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的脸色勃然大变。
骤然听到云霄仙子自报家门的时候，他这么一个太乙金仙，险些被直接吓死。
他在下界的靠山是赵公明，而赵公明的靠山除了通天教主之外，就是那个不好招惹的云霄仙子。
洪荒之中，谁都清楚一件事，要是惹了赵公明，未必会惹出一位圣人，但是至少会惹出一尊准圣！
这位，怎么会来这里？
不是一直都说，云霄仙子一直在三仙岛内潜修，几乎从不出岛的么？这可真是招惹不得！
云霄的修为高也就算了，她的行动准则还有些奇特。
灵珠子不怎么听说过云霄仙子，只是因为他很少踏足洪荒，对此间之事也不了解。
河伯可不一样。
此人当初趁机和赵公明结交之后，他可是好生打听了一番关于赵公明的事，自然也知道赵公明的妹妹云霄仙子何等厉害！
尤其是河伯亲口听赵公明在一次宴会上说起过云霄，那位截教外门大师兄到底是怎么说来着？
“我那大妹，修为虽高，心地却很是善良，有人冒犯了她，也只是轻轻废去人的修为，不拘是什么大罗金仙还是太乙修为，将他的顶上三花尽削，胸中五气尽除，因果也就清了。”
当时宴会上的人脸色都有些尴尬，这连大罗道果都与人削去，还有什么因果清不了的？
玄门三教之人甚少有人招惹，然而其他散修又不知要面临多少凶险？一位大罗金仙被削去了顶上三花，除了转世投胎重修以外，还敢有胆子在洪荒立足么？
即使是圣人，也有几个不喜欢的仇家呢！更不要说大罗金仙和太乙金仙，他们的仇家可不在少数！
许多人都从赵公明那一段话里知晓了云霄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人秉性到底是不是善良还待商榷，但是她的手段必然是极高的，着实让人畏惧。
赵公明夸起人来真是别具一格。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他的妹妹在朋友圈内背上了一个削人准圣的名头。
秦清其实知道为什么云霄总是废人修为而不是伤人性命，她只是依着天道的意思，遵循天道的想法行事，让自己和天道更为契合。
河伯匆匆打了个稽首，挥手散去黄河之中的浪花，弓着腰行礼致歉：“云霄娘娘恕罪，是小神出言冒犯了…”
“不必。”
云霄摇了摇头，指尖掐算了一番，口中继续道：“原本我是想废了你的神魂，让你转世重修一回…既然你与大哥相交为友，我便消去你的胸中五气，只让你跌落太乙之境，你可服气么？”
“……”
河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果然来了，这个削人修为的准圣。
晋升太乙金仙何等艰难，便是河伯也要费劲心思，他在黄河两岸兴风作浪，这才积攒了许多香火供奉，如今让他修为尽去，岂不是这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神道可是与仙道不同。
若是仙道之人坠境，只需积攒法力或是潜修百年，便有望重回原本的境界，神道却根本不可能做到！
神道注重香火。
如果他的神道修为被削去，又要浪费数百年时间，还要费劲心思积攒香火，才有望重新成为太乙金仙！
河伯为了积蓄能够晋位太乙金仙的香火，可是惹下了许多因果，得罪了不少天庭同僚和人族修士的。
只是如此一来，云霄仙子废掉他的修为，不是逼得他转世避难么？除了大家面子上好看一些，其实又与打得河伯转世重修有什么区别？
想来，有许多人都在期盼着他的坠境。
“娘娘容禀…”
“且不必多说了。”
云霄仙子蹙起了眉头，一手运起法力，无数风沙骤起，将河伯整个人卷了起来，口中轻道：“今日你冒犯我与夫君，原本该去轮回路上走一程，如今念在你曾与大哥有些恩惠，我只废除你的胸中五气，自此之后，你与大哥、与我夫妇，再没什么因果牵连！”
说完之后，云霄的竟是又划出了一道长河，其中露出许多人的面孔，其中赵公明的面相恰在其中，他的脸上颇有些志得意满。
云霄脸上有些微怔，周身法力涌动，指尖划过那道长河，将赵公明的身形挪移而出。
