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嘉丽与祁奎元相爱时,开始她母亲是激烈反对的。“门不当户不对不说,找一个农村的,兄弟姐妹又多,加上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的,你们结了婚,你那小家就成了他们的客栈了,你这个从不理事的娇小姐应付的了,日子怎么过?”
“宰相王公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再说嫁人又不是嫁给他的兄弟姐妹,只要他爱我对我好,我才不管其他呢!”俞嘉丽噘着嘴巴,一脸不屑地与母亲争辩。
“他家人多负担太重,你不得不考虑。”
“爱情是婚姻的基石,我爱他,他爱我,这就够了。王宝钏守寒窑一十八载,七仙女从天上来到人间嫁给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卖身葬父的董永,这都是爱情的力量。”
“爱固然重要,可谁又说得清究竟什么是爱呢?爱情不过是某一短暂的甚至瞬间的情感,没有纯洁如玉一劳永逸的爱情。再说城里优秀男孩多得很,又不是只有祁奎元一人,王伯伯的儿子就很喜欢你嘛。”
“你说的是王大凯?就仗着老爸是县长,到处摆公子哥儿的谱,金玉真外败絮真中,中看不中用,再说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感觉,感觉能当饭吃?感情是在生活中慢慢培养起来的,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浪漫美妙的姻缘。我与你爸就是先结婚后恋爱嘛!你看现在不是挺好?你不要太天真,太罗曼蒂克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结婚后恋爱,又不是旧社会?现在是婚姻自由。”
“自由,自由就不讲门当户对啦?”
“封建思想,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我呀!非祁奎元不嫁。”
“死丫头,都是我从小娇惯的,一点也不听话。”
俞嘉丽的母亲虽然极力反对,但她知道儿女婚姻毕竟还得儿女自己作主,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父母总不能跟子女后面一辈子。再说,干涉子女婚姻,固执己见的有几个最终不是父母改变初衷缴械投诚的。个别不识时务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又有几个家庭和睦婚姻美满?她是个识大体顾大局,通情达理之人,女儿既然痴心难改,情深意笃,非他不嫁,丈夫又暗中支持,她形单影只孤立无援,最后只好点头认可了这门亲事。
“今后你可要好好待我们嘉丽,不许辜负她一片痴情呀!”母亲眼睛湿湿的很伤感地望着呆呆站在一旁的祁奎元嘱咐道。
“妈,我会一辈子爱她关心她照顾她,您老放心。”丈母娘松了尊口,祁奎元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就这样,祁奎元终于如愿以偿和局长的千金洞房花烛,喜结秦晋之好。
婚后第二年已为人夫为人父的祁奎元执意要去读书深造。俞嘉丽开始不同意,女儿还在襁褓中,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何必去受分离之苦?可她架不住祁奎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巧言令色死缠硬磨,最后只得松口放行。丈夫心系天下,志存高远,就让他去闯吧。
祁奎元在泰山局长的推荐帮助之下,被保送进了省教育学院,以后又留校工作,夫妻整整分居了十一年。分居的那些年里,俞嘉丽一个人既要带着孩子又要上班,还牵挂着远在秀城闹市中的丈夫,可谓孤独寂寞,含辛茹苦。等她们娘儿俩告别美丽的山区小县,一家人在秀城团聚时,女儿已经是十二岁的小姑娘了。
俞嘉丽对在农村的公婆也很孝顺。爱丈夫就得爱丈夫的家人。她不嫌弃土里土气邋里邋遢的公婆,过年过节她总要提上烟酒点心去看望他们,有时也接他们来城里住几天。祁家的兄弟姐妹到城里来,她也热心款待,尽量提供方便照顾。有一年祁奎元的父亲患病做手术住在县医院里,她跑前跑后张罗服侍,每天在家里做好稀饭、面条,煨好汤送到公公的病床前。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找农村人的结果,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知道锣是铜铸锅是铁打的了吧。”母亲看着女儿忙里忙外,辛辛苦苦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地抱怨着。
母亲虽然唠叨嗔怪,可女儿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哇!哪能袖手旁观,漠不关心。她一有空就跑到女儿家帮助洗洗衣服做做清洁煮煮饭,特别是退休以后,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辅导外孙女做作业就成了她的主要任务和精神寄托。
祁奎元久久未能入睡,他对妻子的贤惠与付出由衷敬佩心存感激。他觉得这几年很对不起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辜负了妻子对自己的信赖和无私的爱。有时他想,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就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寻欢作乐了,万一妻子知道了自己的风流韵事,那不仅会弄得满城风雨名声扫地,弄不好还会使家庭破裂。可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诱惑,有了偷情的体验,有了寻欢的快乐,他再也抑制不住对漂亮女性肉欲的渴望。
清晨,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在祁奎元卧室的窗台上婉转鸣唱。他现住的是教育厅的家属宿舍,他在教育学院工作时曾调到教育厅当了两年的副处长,现住的房子就是那时候分的。家属院虽然又老又旧,但绿树葱郁环境雅致。他住三楼,几株老槐树在他的窗前形成了一片绿荫,引来成群的鸟儿在此呢喃嬉戏。他睁开迷蒙的睡眼,一缕秀城难得的阳光从紫红色的丝绒窗帘缝隙中照射进来。他伸手在床上摸摸,空的。他翻身爬起来穿好衣服,拉开窗帘,绚丽的朝霞倾泻而至,室内顿时一片灿烂。鸟儿大概受了惊吓扑扑哧哧飞走了。
“感冒好些了吗?”祁奎元踱到客厅,问正在忙碌的俞嘉丽。
“轻松多了。”
“那好,女儿呢?”
“刚出门,上班去了。”
祁奎元洗漱完毕,喝着妻子早上打的豆浆,妻子剥了一枚茶叶蛋递给他说:“我看你最近好像很疲倦,工作上的事情悠着点,不要事无巨细一把抓,多听听班子成员的意见,调动发挥大家的积极性。”俞嘉丽也是参加工作近三十年的老同志了,又在领导干部家庭中长大,对工作上的方式方法是知道一些的,况且她清楚丈夫是个权力欲和个性都极强的人。
“没什么,只是胃不太舒服,今天我去拿点药。”祁奎元安慰着妻子。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得注意。”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祁奎元起身离开餐桌去接电话。电话是驾驶员打来的,问他今天去不去上班。祁奎元一看表,已经比平时下楼晚了十几分钟了,便说马上下来。
喝完剩下的豆浆,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祁奎元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
“记得拿药。”俞嘉丽叮嘱道。
“知道,知道。”祁奎元应着妻子大步出了门。
下了楼,坐进宽敞舒适的奥迪里,汽车便缓缓启动出了小街上了人民南路,汇入滚滚的车流中。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他的奥迪前后左右都是缓慢移动的汽车,奥迪虎落平阳发挥不了作用,只得和长安、奥托、宝来、桑塔纳们厮混在一起。祁奎元无奈地望着蝗虫般的汽车,然后干脆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