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地之秽者多生物。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完美无暇的完人。如果有的话,那么某些人一定是在欺世盗名,这个道理,想必放在哪里都说得开。
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不少,但真正的能深刻的领会这些道理的人,未必就有很多了。
毕竟,指责或者严厉地要求别人,只是上嘴皮碰一下下嘴皮的事情而己,何其的简单。但让他们自己身体力行,严格律己,却是极艰苦的事情,所以,人们很自然的就会进行对他们有利的选择了:人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虽然世人都认为张叔夜铁面无私,可这老夫子初见到自己,仅看着自己押运粮草的份上,就愿意让自己蹭一份军功,这么看来,人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啊。
不过,杨司锋更知道,碰到张叔夜这种耿直的人,若是转弯抹角的话,说不定就会事倍功半了,倒不如实话实说,说不定还能另有收获。
于是,想了想之后,老实地说:“高强可能是来蹭军功的是不错,可属下真的没做蹭军功的打算啊,不瞒大人说,属下此行只是想借此来救属下的父母亲而己。”
于是,将自己的父母的遭遇简短的说了一遍。
“看不出来啊,和高强这纨绔子弟混在一起的你,却还有这份孝心,难得,确实是难得。”张叔夜赞许的捋着自己的一绺白须,连连点头道,“这事老夫不知道的话倒也罢了,既然让老夫知道了,老夫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就算念在你的一片孝心,老夫也要替你留意的。行了,把单据留在这里吧,老夫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就太感谢军州大人了,属下就此告退。”杨司锋大喜道。
“蹭?倒真的是个有趣的人儿,汴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妖孽,以前我怎么不知道?”杨司锋走了好久,张叔夜还在瞅着手中的单据,微笑着捋须。
“老爷,好久没有见你笑过了,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老仆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张贵,你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有可能会认识一个有奇思妙想的能人么?还居然能玩到一块?”张叔夜微笑着说道。
“不可能,他们根本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的,”张贵毫不犹豫的说道。
“可如今这样的事情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高家的那个活宝,你知道吧?这次就是他送粮食出来的。老夫还早准备了一顿杀威棒招待这小子呢,没想到他不但如期到达了,事情做得还不错,还给老夫送上一个这么有意思的趣人,嗯,不错,真的不错。”
“倒不知是什么趣人,让老爷如此欢喜,”看到一直愁眉不展的老爷开心起来,张贵虽然不明白原因,却也同样为老爷感到高兴。
“张贵,你不知道啊。老夫带过兵就知道,这帮蛀虫有多么的坑人。朝廷拔付的钱粮,就算是十分的钱粮,能落到兵士们头上的,最多就只有八成了。发放钱粮的贪墨一成,接收的再漂没一成,两成钱粮就不见了,这已经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这么做,你要是不这么做,你就完全不能见容于这个官场了。可是,你知道么,我今天遇到的这个小伙子,他居然将钱粮实打实的都给我送过来了,而且连武器和钱粮的成色都写得很清楚,你说,遇到这么有眼色的小伙子,就算让他蹭点军功,相比于落到兵士们手上的那些钱粮,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世上还真的有这样实在的小伙子?”张贵也不禁动容了。
“是啊,”张叔夜油然感叹道,“瞧瞧,瞧瞧这份单据,发货人,嗯,还真的有意思,发货的和收货的都确认签字,确认数字对得上了,才处交接了,这样一来,谁还敢将钱粮据为己有啊。得了,我得将这份单据留着,等剿匪结束之后,一定让官家看看,现在国库里也紧张啊,就是太多蛀虫了。我想,官家看到这个办法,也一定会十分欣喜的。”
“我也瞧瞧,”张贵和张叔夜虽名为主仆,实是从小长大的发小,也不客气的接过张叔拿在手中的纸条,突然惊叫道,“果真一手漂亮的字,若是天下书人都这样认真的写字,还担心我们这些粗人学不会写字么?”
“倒真的是这样,对,真没想到,高纨绔居然也能认识这样博学多才的小子,看来,我不得不对这个小子刮目相看了。”张叔夜这时才想起这手字来,又接过纸条,仔细打量了一眼后感叹道。
“杨兄,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是你自己不要的,劳资钱都付了,不让她们伺候劳资,劳资岂不是亏死了?”高强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忍不住对杨司锋抱怨道。
“不许你再说这些破事,你以为我是你?劳资才不喜欢这些庸脂俗粉的,你以后再和我说这两个娘们,我立即和你翻脸。”杨司锋忍不住骂道。
“哟,杨兄,长脾气了啊,是不是被兄弟我戮中了伤心事了?”高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杨兄,那林家娘子果然厉害啊,莫不是把你都榨干,你现在都不行了?”
“滚,你才不行了,你全家都不行了。”杨司锋听这小子越说越不堪,扔下句狠狠话就,甩手就走。
“哈哈,原来真的是这样,要我说,兄弟,你这也不多大的病,你以前多厉害啊,咱不能讳疾忌医,有病了就得去治,兄弟我还真的知道一位老大夫,他还真的有秘方,一定对你的病管用的。”高强不以为意的继续嘻嘻笑道。
杨司锋知道高强这小子满脑子大概都是这些东西,他只能装作没听见,干脆选择远远的躲着他。
可如今这支押粮队都是以他两人为首,再说了,高强还是主官,许多事情还得他签字画押才行,杨司锋又岂能真的避开他不见。
如果张叔夜对他们没有别的安排的话,那么,等徐宁将剩下的粮草押送回来,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因为,哪怕是张叔夜本人,都对他们这支亲兵上阵打仗没有任何的把握。就算张叔夜对杨司锋再看好,在他眼里,他仍然只能算是纨绔中的清流,本质上,他仍然只是个纨绔。
都怪高强害的,看来,杨司锋想要洗脱这个标签,还有许多的活要做。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们只需接收陆续抵达的船只,然后让卸完粮草的船只回航,再将接收到的粮草和张叔夜派来的人交接好就完。
张叔夜许是得了杨司锋的启示,接收粮草的时候,他坚决的让杨司锋和他那边管钱粮的人同时签了字之后才算作数。
高强则在城里城外走了一圈,就算他不说杨司锋也知道,这小子指不定就是在寻找哪里有乐子可找。只是,如今的郓城刚刚遭受梁山义军洗劫过,并没有他想要找的青楼,这小子只怕要失望了。
“兄弟,只怕我们被坑了,”第三天,高强突然恨恨地对杨司锋道,“我都打听过了,咱大宋朝根本就没有什么仓曹司,也更没有什么仓曹参军事了,劳资过来就是个闲差,所有的事情都让张叔夜那老头子的自己人干完了。兄弟,太气人了,咱们不干了,咱们摞挑子吧,咱立即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