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雨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上完课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沓请柬,节目单和演出票放在乳白色的手提包里,关上琴房的门,缓步走出了琴房大楼。
艺大校园人员流动比较多的剧场、琴房大楼、图书馆、食堂等地,都设有美观大方的宣传橱窗,用以宣传学校的重大新闻、科研成果、获奖喜报、演出话动、学术讲座的海报以及卫生防疫知识、招聘信息等图片和文字资料。“刘诗雨教学班小提琴音乐会”的海报已经进了橱窗,演出的各项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此刻她是要去请学校领导出席音乐会的。
刘诗雨在经过宣传栏时不由停住匆匆的脚步,用审视的目光端睨着有自己半身照片的海报。“指导教师管弦系副主任、副教授、小提琴演奏家——刘诗雨”的红色变形黑体字格外醒目。橱窗里灿烂妩媚的刘诗雨正微笑地端详着橱窗外的刘诗雨,时尚靓丽,青春朝气的学生头像众星捧月似地围绕着她,这是她的几位得意门生。严师出高徒,艺精靠磨练,这几名颇有音乐潜质,才华横溢的学生,在她悉心教育指导下已经在小提琴界展露头脚,顾云飞已经在国内小提琴大赛中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秀,前途不可限量。为了更好地锻练学生的舞台演奏经验,展示自己的教学成果,她在征求几名尖子学生意见后,决定举办这场音乐会。
“大美女看大美女呀!”
一个柔柔的吴语传来。刘诗雨闻声回过头来,看见美院教授李琦笑嘻嘻地站在她的身后。他穿了件灰色的夹克衫,发白的牛仔裤,一双黄色翻毛旧皮鞋,背着一只硕大的黑包,一副风尘仆仆远足归来的样子。刘诗雨听他大美人大美人的叫着,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
“什么大美女,明明是小老太婆嘛!”
“你看,匀称苗条的身材,标准的三围,得体的装束,细腻的皮肤,弯弯的细眉,顾盼流萤的双眸,高贵脱俗的气质,这不是美女是什么?”
李琦故意上下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刘诗雨,配合着夸张的手势笑眯眯地说。
“都美女她妈了。”
“那就是更具魅力的资深美女。”
“资深美女,就是过了期的美女,与残花败柳,半老徐娘是一个意思吧?”
“哪里,哪里,资深美女是有神韵、有气质、有品位、有故事的成熟女性,是女性中的精品。”
他们俩正打趣斗嘴,一群学生说说笑笑地朝他们走来,李琦赶忙停住了话题,眯着眼睛凝视着脸颊潮红的刘诗雨,饶有兴趣地问她音乐会什么时候举行,说届时得给他一张票。
“你看,你看,你光看美女去了,时间不是写着的么?”
“哎呀!谁叫美女吸引眼球,勾人魂魄,怪不得电视广告、街头广告、平面广告中美女扭腰弄姿,群飞乱舞呢。”
一群学生虽然远去了,但刘诗雨没有再接美女这个话茬。她包里本来放着除几张连同请柬准备送给领导的票外,还有几张散票,可将没有请柬的票送给大名鼎鼎的李老师,她觉得有失礼貌。她是个重视细节,注重交往礼仪的人,这是她的教养和为人处事的风格决定的。
“改日一定送上请柬,热烈欢迎你这个大画家光临指导。”
“好,好,我一定去聆听。”
刘诗雨又和李琦闲聊了几句便在艺术广场分了手,来到学校办公楼,她先到方校长的办公室。
方校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招呼刘诗雨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请柬高兴地说:“你这个教学班可是我们艺大小提琴专业的未来和希望啊!这里面有准备参加国际西贝柳斯小提琴比赛的选手,一定要组织好这次演出,我肯定会去的。”
方校长是刘诗雨父亲的学生,当年他就非常喜欢听她父亲讲的文学欣赏课。他是看着这位小师妹长大和成长的,他对她取得的成绩满怀欣喜,对她的工作要求也十分严格,当然对她个人生活也极为关心。
“个人问题还不考虑,不要沉浸在往事中,该翻开新的一页了。”方校长放下请柬,话锋一转,以兄长的口吻说,
“没有碰到合适的嘛!”
“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总有缺点,不要太挑剔,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女人要能容忍男人的缺点甚或错误,只要彼此相亲相爱,认真结伴过日子,各自保留一点个性特色和适当的私人空间,这也是爱情婚姻能够天长地久的重要因素。”
“可是,说易做难哇!”
“要积极一点,不要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姻缘天住定,半点不由人,听其自然吧。”
“走过,路过,莫错过,好姻缘要善于抓住。”
“好,好,晓得啦!”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位。”
“别,别,怎么好意思敢劳您大驾。”
“我还真想当一回红娘呢。”
刘诗雨淡然一笑,她谢过方校长的关心,从那里告辞出来又轻轻敲响了祁奎元的门。
祁奎元正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听到敲门声抬头见是刘诗雨,忙放下笔满脸堆笑地请刘诗雨进来。
刘诗雨在祁奎元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从肩上取下坤包正准备开口,祁奎元便关心地问她喝不喝水。
“谢谢,不渴。”刘诗雨道过谢,从包里取出请柬和节目单双手递给祁奎元。
“祁书记,我的几名学生联合举办一场音乐会,恭请您光临指导。”
“好哇,星期几?”
“星期五,星海剧场。”
“你的音乐会,我再忙也要参加。”
“好,届时我在大厅接您。”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刘诗雨这时无意间发现祁奎元桌子上放着一本《职称英语考试指南》,便感兴趣地问他是不是在学英语准备参加考试。
“是在做参加职称外语考试的准备,只是太忙了,很难抽出空来复习。”祁奎元的语气显得很无奈。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祁奎元优雅地拿起话筒。领导电话多这几乎是通病,只要人在办公室电话就会此起彼伏,这在刘诗雨看来也是领导工作繁忙的一种体现。电话可能是他的一个朋友打来的,他应酬了几句,说改天再聊便放下了电话。他抱歉地朝刘诗雨笑笑,问刘诗雨是不是要申报正高职称。
“要啊。”
“准备得如何了。”
“都差不多了,只是外语还没考,届时能不能评上还要看评委。”
“你师德高尚,教学成绩突出,专业水平也为大家公认,肯定能过的。”
“顺其自然吧,只要自己努力了也就无怨无悔。”
南昌归来,刘诗雨对祁奎元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因而不想和他多聊,又还有两份请柬要送,便看了看表准备告辞。
祁奎元看刘诗雨要走,略一思忖说道:“约你两次都不肯赏光,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刘诗雨心里一怔,脸颊顿时绯红。她没有料到祁奎元竟然毫不掩饰地谈到约她相聚这个令她十分尴尬的事情。
“确实有事。”她垂下眼睑,支支吾吾地解释。
祁奎元看到她脸若落霞,双眸躲闪,一副窘迫的样儿,狡黠地笑着说:“知道你忙,那天抽个空,吃个便饭喝杯茶都行。”
刘诗雨不知可否地点点头,慌忙出了祁奎元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