灵珠子看到这一幕之后，脸上有些惊惧：“等等…你怎么可能映照诸天？斩断他人过去的因果！”
因为出身的缘故，灵珠子曾经亲眼见过女娲娘娘施展这一招，解除了伏羲老爷和妖族的因果。
那个时候，灵珠子亲口问过。
女娲娘娘便提及了圣人的赫赫天威，既能映照诸天世界，又能去观过去和无数未来，因此才能驱除大因果。
“修为到了，自然便能施展一二。”
云霄倒是诧异地看了一眼灵珠子，没料想这个童子也有些眼光，她的修为精进，自然也能悟出一些奇特法门。
或许整个洪荒之中，如今尚且只有她一个准圣能够做到此番，毕竟多宝道人只修三尸，依照他对天地的感悟很难摸到那道长河；
玄都大法师只修天道法则，他倒是能学会这类法门，问题是他的一身修为尽是来自于天地馈赠，又怎么可能行此之事？
而她，则是两者并行。
如今，她不如圣人一般，轻松便能斩去大因果，但是费些力气，将赵公明和河伯之间的小因果驱除，还是能做到的。
“……”
这么厉害的女人，也能找到道侣么？
灵珠子不再言语，只是目光顿时变得游移不定，时不时地看向秦清，他似乎发现了伏羲老爷的同类。
另一边，河伯的太乙修为也被废去。
他的脸上满是怨愤，心中对此极为不满，只是如今他连灵珠子都胜不过，还要想办法压制黄河水鬼，提防其他人来寻他的事，砸他的庙，毁他的水府。
此间之事，黄河无数水鬼都亲眼所见，还被洛神和灵珠子看到，而且他修得乃是神道，坠境之事怕是很难瞒过他人。
届时无数仇人至了，怕是更难受。
可惜即使心中不满，河伯却还要依照惯例向云霄行礼：“多谢娘娘手下留情…”
“不必，我也只是循天而行。”
“是。”
河伯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其中灵珠子更是虎视眈眈，明显是想趁着他坠境之后，来与他战上一场。
河伯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洛神，轻声叹道：“罢了罢了，明日我便会转世重修…自此之后，就遂了你的意思，我也不去求什么转世姻缘，今日就此和离吧！”
“好。”
碧衣女子缓缓点了点头，只是当她的眼睛微微眨下之时，终究不可能避免地落下了两滴泪珠。
生前死后，两世皆为夫妻。
河伯一面为善，一面为恶。
虽说他囚着洛神在府邸之中，不许她外出，却又护佑她的周全，也保着她的神道香火不绝。
夫妻之间，未必不曾动情。
如今这般决绝，难免会想起昔日种种恩爱。
“黄河水府之中，还有一些你的香车灵宝，当初是我为你制的，后来一直封存着，以后人前显灵时可以用的，不可落了水神排场，稍后，我便遣人与你送到水府…”
说着话的时候，河伯忽然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罢了，是我想得太多，不论如何，你终究还是圣人和圣皇后嗣，如何少得了什么法宝？就这样吧！”
说完之后，河伯不顾洛神娇躯一颤，转身就此离开。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遁光落入水府之中，他的蛟龙坐骑看了一眼洛神之后，转身也遁入了河中。
“……”
洛神呆愣愣地望着黄河，眼泪汩汩而下。
若是河伯当真无情也就罢了，他却是个多情的风流种子，对于洛神这个原配倒也不曾少过什么。
“哼，惯常是个玩弄手段的。”
灵珠子冷哼了一声，在旁边开口劝道：“别想着他啦！他对谁都痴情，养了不知多少娇妻美眷呢！我们且先去娲皇宫，还要向伏羲老爷祷告呢！”
“是。”
洛神垂下了头，一副孤若无依的模样，她的样貌原本就十分动人，又是一副温婉柔弱的性子，让人看得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必定为之心折。
可惜灵珠子只是一个天真的童子，而秦清自从十年前和云霄结为道侣之后，就成了一个清心寡欲的男人。
河伯和洛神之事就此了结，两人就此彻底分开，那位河伯修为骤降之下，也会转世重修避祸。
从此之后，这位洛神算是真真正正地得了自由。
说实话，这或许该是件高兴的事。
