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芣苢只觉满头恶汗。
这天候也不算热,他又只着了件单衣,醒来却发觉背后已湿了衣衫。
想起今日便是与那人约定换魂之日,芣苢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当来之将来者,其将善矣。
他于心**,又接连行矣深息,乃使得其心渐之静矣。
而后,便起身去寻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瞧了眼时辰,也不过卯时时分,一路走去,时候也还尚早。
先前与那人约了今日,却未说具体时辰,那他又该何时前去?
可转眼想着自己现今处于下风,还是去个大早,宁可他在门外等个一天半日的,也不敢叫贵人等他,免得那人再动怒,斥他不懂规矩了。
思及此,便赶忙出了门。想他去的越早,便越发显得有诚意。
芣苢的破屋离的稍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所幸天色尚早,一路上也未遇着什么人。
原以为他来的够早,到了门口才发现那儿早已有人候着。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里面通报声。”
那人打量了番芣苢,朝他说了句就进屋了。
少顷,他出来,道:“你进去吧。”
芣苢应声而进。
“开始吧。”
未等芣苢开口,贵人便走出屋子,留下他一人。
塌上睡着两个男孩,一位是贵人之子,另一个便是要用作他魂魄寄托的躯壳。
芣苢看着他,这男孩约摸七八岁,容貌生的甚好,不知是何身份,应是贵人从何处捉来的。
“孩子,只怪你命不好。”
调换生魂,须有另一身体来安置贵人之子的魂。
稍作犹豫,他便行起换魂之法。
天生了异象。
族内有发现者,去寻到族长。
“族长,你瞧这天……”
申姜抬头望之,这天已被染得猩红,通红的一片,甚是炫目。
“快瞧!这天又变了!”
有一人惊呼起来。
众人再看,天色发紫,头顶生了巨大个黑洞。
且它不断在扩大。
突然狂风乱作,周边小树连根而起,竟被那黑洞给吸了去。
“这…这是妖风啊……”
“有妖孽,定是有妖孽出世了……”
“天生异象,必有大事发生……”
一时族人议论纷纷,掀起了一阵恐慌。
“这大风刮的地上的灰尘的扬起来了,叫我睁不开眼睛。”申姜揉着眼道,“大家还是快些回去吧,到了家将门窗都闭严实咯!”
没想到族长只这么说了句,丝毫没有理会这怪异的天象。
众人讪讪离去。
“是祸躲不过啊……”
申姜望着天,心中感慨万千。
此时芣苢倾尽全力展开换魂之术,一直安睡的男孩,眉头紧皱在一起,面上毫无血色。生生将魂魄剥离体内,该是多痛苦?
“族长来此,可是有事?”
申姜正欲进屋,就被人给拦下了。
“方盟主……”申姜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复杂,半晌才道:“这屋里在做什么?”
原来此人正是方海,中原武林的盟主。
“这,与族长无关。”
“既在南疆,便与我相关。”
方海瞧着申姜,眼睛微眯,背后的右手已然开始运功,“本座来到此处,竟连住所都要受族长盘查?”
“他资质尚轻,盟主就如此放心?”
“族长不愿相助,只好依赖这个资质尚轻的弟子。”方海幽幽的开口。
申姜叹息,道:“如今我愿意相助了。”
“哦?”方海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当真愿意了?还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换魂之法一旦展开便覆水难收,否则除换魂之人性命不保,连施法之人也会走火入魔或魂归西天。”
申姜讲述着后果,可这终究是他的一面之词。
更何况先前他一口回绝,那般坚定,现今怎地突然主动相帮?
方海不解心中思量,却还是向旁挪了位。
“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拉上整个南疆陪葬的。”
昔时,方海带着幼子前来寻求申姜的救治,若能救人一命,他自当愿意。
可当他见到重伤昏迷的方公子,先不说可有法子,单看他伤势,火毒侵体,转而又寒毒攻心,像是练了什么邪功致走火入魔。
三岁幼子怎会练得邪门武功?
练邪功走火入魔是有性命之忧的,他倒是听说过有推宫过血一说,是将体内的毒素转嫁给至亲之人。
看看塌上的孩子,再看看那位在中原武林素有义薄云天之侠名的方盟主。
方公子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他细思极恐。
相处几日,他也察觉出方海并非传言中那般仁义无双,近来许多中原的高手陆续而来,想来就是受了这位武林盟主之托。
方海也曾言语间暗示申姜,若他不肯出手,就要用南疆一族全族的性命来威胁了。
南疆巫蛊之术盛名,但是武力匮乏,族人少,武功弱。若是真要正面同武林高手相对,恐怕真会让南疆遭来灭顶之灾。
“族……”
见申姜进屋,芣苢惊慌失措。
申姜忙道:“哎!当心些!”
换魂未成,芣苢须得心无旁骛。
“我来助你。”
未待芣苢反应过来,申姜便已然坐到他身旁,同他一道行这换魂之术。
芣苢随即将一切抛之云外,屏气凝神,潜心施术。
良久,终归成了,二人也废尽气力。
“族长……”芣苢心虚的瞧着申姜,欲说无言。
“借魂更是简单,怎地你偏行最难的换魂术?”
所谓借魂,便是将其中一人先行杀死,后将另一人魂魄转至他身,此法比换魂简易许多。
借魂亦可救治方公子,怎地不选择把握更大的借魂之术?
芣苢瞧着塌上另一位孩子,道:“我不想夺走他的生命。”
两者术法皆可救方公子,可借魂之术这另一孩子是必须要死的,换魂虽难,可这孩子还能有一线生机。
芣苢,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申姜看着芣苢的眼神,也透露出了几分欣慰,“你终究是有善心的。”
尽管心术不正,尽管走了歪路,尽管有心为恶,可心中的良善还未全部丧失。
日后芣苢得知这孩子的身份,也会感激今日的一念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