少年的眼神不再忧伤,变得很平静。
那个叫安然的少年离开后,两道身影出现在萧家的墙头上。一男一女,男的是个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女的估摸着十二岁左右,两人皆是穿着破旧衣服。
少女说道“师父,刚刚那个小弟弟好奇怪诶?不过长得好标志啊,我们把他抢回去,让他给我们做家务,好不好啊”少女一脸希冀得看着自己的师傅。
青年看了眼个子只到自己腰间的徒弟说道“刚刚那少年一看就是出身显赫,他的手肯定没有沾过阳春水,你把他抢回家也可以,只要你愿意以后多做一人饭菜,多洗一人的衣服就成。”
少女一听这话就焉了“那还是算了,光是照顾师傅就够我受的了,上辈子我何小白做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师父,唉...”
青年看着徒弟那个委屈模样,一巴掌呼在她脑瓜子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少女吐了吐舌头,“今生遇见师父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照顾师父的衣食是我今生莫大的荣幸。”
青年点头“善”
少女撇过头的瞬间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阳光洒在萧府的中庭,一只花猫躺在昨天少年驻足的地方。
老鼠跑出来,看到花猫在那好像在晒太阳。
“吱吱吱。。。。”似乎想和花猫继续昨天的游戏,奇怪的是花猫并不理会它,老鼠跑到花猫跟前用头挤了挤花猫,花猫还是没反应。花猫不是最恨自己出现在这座宅子里的么,今天这么不理睬了呢?
一阵微风吹来,拂过庭中的那些青草,也拂过花猫,带走些许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