然而洛神的眼神中却有些哀伤，她依旧望着滔滔黄河，口中却呢喃道：“世间当真没有一心一意的男子么？”
“……”
秦清的脑门上窜出了一团问号。
这个神话中的女神到底怎么回事？他莫名地有一种感觉，洛神其实是长了一个恋爱脑么？
生在洪荒之中，即使是女修，也应该是以修行为主吧？秦清见过诸多女修，截教八大弟子之中，其中六个便是女修，每一个女修的境界都不低。
三位准圣，一位大罗，两位太乙。
“伏羲老爷就是一心一意的男子啊！”
灵珠子忽然开口回答了一句，毕竟他住在娲皇宫内，对于伏羲和女娲的事，童子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还从女娲娘娘的坐骑和侍女口中，知道一些其他的消息。
譬如当年上古天庭的羲皇长得姿容俊美，一举一动又极是风雅，比起那些喊打喊杀的妖族不知强出多少。
那个时候，洪荒不知多少仰慕羲皇的女修，结果羲皇却不动心，只是守着与他相依为命的娲皇，从不沾染外面的花花草草。
后来，那位娲皇就一跃成圣了。
从那时候开始，花花草草们也不敢去沾染羲皇了。
伏羲转世成为人族之后，依照人伦繁衍娶的也是女娲娘娘的化身，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是女娲娘娘的禁脔。
灵珠子说了伏羲之后，忽然伸手又指了指秦清：“还有，我觉得这个男人肯定也是一心一意的…毕竟他只是个天仙，他的道侣却修为那么高，或许比阐教的广成子道兄还厉害呢！”
秦清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好看：“……”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就这么直白地想要说他是个吃软饭的，是不是有点过分？
“夫君是不一样的。”
云霄只是摇了摇头，牵住了秦清的手掌。
一行四人就这般赶往了娲皇宫，等他们回到人间之后，截教云霄仙子的名声已经在洪荒之中传开了，黄河之中幸存的水鬼到处都在宣传云霄仙子多么厉害。
据说这位截教准圣仙子，口中声称不沾因果，实则却喜欢削掉敌人法力，废除敌人修为，逼迫敌人自我了断。
尤其是道历城内，还有一位幸存的典型。
他叫郭毅，据说曾经是个真仙，因为得罪了云霄仙子的夫君，遂被云霄仙子削去了仙体。
只是这个叫郭毅的，幸好没结怨过什么仇家。
洪荒都传遍了，天庭自然也知晓了。
更何况，河伯还在天庭官员名册之上，还是一位品级不低的神职，如今却被逼得坠境，不得不转世重修。
玉皇大天尊高坐在云床之上，沉声开口道：“天庭难得才有一尊太乙境的修士，就这般任由他被截教的云霄仙子废掉，我们二人身为天庭之主，岂好就这般坐视么？”
“云霄又不曾沾染因果，此事与我们无关。”
王母娘娘皱起眉头，狐疑地看了玉皇大天尊一眼，低声道：“三教如今气运大涨，必须给几分颜面，更何况我们曾经与通天圣人还有些旧日情谊…”
“只是这样，面子上是否有些不太好看？”
大天尊感叹了几声，又见王母娘娘没什么反应，只得开口继续道：“这样吧，朕还需下界走上一遭，免得黄河水府出了什么乱子！”
“是么？”
王母娘娘摇了摇头，只拿一双凤目瞧着玉皇，清冷道：“一个水神转世重修而已，又能惹出什么乱子…既是天下河川之事，必定少不了与龙族打交道吧？”
“自然。”
玉皇大天尊匆匆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这不是什么小事，黄河风调雨顺，两岸处处丰沛，也免得生出什么妖孽邪祟…何况如今三教气运大涨，朕也去看看，能否填上一份。”
说白了，他也是想去瞧瞧能不能蹭功德。
他的理由足够，王母也不好阻拦。
只是她又说了一句：“大天尊自去处置便可，只是莫要再去什么水天仙宫，免得丢了天庭颜面！”
“朕岂是那种人？”
大天尊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抱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